原来是做梦了。
可是,身子为什么这么疼?
恰好这时,小元氏见媚儿嘴角干涸,安抚了一阵后,只松了她倒了杯水赶紧送了来,媚儿想挣扎着起来,结果刚撑起半边身子,喉咙忽而发出一丝呻,吟声,跌了下去。
媚儿疼得小脸瞬间皱巴成一团。
她挣扎起时,盖在肩头的被子悄然滑落了一角。
小元氏见了,手中的杯子“噌地”一下从手中滚落了下来,下一瞬,只见小元氏神色大变,五步跨作三步,一溜烟跑到了炕边,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一拉,随即小元氏一把捂着嘴盯着媚儿的肩头道:“媚儿,媚儿,你——”
小元氏手微微一抖,一脸目瞪口呆道:“你```你跟女婿圆了房呢?”
话一落,还不待沈媚儿缓过神来,只见小元氏立马上前,试图要将被子一把全揭开了,边揭边一脸心疼道:“这是```这些全是小薛弄的?这```这小薛```他怎地他怎地如此不知轻重,媚儿,娘的媚儿,可是疼得厉害,这```这怕不得遭足了罪呢!”
小元氏惊呆了,她就说女儿今儿个怎么眼瞅着有些不对劲儿,还以为她病了烧了,不想竟是——
这```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小元氏不过匆匆瞥了一眼,只见半边肩头全是大片大片的青紫印子,细细瞧来,仿佛还能辨别上头的指痕,是被捏着肩膀狠狠掐成的,再一瞧,脖颈处的星星点点的红痕一路蔓延而下,被尽数藏在了被子里,虽被遮住了,却不难辨别,被子底下的痕迹分明更深更重。
小元氏是过来人,如何瞧不出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是催女儿赶紧圆房催促得紧,她是盼着女儿早早的圆房生娃,日子过得美满红火,可是,可是看到眼下这一幕,终究忍不住傻了眼了。
这```这哪有圆房圆成这个样子的?
这```这是圆房,还是掐架啊!
小元氏虽是过来人,也曾有过神仙打架的时候,却远没有到达这个程度啊!
女婿这是````这是,他着实太不知轻重了。
他不是```他不是将女儿当作那团生铁在打罢。
想到这里,不免想起了屋子外那个大块头,也是,他可不仅仅是个寻常打铁匠啊,他可是连老虎都能徒手劈死的人啊,这样的人,可不生了一身的蛮力么?
哎,她前脚还在庆幸着女儿嫁了个好人,省了长辈们的约束,未来怕是唯有享福的时候,这会儿,又隐隐约约,这老天爷啊,果然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也不知这样的,究竟是福是祸,是坏是美?
这闺房中的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横竖,她只有心疼女儿的份。
却说在小元氏掀沈媚儿被子的时候,沈媚儿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了,顿了顿,她立马费力地将手一抬,然后死死将被子捂在了心口。
第156章 醒了么。
沈媚儿死死捂着被子, 不想被小元氏看到,亦不敢让她看到。
昨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放映,她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就跟在做梦似的。
在梦里,他拿大石块砸她罢了,而在现实生活中,他压根不遑多让, 他简直是想要她的命。
沈媚儿微微咬着唇, 身子上四处的火热疼痛, 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昨日的疯狂。
她没想到, 打铁匠竟是那样的打铁匠, 前世```前世他压根不是这样的。
活了两世,嫁给了同一个男人两回, 然而, 她好像压根不认得他了似的。
她亦不知, 原来真正的同房圆房竟然是这样子的。
令她震惊,亦令她有些```后怕。
许是因着前世她的厌恶与抗拒, 纵使二人有过几回同房经历,可每每在她的大喊大叫大抓大挠,或是冷嘲热讽中, 渐渐潦草收场,横竖每一回都是难受的,痛苦的。
故而,在沈媚儿的印象中, 对此档子事儿一直是深痛恶绝的。
前世的打铁匠,亦是呆头呆脑的,他就是一根筋, 闷葫芦,嘴又笨,一头倔驴似的,八竿子打不出来一个闷屁来,一整日里,甚至说不了一句话,每每都是板着那张大胡子臭脸,脸长得都要拉拢到地上来了。
然而这辈子,他怎么```他怎么就成了一个无赖了呢。
他老奸巨猾,心机深重,诡计多端,他心冷如石,他还油盐不进,他甚至,甚至````下流无比。
她什么法子都使尽了,她咬牙切齿的凶他,挠他,咬他,前世,他早便屈服了,然而,这一回,她所有的威胁好似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了似的,他压根不放在眼里,任她作弄,便是咬得厉害了,他亦眉眼都不曾抬一下,专心捣鼓。
她实在受不住了,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她抡着拳头,边砸他边喊着爹娘,喊爹娘来救她,不想,他倒是越发激动,一口吞下了她所有的求救声音,然而浑身却鼓囊得越发厉害了,只喘着粗气,面目越发可恐。
她怕了,她害怕极了,她甚至放下了她高高在上的姿态,伏低做小的抱着他的脖子,一声一声哭着求他,软软的喊着,先是求他不要,不要了,后来受不住了,求他轻些,慢些,她不求还好,一求,他竟直接将她摁在了桌子上,用双臂掐住她的肩膀,甚至都不让她的身子肆意上下移动,每一下,都要承受他满满的所有。
她哭得都要断过气来了,她都要被他撞飞撞烂了,连灵魂都要出窍了。
这才知道,前世的他压根是让着她,她的细胳膊细腿,哪是他的对手,他甚至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的胳膊一把拧断了,他稍稍一摁,她整个人就动弹不得,可前世,他那样威猛,却依然甘心任她花拳绣腿的羞辱。
这才知道,这辈子他本性暴露了似的,原来男人都是一个丑德行,他```他只顾自己,压根```压根不顾她受不受的住。
呜呜,疼。
越想,她便越发疼得厉害。
昨日种种再现。
沈媚儿的脸瞬间胀红成了猪肝色。
他```他就跟发了疯似的,折腾了一整个下午,外头暴风暴雨来袭,遮住了屋子里的声音,起先还有些顾及,后头简直无所忌惮,只觉得整个屋子都摇摇晃晃了起来,她甚至害怕屋子倒塌了,将他们两个活埋在了里头,后来,他们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尽全然不知,早便累得连眼都睁不开了。
哪怕到了现在,她整个人都还有些懵然,不知今夕何夕,更一度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一下,好似动一下,身子就要散架了似的。
那般疯狂,她的身子她是晓得了,她甚至来不及细看,检查,她都能够想象得到,被子里是怎样一番光景。
她的皮肤太白,太薄了,往日里稍有磕碰,便会青紫一片,有时得半个月才能消退,可是昨儿个那般折腾,甚至都不用想,她都晓得,会成怎样一番模样。
她怕吓着了娘亲,同时,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萌生出了一丝羞耻感。
羞耻过后,紧接着,抓着被子得手阵阵发紧,渐渐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只是,小元氏哪里是那般容易打发的人,沈媚儿是她手心里的宝,如今都伤成这样了,她哪里会弃之不顾,只见她一脸心疼的冲着沈媚儿道:“娘又不是外人,你都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是娘身子里的一块肉,你整个人都是娘的,娘哪里瞧不得,瞅不得,快,快让娘细瞅瞅,娘要看看究竟伤成什么模样了,这若是厉害了,得抹药喝药啊!”
小元氏一贯软弱,可是遇到了沈媚儿的事儿,却一改往日软弱,难得硬气了起来。
沈媚儿实在是拗不过她,犹豫良久,只咬了咬牙,捂着被子的手终究还是缓缓一松。
小元氏小心翼翼地揭开被子细细检查了一番,她一边揭被子一边连连倒抽气,捏着被子的手都是微微发抖的。
沈媚儿亦是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微微红着脸,将脸别了过去。
虽是早已经猜到了,可是冷不丁一眼瞅过去,依然忍不住感到心惊肉跳。
大片大片的痕迹,青的紫色红的。
肩膀与腰部,以及大腿处的最为显眼,颜色都深透了,隐隐可窥探到深深的指痕,就连脚丫子都透着星星红痕,更羞耻的是心口,沈媚儿匆匆瞥了一眼,立马就想起,他微咽着亲上去,咬上去时,她震惊的模样。
小元氏还要往里查看,沈媚儿一贯信赖娘亲,依赖娘亲,可是,终究有些没脸再让她细查下去,而是一把搂紧了小元氏,扑在她的怀里撒娇告状道:“娘,那```那打铁的他不是个好人,他就是个莽夫,他他坏透了,他```他简直想活剐了媚儿,媚儿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媚儿```媚儿害怕他,娘,女儿想跟您回娘家,我```我不跟他过了。”
沈媚儿扑在小元氏怀里,咬牙切齿的说着。
小元氏听了媚儿的胡话,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只有些哭笑不得道:“傻媚儿,尽说些小娃娃般的胡话,你都已经嫁给人小薛了,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可万不能再说这些气话了,不过——”
说到这里,小元氏只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媚儿的脸,正要开口,却见媚儿气呼呼道:“可是媚儿打不过他,早晚日后死在他手里!”
前世,沈媚儿虽不知他为何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哪怕是让着她,终于是被她狠狠骑在脖子上,媚儿横竖吃定了他。
可这一回,他竟不让着她了,沈媚儿哪里是他的对手,早晚被被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下了。
沈媚儿不免忧心不已。
她担心的竟然是这个。
小元氏看着一脸天真妩媚的女儿,只哭笑不得道:“媚儿担心这个做什么?女人本就打不过男人的,小薛虽精壮有力,却绝对不会动手打你的,你要打得过他做什么,你放心,日后唯有你欺负他的份,他是绝对不会欺负你的,这一点,娘还是不担心,只是——”
说到这里,小元氏看了沈媚儿一眼,道:“只是小薛这一回,着实有些不知轻重了,娘都瞧得心惊肉跳。”
顿了顿,又道:“你们刚刚头一回,想来他是个愣头青,不知轻重,横冲直撞了些亦是情有可原,日后日子久了,便能少吃些苦头。”
不过,话虽这样说着,小元氏忍不住低头看了女儿一眼,目光落在了女儿妩媚美艳的脸面上,又莫名觉得自己的话仿佛没什么说服力。
沉思良久,小元氏忽而鬼鬼祟祟的凑到了沈媚儿耳畔,悉悉索索的说起了悄悄话。
沈媚儿听了小元氏的这些话,先是微微瞪大了双眼,继而小脸噌地一下胀红了一片。
正说得正欢时,这时,门口冷不丁响起了一道低低的咳嗽声,而后,有人低低问了一声:“醒了么?”
这声音一起,就跟地狱使者的声音似的,吓得小元氏同沈媚儿母女二人齐齐一弹,迅速红着脸弹开了。
第157章 说的是。
听到这道声音后, 沈媚儿与小元氏齐齐朝着门口看去。
门外沉寂了一阵,不多时,帘子被从外头掀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微微偏头,从屋子外头踏了进来。
薛平山手中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些粥类汤类之类的食物,还切了一碟牛肉干, 牛肉切得薄薄的小小的一片, 仿佛入口即化似的, 还有两小碟青菜, 都是较为清淡的食物。
碟子精美, 这些都是前几日媚儿在东街淘宝淘到的小物件,她喜欢好看精美的东西, 从前只管喜欢金银首饰, 锦缎绫罗, 婚后倒也渐渐喜欢一些碗碟之类的好看物件。
一个个巴掌大小,每回元家将午饭送来了, 她都不厌其烦地用她新淘回来的碗碟重新摆盘,好像用这些碗碟摆盘,口味天然能够美味几分。
薛平山端着托盘, 目光比他的脚步更先入室,人还在屋子外时,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刻,目光便第一时间直直朝着炕的方向寻了去。
彼时, 沈媚儿没有丝毫防备,只下意识地抬眼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去,于是, 她清澈又含水的目光直直撞入了他深邃的双眼里。
二人隔着大半个屋子的距离,直直对视了一眼。
经过昨日羞耻的一日,再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时,沈媚儿一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气势不知怎么地,忽然冷不丁地就天然矮上了几分。
她的目光微微有些躲闪。
脸更是在对方看过来的那一瞬,一瞬间就唰红了一片。
却只咬牙一脸故作凶恶的,一脸愤恨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即嗖地一下很快收回了视线,转头一头扎进了小元氏地怀里。
男人向来是赤,裸和直接地,不懂藏匿,更不懂躲闪,尤其是在感情和权力面前,霸道与张狂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在昨日之前,他虽与妻子成婚多日,却总归是名义上的,而经过昨日,经过血与血,肉与肉,经过身体及灵魂最激烈最直接最毫无保留地碰撞后,才真真正正的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什么是为人夫,什么是真正的洞房成亲,以及什么才是成家的意义。
薛平山的目光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赤,裸占有和深情。
“娘,我不要见到他这个坏人,你让他出去,让他滚出去!”
却说沈媚儿一头扎进了小元氏怀里后,一会儿嘴里喊着疼,一会儿哼哼歪歪,朝着小元氏告状撒泼,没个消停,横竖里里外外就是这一个意思。
从始至终,就跟个生病中的闹腾的小孩子似的,一直闹个不停。
从始至终,就没有再抬头看过进来后的那道身影一星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