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姜宁之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只是他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
即便是那三年里,他午夜梦回想到她的时候,心中都涌出一片冰凉的恨意,他也从不允许别人说她半分不好。
更何况是现在。她已经回到了他身边,当年的事情也得到了解答。他更加不容许外人对她评判一个字。
对于他而言,除了姜宁,唯独管家算得上半个亲人。
他更加不希望作为他亲人的管家对姜宁态度有异。
管家神色还是有些纠结。
“我和姜宁一路走来,已经很周折,波折能少则少。”燕一谢低声道:“我希望你用比对我更好的态度待她。”
管家看着燕一谢,半晌,只有点点头。
姜宁听到这边的动静,抬起头来,见到周管家,忙站起身:“周叔!”
其实见燕一谢本人已经完全释怀,管家又有什么不好释怀的。
虽然不知道少爷所说的当年的事有误会,到底是什么误会,但是管家决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现在少爷开心最重要。
他转过头去看姜宁,笑起来,还是当年的口吻:“姜宁小姐,好久不见,你又更漂亮了。”
三年没见,姜宁也很是高兴,小跑过来,欲要和管家来个拥抱。
管家张开手。
两人还没抱上,姜宁就被燕一谢拉开。
燕一谢漆黑眸子盯着姜宁,伸开手臂,凉凉道:“抱我也一样,我可以帮你传达给周叔。”
姜宁:“……”神经病啊。
管家:“……”
管家看着两人,忍不住笑了笑,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也只有在姜宁身边的时候,少爷才是鲜活地活着的。
管家问:“少爷,姜宁,留下来在我这里吃顿晚饭吧?”
“不了。”燕一谢道:“我们还有点事要处理。”
难得相聚,听见少爷说马上就要走,管家虽然心中有点失望,但也不能强求。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燕一谢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要交给您。”
燕一谢对姜宁道:“我随周叔去取一下,你等我。”
姜宁忙不迭点头:“去吧,我和奶黄包在这里玩一会儿。”
管家在前面带路,燕一谢随他走出几步。
听见后面逗猫的笑声,燕一谢脚步停顿了一下,情不自禁朝姜宁的方向看了眼。
管家则回过头去看他。
阳光刚好折射下来,照在燕一谢英俊完美的脸庞上,落进他漆黑安静的眼睛里,他看姜宁的目光,里面除了贪恋和深爱,还有几分某种刻入骨髓的东西。
管家不禁暗暗心惊。
当时少爷还是个少年时,他便觉得少爷对姜宁的欲望和欢喜有几分病态,当时以为少爷还小,长大后可能会好些,但谁知隔了三年,这种过度的情感,不减反增。
管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他敢肯定的是,假如姜宁从此不离开少爷身边,应当会无事发生,可一旦姜宁那边发生什么变数,他不敢确定少爷会做出什么事来。
管家忍不住重重咳了声,道:“您当时让我替您保存,我便用箱子封了起来,现在那些东西都还完好无损呢。”
燕一谢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走吧。”
奶黄包习惯了被管家喂养,无拘无束,并不愿意跟着燕一谢和姜宁当电灯泡。两人只能空手而归。
从管家那里离开,上车的时候燕一谢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
姜宁好奇地探过脑袋:“这是什么?”
燕一谢说:“山上那栋别墅几年没人住,有些东西放着会积满灰尘,我出国后,让管家帮我收拾了起来。”
姜宁顺手将箱子打开,最角落一架竖着放置的无人机映入眼帘。
在当年是最新奇的型号,但是六年过去,这架无人机称得上是古董了。
姜宁惊喜道:“这是你有一次半夜来找我,在山顶上放的无人机其中的一架。”
燕一谢拿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姜宁一眼:“后来还被你带到了学校去,结果被那些人弄折了翅膀。”
姜宁讪笑着摸了摸鼻尖:“好汉不提当年勇。”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保不齐她哪天就抽风掏出一只蜘蛛,跳入河中消失不见,吓得他脸色苍白。
然而对于当时的燕一谢而言,姜宁在这世上独一无二。
年少时期的他缺少的并非无关紧要的嘘寒问暖。
关心他、在意他的人,他身边并非没有。
即便没有,他也可以用钱买到。
他缺的恰好是打乱他的世界的人。
那时他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姜宁的不按理出牌,姜宁的闯祸,姜宁的莽撞,恰好如同各色打翻在他身上的颜料,尽管将他弄得十分狼狈,却也强势地往他的世界中泼上了其他鲜明的色彩。
他无法自拔地被她身上的色彩吸引,从此之后,她才会犹如一枚钉子一般,一次又一次在他的心中扎得越来越深。
箱子里还整整齐齐排列着两个人一起看过的碟片,上面贴了白色的标记,记着某一年某一月,还有洗干净的便当盒,零星几颗糖,曾经装过萤火虫的玻璃瓶……
姜宁抱着这些旧物,回忆像是连成线的珠子一般在脑海中涌出。虽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么久,但那些场景仍然在她的记忆中像是珍珠般,熠熠生辉。
燕一谢将箱子收了起来,打算带到新家去,然后在往后的岁月中,创造更多的回忆。
姜宁本来打算带燕一谢去见郑若楠,结果还没抵达姜宁家,郑若楠就打来了电话,说是和陆叔叔报了旅行团出去玩去了。
“什么陆叔叔?!”姜宁站在家门口,顿时陷入抓狂。
她以为郑若楠应该在家,就没带钥匙。谁知郑若楠一声不吭开始了第二春。
她虽然早就催促郑若楠也去谈个恋爱,但正郑若楠真的有了男朋友,她又有种老妈被抢了的感觉。
她急道:“我上次回来还没听你说!”
燕一谢将礼品放在地上,按住她肩膀,示意她别急。
姜宁用口型示意,能不急吗这是我妈,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燕一谢让她把电话拿远一点,然后低声对她道:“不会被骗,我调查过对方,是一所中学的老师,也是离异状态,为人不错。”
姜宁懵了:“怎么你都知道……”
“等我们回来,介绍给你和姜帆认识。”郑若楠在电话那边笑得不亦乐乎:“陆叔叔人很好,你们会接纳他的。”
姜宁急忙把电话拉回耳边,道:“不是,我这次回家,是有正事!我带了个人——”
话还没说完,郑若楠道:“宁宁,我知道你想让我见谁。”
姜宁陡然一怔。
“我见过他了。”郑若楠又道,语气里竟然还含了几分笑意。
姜宁这下彻底愣住了。
她看了身边的燕一谢一眼:“什么时候?”
“大约三个月前吧,我公司刚好出了一些问题。”电话那边郑若楠说。
家门口信号不好,姜宁拿着手机去了楼梯间。
这一通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
回来的时候姜宁眼圈隐隐发红。
燕一谢单手抄在裤兜,靠在墙上,正给肖慎打电话说什么事。
姜宁从楼道过来,抬头看了燕一谢一眼,神情复杂。
燕一谢立刻挂了电话:“伯母训你了?”
“不是。”姜宁摇了摇头。
燕一谢抬手,用拇指揩了下她的眼角。
他浑身有些紧绷,漆黑眼眸低垂,视线紧盯她脸上,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是为什么?”
姜宁将脑袋埋进他的大衣,两只手圈住他结实的腰腹,闷声说:“我和我妈说了我们的事,我妈说她同意了,等她旅游回来,会做一桌子菜给你接风。”
燕一谢僵硬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他揉了揉姜宁的发顶,失笑:“这不是好事吗?”
“对啊。”姜宁哑声道:“我是太高兴了。”
她想着郑若楠方才的那些话。
三个月前,也就是燕一谢回国之后,自己在半岛饭店遇见他之前——那个时候,他竟然独自来找过自己的母亲。
这三年里郑若楠其实心中也非常不是滋味。
尤其是高考过后,姜宁反复发烧的那一个月。
她当时以为姜宁和燕一谢分手是因为自己。都是自己逼他们分手,姜宁才这般难过。所以她内心也有几分歉疚。早知道那天在单元楼下,就不对姜宁说什么“残疾的恋人没办法给你带来幸福,你迟早会累”的话了,早知道她就该用更温和的方式处理。
这三年里姜宁虽然表面若无其事,但她每次打电话回家,谈及的人的姓名里没有任何一个男孩子,郑若楠便知道,姜宁并未放下。
而当燕一谢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身形修长,双腿完好时,可想而知,郑若楠内心已经完全松动了。
三年前看起来孤桀高傲的少年三年后凌厉不减,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看起来足以托付。
郑若楠也担心过燕一谢再度回来,是否为了报复。
然而燕一谢说:“我从未想过报复,姜宁对我而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他的确痛恨她的抛弃,但报复一词,他从未想过。不得不承认,他仍然想要得到她,他仍然喜欢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和她之间总是很多阻碍。
三年前是他的腿疾、她的母亲、他背后的燕家。
现在他腿疾已治愈,和正常人行走无异,燕氏也已经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希望,至少她的母亲能够不再阻拦。
清除这些障碍后,那么,他唯一要努力得到的,就只剩下她的心意。
“我没告诉他,你这几年还留着以前的旧手机,显然是没忘记他。他帮我解决了公司的周转问题,让我不要告诉你。”
“从我这里告辞,回到京市去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忧郁孤独,他大约是以为你根本不喜欢他了。”郑若楠在电话里对姜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