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谋个好前程,他得听江浩歌的话。
……
忠王孟归尘携妻儿抵达京郊。
孟归尘这些年来抵御强敌,立下的功劳不小,而且又是奉诏回京操办亲事的,于公于私,隆正帝都要热烈欢迎。
隆正帝把这件事交给太子,命太子安排隆重的郊迎。
太子敬重孟归兰是功臣,也是长辈,率领文武官员及近支宗室上百人至郊外迎接。
太子和孟归尘一行人见了面,双方都非常客气,气氛非常友好。
就在太子要请孟归尘一行人进城之时,忽然有一个身穿麒麟服、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人站了出来,要和孟归尘认亲。
太子惊愕万分。
这少年身穿麒麟补服,这是一品武官的服饰。以这少年的年纪,若是因为自身的能力,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到一品武官,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袭了爵位,是一品侯爵位。
朝中的一品侯爵,太子都是认识的,眼前这少年却很陌生。
“何许人也?”太子低声问身边的魏王、任王、费王、藤王等人。
魏王仔细打量,“这人眼生得很。”
费王张郐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太子殿下不认得这个人么?这不对啊……”
任王张郣就站在张郐身边,悄悄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孤应该认得他么?”太子诧异。
费王挠头,不知道应不应该接着往下说,少年人已经很大声的自报家门了,“下官姓江名浩瀚,先父的名讳上宽下儒,和忠王殿下曾经是兄弟……”
孟归尘大怒,“谁和江博儒是兄弟?”
第109章 109
孟归尘身经百战, 身上自带杀气,江浩瀚生出恐惧之心,不由自主的想往后退,想逃跑。
但他不能。
江浩歌吩咐过的事, 他必须做到。
江浩瀚努力鼓舞着他自己, 往前迈了一步, “忠王殿下不承认和先父是兄弟,那也罢了。但王女是我江家的血脉, 还请忠王殿下把王女还给江家……”
“你住口!”太子大惊喝斥。
其余的文武官员也纷纷指责, 都说江家太过份了。
明探微是忠王的继女,普天之下,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江家早不要,晚不要, 偏偏在忠王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准备嫁女儿的时候要,在郊迎的时候要,太也无耻。
孟归尘气笑了,伸出手招了招, 示意江浩瀚近前。
江浩瀚战战兢兢, 不敢拒绝, 也不敢过去, 两条腿沉甸甸的,根本迈不动。
“架过来。”孟归尘吩咐。
孟归尘的侍卫摩拳擦掌, 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听了这一声, 一拥上前,把江浩瀚揪了过来。
“你方才说的什么?”孟归尘居然能平心静气的发问。
江浩瀚恐惧到了极处, 但为了侯爵之位,为了荣华富贵,不得不硬起头皮,“我我我,我说……明探微是江家的血脉,请请请,请忠王殿下,还还给江家……”
孟归尘怒而挑眉,一声暴喝,伸手把江浩瀚抓起来,“你满口胡言,本王让你清醒清醒。”
孟归尘只用一只手,便能把江浩瀚转起来。
江浩瀚惊骇到了极处,失声尖叫。
他这叫声挺凄惨的,但现场没几个人同情他,反倒觉得好笑,甚至有直性子的官员出言讥讽,“江浩瀚你叫唤什么?你敢当着忠王殿下的面大放厥词,便该想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忠王殿下千里迢迢来京城给王女送嫁,你个毛头小子一见面便讨要王女,不打你打谁?”
魏王诧异之极,“这人自称是江博儒的儿子,奇哉怪也,江博儒哪来的儿子?”
任王也道:“这真是奇怪极了。”
费王不会撒谎,又被任王吩咐了不许开口,一脸委屈,一言不发。
藤王心中暗骂。
魏王和任王装的可真像,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京城多了家侯府,而且是和皇家有莫大干系的宣德侯府,他们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江浩瀚的叫声越来越凄厉了,藤王顾不得别的,大声疾呼,“忠王殿下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太子既震惊又恼怒,作声不得。
藤王虽然在为江浩瀚担心,但看到太子这样,心里还是一阵痛快。
藤王做为庶出皇子,和太子、魏王、齐王相比,待遇实在是相差太远。能给太子造成困扰,对藤王来说,简直比建功立业还高兴。
藤王要做诸皇子之中反应最快、举止最得体大方的那一个,出面当和事佬,“忠王殿下,您先把人放下,有话好好说……”
孟归尘还真给他面子了,“好,听藤王殿下的,把人放下。”很准确的把江浩瀚扔到了藤王身边。
江浩瀚头晕站不稳,拉扯着藤王,两个人一起狼狈倒地。
“江浩瀚你自己倒霉就自己倒霉吧,为什么一定要拉着藤王殿下呢?”官员们纷纷指责。
江浩瀚头晕眼花,想为自己辩解,张开了嘴却想呕吐,于是离他最近的藤王倒了霉。
“还不赶紧拉下去?”一脸恼怒的太子终于开口了。
侍卫们忙上前拉起了江浩瀚和藤王,“两位请到一旁清洗。”
江浩瀚和藤王垂头丧气,颜面发地,被侍卫带走了。
太子余怒未息,“孤却不知,朝中何时多了这么位江侯爷?”
官员们面面相觑。
方则上的那份奏折,一开始许多人都是当笑话看的,谁知东宫竟会批准了?这已经是出人意料了,更出人意料的是,太子殿下竟然不知道……这其中大有文章啊……
东宫一位属官走上前,小声禀报了几句话,太子又惊又怒,“竟有此事?”
太子诚挚向孟归尘陪不是,“和这位江侯爷有关之事,孤一定查个清楚明白,给忠王府一个交代。”
孟归尘方才整治江浩瀚的时候,很是豪放,和太子说话的时候却很客气,“忠王府不需要交代。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些须小事,不必挂怀。”
孟归尘虽然这么说,太子却不敢掉以轻心,再三表示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江博儒陷害的是隆正帝,给江博儒过继儿子,恢复宣德侯的爵位,隆正帝脸面上能过得去么?这件事太子是必需要查的,就算孟归尘真的不在意,隆正帝那里,太子也要自证清白。
让太子欣慰的是,孟归尘进宫见到隆正帝,并没提起宣德侯府的事。
孟归尘一个人进宫的,没带家眷。
隆正帝关切问起,孟归尘只说儿女都还小,长途跋涉都累了,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好带进宫。隆正帝觉得很可惜,“朕听微儿提起过,小孟谨,小孟许,小孟诺,都是可爱的好孩子。今日无缘,改天再见吧。”
太子心事重重回到东宫,鼻间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原来是太子妃听说了郊迎时的意外,大为震惊,“江浩瀚的侯爵之位,竟然是太子殿下批准的?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彻查下来,发现媚儿在奏折下发那天曾进过太子的书房,便抓了媚儿审问。媚儿身子娇弱,禁不得拷打,很快便招认了:当天她曾经给太子送过鸡汤,还跟太子撒娇,让太子教她写字。她似乎随手拿过奏折,太子把着她的手,写下一个“准”字。
太子妃气极,命人杖责,可惜媚儿不经打,没几杖便断了气。
太子见到的,是媚儿的尸首。
太子看向太子妃的目光,冷冰冰的,满是失望。
他还指望着能把事情查清楚,好向他的父皇交代,谁知媚儿已经被太子妃打死了?
太子妃自责,说她太着急了,应该留媚儿一条性命,好到御前申辩……说着话,太子妃捧起大肚子,皱紧眉头,太子方才还有些责怪,这时却把一切全抛到脑后,“太子妃你怎么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啊。”
太子妃更加自责,哭着说她对不起太子。
太子妃动了胎气,惊动了宣皇后。宣皇后来看望太子妃,听说了媚儿的事,大为不快,“一个恃宠而娇的妾侍罢了,难道为了什么娇儿媚儿,来责怪太子妃?”
太子自然连称不会,宣皇后温言劝慰,命太子和太子妃重归于好。至于江家的事,宣皇后会和隆正帝解释。
太子一颗心,放下了一大半。
只要隆正帝那里解释不清楚了,不会怪罪他,他还愁什么?
也不知宣皇后是怎么和隆正帝解释的,隆正帝确实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斥责太子,只是告诉太子,“朕和你父子之亲,你是无心之过,朕可以原谅。但江家的事牵涉到微儿,还有……还有明王妃,你最好亲自出面陪个不是。”
太子唯唯。
太子去找宣皇后,问明探微的喜好,宣皇后早就准备好了一堆新鲜有趣的小孩玩器,“你把这些带去忠王府。”
太子哭笑不得,“可是母后,五妹妹已经长大了……”
宣皇后笑道:“微儿是长大了,可小孟许小孟诺还是娃娃呢。你带这些去,只要娃娃喜欢,保管微儿也喜欢,微儿的母妃也喜欢。”
太子长揖,“佩服佩服,还是母后高明。”
太子到了忠王府,见到孟归尘、明琅、明探微等人,诚恳道歉,“……孤一时不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惭愧之极。”
孟归尘和明琅都道:“我们是不在意的,太子殿下不必介怀。”
明探微嫣然,“十年前江浩歌就想重建宣德侯府,有志者事竟成,她真的做到了。她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太子哥哥,我不喜欢江家,不喜欢江浩歌,以后不想和她打交道,可以么?”
“当然可以。”太子忙道:“虽然孤一直不察,恢复了宣德侯府,但江浩歌没有任何封诰,她进不了皇宫,进不了忠王府。”
太子已经想好了。江浩瀚年纪这么小,虽然顶着个侯爷的头衔,也是个没用的人,不必上朝,不必在隆正帝面前碍眼,送到国子监读书,也就是了。
江浩瀚只多了一个爵位,既没有实权,也不能上朝,只能在国子监读书,权贵人家就不会和他结交,江浩歌自然也就不能和勋贵之家的女眷来往。江浩歌想和明探微打交道,没有资格。
“只要江浩歌不来烦我,什么江家,什么宣德侯府,我都不理会的。”明探微大度表态。
太子不无感激,“五妹妹从小到大,一直这么善解人意。”
太子提起了一些细节,“……她随手拿起一本奏折,让孤教她写字,谁知竟然是方则的奏折……”
孟归尘和明琅笑而不语。
真这么巧?谁信呢?
明探微犹犹豫豫,似乎有话有说,但又说不出口。
太子鼓励,“五妹妹有话但说无妨。”
明探微还在犹豫,“太子哥哥可不是一般人,是国之储君,在太子哥哥面前说话,一定要慎重……不过六哥告诉过我,说他和太子、魏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再亲近不过,兄弟之间,一定不能藏着掖着……”
“六弟说得对极了。”太子不禁笑了,“兄弟之间,确实应该坦诚直言。”
孟归尘和明琅也道:“跟太子殿下可不能见外。太子是齐王的亲大哥,长兄如父。”
被太子和孟归尘、明琅再三劝说,明探微才说出了心里话,“方才太子哥哥说,是那妾侍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恰巧便是方则的那一本。我觉得吧,这么说,好像有一点点天意如此的意思,传到陛下耳中,陛下未必高兴。”
“有时候,人祸,比天灾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