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八岁的大儿子带着五岁的弟弟跑过来:“叔叔婶婶,我家年夜饭做好了,快来我家吃年夜饭。”
“才四点多啊,这么早的年夜饭?”
“嗯,爷爷说早点吃完,消化了再来你家吃。”
“算得还这么准……马上过去。”
这个小鬼从沈白露嫁过来,就每年都跑来叫他们去吃年夜饭,转眼都这么大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兵。
沈白露笑笑,突然觉得有小孩帮着跑跑腿也挺好,早点儿锻炼,早点儿当家。
*
吃完自家年夜饭,洗了碗,收拾好,春晚开始了……可惜,沈白露家中的这台电视,可能是隔了太久没有播放,天线有些信号不稳,屏幕不断地冒着雪花抖动着。
有几个邻居原本过来凑热闹,想一起看看春晚的,最后只得放弃,一齐去了方垒大伯家里看。
他们二人对春晚是无所谓的,方垒摸出了各种款式的烟花,一年一度去旁边晒谷坪里放烟花。
沈白露看着这个生理年龄已经超过三十的男人,放烟花时性情却跟个孩子似的,登时觉得,如果有个孩子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放烟花,大概这画面也很好吧。
于是叫了一声:“老公——”再慢慢走过去,“要不然,我们今年生个孩子?”
握着烟花棒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他颤颤地转头看向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怎……怎么这样突然……”
沈白露笑道:“想了想,你生理年龄终究比我大几岁,都三十多了,再不生娃,你都要‘老来得子’了……”
他被呛住,脸沉了沉:“什么老来得子……”
沈白露呵呵地笑。
烟花刚好放完,他把烟花棒往边上一扔,索性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喂喂喂——”捶了几下他的背,“干嘛啊,快放我下来。”
他冷冷地道:“关门,造娃。”
“造娃这种事,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也不是一时一半会儿就能成功的。就算你是个神枪手,万一我这靶都还没准备好呢……”
他阴阴地道:“你说的对,靶不知何时竖起来,所以我们得每天都练练,万一哪天就打中了呢?”
某人被解除了限制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大概之前“隔靴骚痒”根本不过瘾,这会儿兴奋得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好好的大年夜把他如花似玉的老婆折腾个没完。
沈白露有些后悔……
大概是最后他也累了,躺在一旁问:“说真的,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生个娃了?”
沈白露说道:“大概是不忍心看你每年一个人放烟花吧。”说完呵呵地笑。
他有些气:“我也没觉得我孤独啊……”
“开玩笑的啦,如果我早点儿生产完,将来小孩就能早一天接替咱们的工作,咱们就能早一天退休过日子。”沈白露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在他放烟花时,陡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现在细想,有个孩子早点儿接班也好。
“我没听错吧。”他支起脑袋看向她,“完了……”
“什么完了……”
“咱们的孩子压力得多大!”
“那你要不要生嘛!”
“要!当然要!开玩笑,我们的孩子,一定是人中龙凤!”
第90章 布局
布局
正月初五, 按原来的计划,沈白露和方垒去了李孝红所在的村子,顺利地见到了老段。
为了让大家方便谈事, 李孝红特地把孩子都打发走了。
老段一看到沈白露和方垒, 就不住地点头:“李孝红说今天有人想见我, 还以为是谁呢, 原来是你们俩!”
叙了叙旧,很快聊到了供销社的事。
老段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邓主任最开始排挤老员工, 安插自己人的时候,其实我也和大家一样, 是知道他的用意的。但是决计没有想到, 他会干出那样的事情。”
方垒接过话:“他真的有把供销社的东西, 直接运到他们私人开的店里?”
“那还有假。”老段有些气愤, “当时我在盘点库存,单子上明明前一天进货进了这么多,但是仓库里的数量一直对不上。我以为已经摆到了外边柜台,就去数外边柜台的, 也对不上。那段时间都不让我去进货,我是觉得不对劲的,便去办公室直接找邓主任了。不想他丝毫不掩饰,说他就是明着来干了, 让我要么接受他给的一点儿分红, 要么看不顺眼就走人。”
这已经不是偷摸侵占集体资产,而是生生明抢了。
沈白露无比惊讶:“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他就不怕你告发他吗?”
“邓顺发一早就想好了,要把我拉下水,如果我告发, 他就说我跟他们是一起的,早就知道了内幕,现在只是利益分配不均才来告发。”
老段摇了摇头:“我当时是比较胆小的,孤身一人,又有家要养,才不敢插手去管。那天我跟邓顺发吵得比较凶,最后我还是逃避了,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大家纷纷安慰老段说每个人都有弱点,这也不能怪你,是他们太嚣张了。
方垒问道:“段叔,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让你去进货了?”
“在我离开之前,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让我经手,都是主任带着他的侄儿去,说是让年轻人多学学。我也知道他是在排挤我,却没有想到是要做这些手脚。”
方垒:“那你有没有什么证据啊?”
老段十分遗憾地说:“没有,我当天吵了一架,就直接被他赶出了供销社,连那些账,也被他管住,没有再让我近身。走的时候王见娣他们都是很清楚的。”
如果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那么是很难扳倒他们的。
事情突然变得没有头绪起来,沈白露有些郁闷。
不过老段又想起来了什么,说道:“他们现在有两套单子,进货的单有两张,真单子是县供销社的批发部开具的,写明的货量是实际进货的数量价格,但是一部分货转移到私人商店后,他们会做一份假单给供销社。那天我拿到真单,也是出于凑巧,他们给错了,我才发现不对的。”
“可是这些单子即使能伪造,出的货款总要拿这么多出来,难道……”方垒问道。
沈白露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许会计不会也……”
老段点了点头:“我都发现了不对劲,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不但清楚,而且在帐上也动了手脚。”
是啊,如果会计不参与其中,他们又怎么会这样胆大包天。
方垒却有些发愁,即使单据有两套,真单据必然看管得很紧,甚至早就销毁了,怎么也落不到他们手上,难道只能去现场守株待兔,人赃并获?
等等,既然他们在县里采购的时候有采购单,那批发部肯定也留有底单,拿着底单一对,不就可以对上了?
想法一经说出,大家纷纷表示可以去县供销社调单据……
李孝红为了让他们商议事情不走露风声,特地把门关起来了,在门外把风,后来走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几人一脸的笃定,似乎已经寻找了破解之法。
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现在他们的日子,个个都确实比在供销社里上班的时候都要好,各人可以只扫门前雪,不去管那些屑小之辈。
但是大家心里又全都憋着一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能否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就在此一举了。
*
沈白露问方垒:“那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县城吗?”
“不,先去找一个人。”
“谁?”
“所长。”
工商所的所长,当年原本也有机会调去县里,却被县工商局的副局长压下来。最后名单公布,调去县城的人,换成了去打点过的其他人,不仅如此,后来副局长又把小舅子罗华光塞进工商所。
随着副局长变正局长,罗华光也顺理成章地从临时工转了正。大家都上调了,唯有他,一直在工商所里工作。
这些事情,他一直放在心上。虽然他也很无奈,但是他在自己的岗位上依然勤勤恳恳。
所长向来耿直,对罗华光等人的行径看不顺眼,才会敲打他,不要太过分。
沈白露眨眨眼睛:“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啊?”
“是的,这些都是听我外公他们说的。”方垒说道,“我们要说服所长帮忙,由他出面,再找个乡里的干部一起去查,我们也更有把握。”
是了,说到底这是集体所有的财产,不是内部问题,乡政府也要管理好,集体财产怎么能被私人侵吞?
*
计划商量完毕,沈白露随方垒回外公村里去找所长。
沈白露问:“你说所长会愿意出面吗?”
“放心,他品行端正,铁面无私,一定会出面的。”
很快就来到外公家的村庄,他们没有进外公家,而是直接去了所长家里。
将这一切事情陈明清楚,话还没有说话,所长就拍案而起:“真是岂有此理!我早就听说供销社有问题,但是一直弄不懂其中的缘由,今天你们一说,我便更加确定这些传言都是真的了。”
方垒点头道:“确实都是真的,我们想来一出守株待兔,只是需要所长你去找乡里的干部出面一起,最好派出所的同志也要到场维持秩序。”
所长沉思了一下,说道:“如果要找乡干部,最好找刚上任不久,主管市场经济发展的武副乡长,他的底子是最清白的,又新官上任,要点点火照照前方的路。”
“嗯,那这些就交给所长去安排了。”
按照老段推测的,供销社里年尾把货销售一空,会在开市前去县里进货。
今年的正月初七是圩市,这天开市,供销社会上班,所以正月初六他们一定会去进货。
进完货,邓顺发的人开货车回到圩市,一定会挑深更半夜抵达,先去私人开的商店卸一部分货,再把剩下的货搬进供销社。
所以最理想的,就是在正月初六这天晚上进行收网。抓他们一个现形!
方垒冷静地分析道:“今天已经是初五了,所长,事不宜迟,得提前去布署安排。”
所长点头说道:“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去打电话找武副乡长,明天就部署好这个局。”
*
事情突然变得紧急起来,沈白露能明显感觉到空气都充满了紧张感。
方垒也没时间跟所长闲聊,更没有时间去外公家坐坐,带着沈白露先回了沈家村。
抵达沈家村时,临近傍晚。
次日一大早,他就要开车去县城,为了防止别人猜疑,老段也会单独去县城,他与县供销社批发部的人是比较熟悉的,有他游说,也许能拿到供销社这天进货的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