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苏蓉换上了一身华美的孔雀羽衣,随着琴声缓缓朝大殿中央的舞池走去。待她走至中心处,大殿上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在场女眷微惊,皆抬头向上方看去。
原来,大殿上方被人设置了机关,只要拉紧绳子便会有无数颜色各异的花瓣从天而落,像是下起漫天花雨,宛若身处仙境。
苏蓉本就长得清秀,又身着孔雀羽衣,更显清丽脱俗。且又生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完全与沈妙妙是两个类型。
此刻她就好似那开了屏的孔雀,绝美非凡。随着悠扬的琴声,赤脚踩在散落在地的花瓣上,不说多么举世无双,但绝对称得上惊艳绝美。
“她也好意思在这种场合显摆,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庶女这般招摇,打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哪个人看不出?”
李筱凑到沈妙妙耳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妙妙没接茬,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她知道因为祁王李炳宠妾灭妻,偏疼妾室和庶子庶女的关系,导致李筱和兄长李颂在家过的不甚如意,所以才对庶出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李筱还真想错了,苏蓉可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一心就想着她的楚恒哥哥。
苏楚两家是姻亲,苏家二爷苏阳,娶的就是楚家女。苏家就苏蓉这么一个孙女,虽然是庶出,但却有嫡女的体面,不比其他世家的嫡女差到哪去。
苏二太太没有女儿命,前后生了三个小子。虽说是婶婶,但也极其疼爱这个侄女,常带她去楚家串门子,一来二去的楚恒和苏蓉两人便看对了眼。
若非太后赐婚,嫁给楚恒为妻的一定是苏蓉,而非上辈子那般,她委屈求全成了个贵妾。
沈妙妙放下酒杯,看着中央翩翩起舞的苏蓉,的确是个玲珑妙人。
思起上辈子,苏蓉虽然没有直接了当的害她,但却也给她添了不少的堵。
即便她不喜欢楚恒,可瞧见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偏宠贵妾,让全京城人都看笑话时,她这心里还是犯膈应,每每见两人腻歪在一块就胸口发闷。
沈妙妙沉沉吐了口气,仿佛将心中闷气吐了个干净。这辈子她就不做那个碍眼的了,就让苏蓉和她的恒哥哥双宿双飞,恩爱一生吧。
一直坐在苏太后下首的刘皇后面色不太好看,她瞧了瞧自己的娘家人,不论是家里的太太还是姑娘都坐到了靠后的位置。
刘皇后的眼光暗淡了下来,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突然站起身,冲着舞池中央跳舞的苏蓉大喝一声:
“大胆!今日太后娘娘办的是赏花宴,你怎可用花瓣作衬,还踩花跳舞?”
皇后厉声训斥,礼乐声戛然而止,殿中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苏蓉被这一声吼吓得停了动作,慌忙跪在地上。
“臣女,臣女惶恐。”苏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肩膀也控制不住的上下起伏,小脸变得煞白。似是再也忍不住委屈,一滴眼泪从她眼角落下。
沈妙妙远远瞧着,摇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由在心中赞了一声。果真是娇美动人,我见犹怜。此情此景,看着苏蓉较弱的模样,她一个女人都有几分心疼,更何况上辈子的楚恒了。
被搅扰了兴致,苏太后立刻冷了脸,不悦的看向刘皇后。
“皇后,你这是何意?”
刘皇后缓缓站起身,恭敬朝太后行了一礼。
“母后,今日是您办的赏花宴。可这苏蓉居然用花瓣做衬,实属大不敬之罪。”
苏太后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苏贵妃温声开口:“皇后娘娘,蓉儿准备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太后娘娘开心,您这么说就辜负蓉儿一片孝心了。”
“贵妃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本宫无中生有了?”刘皇后步步紧逼,似乎想借着这件事给苏氏难堪。
“这……”苏贵妃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皇后贵妃争锋相对,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殃及。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李筱,她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个时候还在旁小声嘀咕道:
“皇后娘娘到底有些沉不住气了,不就是苏家的一个庶女,让她出出风头又有何妨?到底是出身不高,这么多年若非有陛下护着,她早就被苏家那蛇蝎姑侄给吃了。”
沈妙妙赶紧用团扇遮住她的嘴,轻声嗔道:“慎言!”
刘皇后此举让苏太后甚是不悦,刚想要发作。身边的齐彬先一步拉住她的手,低着头小声劝说。
也不知那齐彬说了些什么,苏太后的表情从恼怒变为平静,最后还露出了笑意。
“所谓物尽其用,这花再美也不如蓉儿舞姿惊艳。皇后适才那番话,过了。”
刘皇后也没想闹起来,打了苏容的脸心中也痛快了几分,索性便松了口。
“太后娘娘说得有理,是臣妾小题大做了。”
苏太后避重就轻,让沈妙妙有些意外。若是按照她平常的行事作风,定然是会护着苏家人,责骂皇后无礼。
上辈子她活得糊涂,也不想招惹是非,有些事也不会去留意。如今重来一回,她这才后知后觉。
她凝视着太后身边的宦官齐彬,这个人能安抚太后情绪,动摇她的决定,定不是个普通男宠。
正巧这时殿外有太监求见,说是金銮殿那边年轻公子们已经写好诗词。
这么一打岔,适才那事被轻飘飘揭过,舞跳一半的苏蓉也尴尬的退了下去。
两个太监走入殿内,怀中都各自抱着一叠纸,上边还有着字迹。
沈妙妙眯着眼睛去看,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今日的重头戏终于要开场了!
苏贵妃故作平静端杯饮酒,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瞥向沈妙妙那处。太后满脸笑意,让那两个太监将诗词送到女宾手中传阅。
众人依次看过,在小纸条上写下最心仪的那首,得数最多的两名分别为第二和第三,这第一则由奉阳大公主沈妙妙来选。
沈妙妙翻看那些诗词,没翻几页就看到了楚恒所写的那首‘逍遥’。
遥想起上辈子,她听话选了楚恒的诗,太后立马说他们是天生一对,没过多久就下旨赐婚。
事后,玉灵等几位公主拿婚事嘲笑她。说她俗不可耐,挑来挑去还是挑了个草包,果真是天生一对儿。
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偏安一隅的做法是有多蠢,傻傻的中了他人的算计。
沈妙妙沉沉吐了口气,随后嫌弃的把那首‘逍遥’丢到一边,从中将靖国公世子王景言所写的那首‘凤梅’挑了出来,放到所有诗词的最上端。
见她选好,苏太后便示意小太监将诗词呈上来。
可当看到摆在最上端的诗词时,苏太后的笑容骤然僵住,瞬间变了脸色。
沈妙妙偷瞄瞧着,苏太后现在就是算想将楚恒的诗挑出来,怕也不敢做。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苏太后和苏贵妃的打算刘皇后并不知晓,她饶有兴趣的侧头看去,赞不绝口道:“这首凤梅婉约细腻,妙笔生花,不知是哪位公子所作啊?”
适才进殿的太监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首凤梅是靖国公世子所作。”
“哦?”一听是王景言,刘皇后面露喜色,“不亏是京城第一才子,作出来的诗果真一绝。还是奉阳有眼光,选了王世子的诗。”
苏太后面色沉了沉,冷冷瞥向沈妙妙。
沈妙妙自然感受到了那不善的目光,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一旁的李筱谈笑风生。
苏太后慢慢缓了神情,这么多人在场她也只能压下心中不悦。
“既然奉阳已经选了靖国公世子的诗,那么便请他过来领赏吧。”
小太监应声退下,不多时,一身着月白色绣金滚云纹直裰的翩翩公子走了进来,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公子长得极为秀雅,眉眼俊俏,眸如星辰,走来时周遭似带着股清风徐徐吹过,吹得人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好美!
不过他的美不是那种女子俏丽的美,而是温润如玉,仪态端方。比一般男子要秀气几分,却比一般女子要硬朗几分。
非要说个透彻,那便是介于在这两者之间,男人瞧了自愧不如,女人瞧了也自愧不如。
李筱看呆了,她微张嘴巴看向沈妙妙,又转头看向王景言,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又是一个如神妃仙子般的美人儿。”
第7章 又见 沈妙妙下意识的看向邵元……
王景言走到大殿中央,恭敬跪地行礼。
苏太后淡淡瞥了王景言一眼,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随意夸奖了几句后,便让人把她事先准备好的游春图拿来,赏给了王景言。
沈妙妙摇着团扇悠闲瞧着,心想太后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苏太后的算盘落了空,自然也没兴致和王景言多说什么,刚想摆手让人退下,谁知那边刘皇后却开了口:
“王世子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子,奉阳平时最喜欢读你的诗词,这次能在这么多人中选中你,本宫瞧着也是缘分,更是心意相通啊。”
这话一出,苏贵妃紧皱眉头,苏太后也不善的看着刘皇后。
沈妙妙眉眼弯弯瞧着这一幕,自然猜出苏氏姑侄此刻内心紧张,她们怕皇后直接提起婚事。
王景言从容应答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能得奉阳殿下赏识,是微臣之荣幸。”
听了他那话,皇后满意的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太后打断。
“时间也不早了,世子就先回吧。哀家瞧各位也乏了,这席就先散了吧。”
说着,苏太后便扶着齐彬的手站起身。两人靠的极近,一点都不避讳着旁人。
适才苏太后还因选诗那事面色阴沉,也不知齐彬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逗得她咯咯直笑,神色也舒缓了不少。
沈妙妙手中团扇摇动的速度慢了慢,盯着齐彬的背影眼神微臣,这齐彬不简单啊。
苏太后说了散席其他人也不敢不从,王景言恭敬退了下去,其他女宾也依次离了偏殿。
上辈子,沈妙妙自从嫁给楚恒后便很少和李筱见面,后来他们一家离京回了封地。到死时她也不知李筱后来如何了,有没有嫁人。
如今对于李筱来说与她上次见面不过几天前,可对她来说却是三四年的时间。
“筱筱,难得进宫一次,不如去我朝阳宫坐坐?”沈妙妙说着,顺势挽起李筱的胳膊。
“好极!”李筱高兴应下,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有事要离开一会,你先去殿门口等我。”
说完也不等沈妙妙应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沈妙妙无奈摇头,只好走出偏殿在门口等她。
刚出来没多一会儿,就见金銮殿那边也散了席,男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出。
人群中,一个人的身影吸引了沈妙妙的注意。那人一身玄色衣衫,走在李秉文身旁,人高马大,身姿挺拔。
其实他也不太惹眼,比起其他武将,身材算不上魁梧,也只是比那些文人墨客健硕一些。
也不知怎的,那么多人陆陆续续走出来,如李秉文那样贵气十足的皇子,如靖国公世子那样气质出尘的儒雅公子,都没能吸引她的目光。反倒一眼就瞧见了邵元拓,哪怕他并不出彩。
似乎是注意到了偏殿门口的沈妙妙,李秉文朝往偏殿这边走来,邵元拓亦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邵元拓缓缓靠近,沈妙妙莫名有些紧张,手指不由捏紧了衣角,心跳控制不住的怦怦直跳。
“妙妙,你在看什么呢?”李秉文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妙妙赶紧收回落在邵元拓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团扇遮住半张脸。
“没看什么。”
“哦。”李秉文摸不到头脑,不过也没当回事。
“妙妙,听说你今日在殿上选了靖国公世子的诗。”
李秉文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沈妙妙听了这话便有些尴尬。
“太后娘娘让我选魁首,我也是随便挑了一首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