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说的义不容辞，可是站在上首的丞相却是黑了脸。
他女儿今年已经十七了，比起寻常的女子算是大龄未婚，不然也不会急着和李钦订下婚约，而且两家已经商议好年后开春就成亲的。
李钦这一去少说也得是一年，要是战事拖延，三四年也是常事，他等得起，可是他的女儿等得起吗？
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散朝后，丞相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可李钦却是红光满面，丝毫没有察觉出丞相心里的不爽，在其他官员的恭贺下，李钦昂首挺胸的出宫。
虽然裴宗离开了京城，身不在朝堂，可是他的耳目却不少，在下朝后不久，他就接到了飞鸽传书，将京中的事无一错漏的送到了他的手上。
看完飞鸽传书，裴宗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一群蠢货。”
正因为圣上忌惮他，所以他才会不那么勤于政务。
正因为圣上忌惮他，他才会如此的放荡不羁。
只要他不反，凭着他身上的功绩，圣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越是享受逍遥，越是没有争名逐利的心，他和他的家人就越安全，他们裴家的荣华也不会失去，反而只会更盛。
可是做人做事也得注意个度，过了底线也是会倒霉的。
趁着现在旨意没有送出京，裴宗仗着自己的官职，肆无忌惮的钻进马车里，让两个监军和前锋带队。
越往西走天气越冷，这会儿的温度如同京城里隆冬，寒风吹在脸上像小刀一下下划过，吹得皮肉疼，而车里凤娇围着小炉子取暖，豆香和豆蔻带着裴箴在后面的车里吃果子。
刚出城还好，走了两日凤娇有些不适，她有点晕车，车上放不得一点吃食，但凡有点什么被凤娇闻到，就会呕吐不止。
一路上无聊，也就只能吃点东西打发时间，裴箴还是个长身体的孩子，他哪里忍受得了饿，于是为了自己的肚子只好和后面的豆香豆蔻挤着。
裴宗进到马车里，就看到凤娇煞白的小脸，依靠在车窗边。
“还难受吗？要不要停下休息一会儿在赶路？”
“没事，就是有些没力气。”
从上车开始吐，到现在吐得已经失去了灵魂，哪里还有什么体力。
裴宗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喝点水，一会儿到前面就停下整顿，到时候吃点东西就好了。”
凤娇小口的轻啜一口茶，看着裴宗。
“将军这会儿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裴宗是个最喜欢自由的人，能骑马就不坐马车，即便像现在这样的天气，他也毫无畏惧骑马走在队伍的前面。
“刚才得到消息，有人参了我一本，说是荒淫无度奢侈的很，接下来咱们还是收敛一下，晚上就不进城了，直接和大家一起留在城外扎营吧，这样行军进度也会加快不少。”
凤娇走出来这些时候，虽然有心理准备会很苦，却也没有真的受苦。
吃饭裴宗尽量找附近的城镇带着他们去，十万大军留在原地镇守，晚上住的也是驿站。
就连她现在坐的车上，裴宗都让人铺上了厚厚的三床被子。
虽然路上颠簸难免，可是有这些被子垫着倒也不觉得难熬。
现在听说要扎营，凤娇心里也是有准备的。
“好，这次参你的还是丞相的人？”
裴宗闻言一顿，抬眸看着凤娇眼睛里有些稀疏的光点，却是冷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皇上封李钦为五品督查，不日应该会追上咱们的队伍，他现在也是皇上的眼睛。”
凤娇皱眉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虽然他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却是带着冰霜，有了之前在床帐里的“严刑逼供”凤娇也知道他心里有着疙瘩。
“是他参的将军？”
凤娇鹿眼圆瞪，紧紧的盯着裴宗。
裴宗眼睛弯弯的，语气却有些像嘲讽又有些像委屈。
“他提议要圣上严处我。”
凤娇没有察觉到裴宗的答非所问，虽然不是李钦参的，但裴宗也没有说谎。
李钦的确当着文武百官提议严处他，所以裴宗没有撒谎。
至于凤娇怎么理解的，就不是他的改思考的问题。
“李钦竟然……哎，白瞎我父亲当时资助他的费用，真真是养出一个小人，他要是来了之后胡言乱语的写奏折怎么办？”
凤娇一时担忧极了，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裴宗的衣袖，裴宗垂眸看着纤细白嫩的柔荑，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无妨，到了边关就由不得他了。”
凤娇闻言一怔，“将军会杀了他吗？”
“怎么，娇儿心疼舍不得了？”
裴宗顺势将人拽到了怀里，铁掌紧紧的箍住她的腰身，容不得她有丝毫的挣脱。
“没有的事儿，你快松手，你弄疼我了。”
裴宗卸了一点力气，但手还是紧紧的箍住她的腰身。
“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裴宗的妻，我不许你心里念着旁人。”
现在不在京城，裴宗要是欺负她，她都没有地方说理去，凤娇一向最识时务，瞪着一双纯洁天真的小鹿眼看着他。
“我知道，我的心里自然只有将军，你是我的夫，我自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担心你要是真的杀了李钦，丞相不会轻易放下。”
看着她的眼睛，裴宗眼睛里像是晕开了浓稠的墨，变得更加深邃幽暗，他缓缓的靠向凤娇，在两人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时，裴宗挺了下来。
“哼，那个老匹夫怕他做什么，放心，杀朝廷命官是大罪，我不会让你背上罪臣之妻的名声。”
他每说一句话，唇总是若有多无的划过她的唇珠。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暧昧浓稠，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凤娇脸上泛着红晕，身上也软绵绵的靠进裴宗的怀里。
啧啧的水声和喘息声时不时车中传出，守护在马车两侧的士兵脸颊泛红，可是脚上的行军速度没有减慢。
之前的两个监军，这两日晕车厉害，也都没有力气再折腾了，现在两人躺在马车里，只等着裴宗喊停，他们就可以下车休息一会儿。
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的，裴宗比起昨日晚了很多，这会儿都已经午时了还没有喊停，两人脸色如同刷了草木灰，白中带灰，灰中带黑十分难看。
第47章 有鱼
凤娇下车的时候两颊还是红红的, 也不知是和裴宗亲密了一会儿分散了注意力，还是有别的原因……
总之下车的凤娇神清气爽，看着枯木干草都有一种惬意的感觉。
士兵原地休息, 骑兵带着马到河边河水吃草，冬天寒冷的干草也是马匹喜爱的食物。
炊事兵拿出了锅碗瓢盆开始搭灶做饭, 凤娇第一次在外面野营，十分好奇的看着炊事兵做饭。
这个天气哪里有什么新鲜的菜, 即便是野菜也没有，山上有的都是干草, 朝廷给的也是干菜和咸菜，大锅一架士兵将淘洗好的米倒进锅里，粥熬得不算稠，但每人还能再发两个玉米馒头。
裴箴一路上嘴没闲着, 这会儿看到这样的午饭一点胃口也没有, 凤娇早就饿了, 有了心理准备也就不觉得这个饭多难下咽。
她端起粥喝了一口又夹起咸菜架在馒头里。
现在不知是为了让大家少吃，还是大燕的盐便宜，凤娇咬了一口齁的眼泪都出来了, 赶紧咬了两口馒头压下去。
缓过来之后, 凤娇转头看向裴宗, 见他面不改色的吃着同样的饭菜，她在心里暗暗的佩服他, 可是这个吃法真的会把身子吃坏的。
“你先别吃这个, 等着。”
说完凤娇放下手里的碗, 起身去了后面的马车里。
没一会儿她抱着一个青色的坛子跑过来，把玉山和豆香豆蔻叫过来，几人围在一起喝着粥吃着凤娇自己做的泡菜。
凤娇吃的不算饱, 可以说这十万士兵没有一个人吃的饱，两个馒头一碗粥，豆香和豆蔻还可以，但行军打仗的兵可不行，可是现在粮饷吃紧，能吃的上东西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求吃的饱。
吃完饭，众人各自收拾自己的行囊，士兵都去水边灌水壶，凤娇一路风尘仆仆的感觉脸上也有些沙土，于是也带着豆香去打到水边。
“裴箴怎么去到水里了，这么冷的天玉山是怎么看孩子的！”
吃完饭，玉山就带着裴箴走了，凤娇只当他们去看马，没成想小豆丁竟然泡水里去了，虽然水里也有不少的人，但多数都是士兵再给马清洗。
“夫人也知道的，公子性子向来执着任性，玉山怎么管得住。”
两人到了水边，豆香赶紧让玉山将人带上来，凤娇蹲在水边舀起水洗了一把脸，冰冷刺骨的水，冰的凤娇一个激灵，人也清醒不少。
耳边传来裴箴叽叽喳喳的声音，显然是不服被玉山带上岸。
“放手，放手，本少爷刚才差点就抓到了，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让父亲打你们！”
凤娇拿出帕子擦去脸上的水，看向被玉山拎着后脖领的裴箴。
“大冷的天闹什么，真冻着这荒郊野岭的连个郎中都没有，你就等着被做成土馒头馅吧。”
“你们懂什么啊，刚才那么大一条鱼差点我就得手了，都怪你们！”
裴箴越说越委屈，一向面瘫的小脸上难得多了一点泪意。
“你刚才说什么？这河里有鱼？”
凤娇看了一眼只能没过小豆丁膝盖的水。
玉山嗤笑道：“莫说这初冬了，就是往常夏日里，这条河也没有鱼，有的也是手指大小的泥鳅，小公子想来是看花眼了。”
凤娇虽然没有行军的经历和经验，但也知道这样浅的水里有鱼也不会是大的。
“我真的看到了，你们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水里的人又不止你一个，怎么人家就没有看到？”
凤娇倒是有些信，裴箴是裴宗一手教导出来的，向来不喜欢撒谎，对于鱼的大小或许有出入，但应该水里的确有鱼。
她踩着水边的石头，跳脚往水里看，有的士兵在水里给马洗澡，看到她快掉进水里的架势，装着胆子上前搭话。
“夫人可是丢了什么在水里？属下可以帮着找找。”
凤娇的绣鞋的确有点湿了，她缩回去脚，指着不远处的水域。
“你看看那边的水里是不是有鱼？刚才箴儿水看到了鱼。”
士兵脸色有些无奈，这样的水里怎么会有鱼，而且现在水里有不少的人，就算有鱼也都被吓跑，怎么还会在哪里等着。
可是将军夫人既然开口，那他也只好过去看看。
清澈的水里除了几个鹅卵石，就只剩下细细的黄沙，在阳光下的折射下闪烁着金光。
士兵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这会儿去看不过是走个过场，看了一眼，他抬头转身朝着凤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