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林贺成墨眉皱了皱。
宋棉思:“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我有我的打算。”
林贺成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这事我去说,还是?”
“让我去说吧。”宋绵思说道。
林贺成奶奶陈大妞那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但是宋红中一家也不好对付,恶人自有恶人磨,要对付宋红中他们,就得让陈大妞出马。
林贺成点点头,也不多问,他从黑色人造革皮包里拿出个油纸包,那油纸包还没打开,一股香味就传了出来。
“听说你之前闹绝食,给你买了肉包子。”
宋绵思的脸一下就红了,这一时脑子糊涂做出来的事竟这么快就传到林贺成耳朵里去了,看来这大队里头的人嘴巴是真碎。
羞归羞,但宋绵思没拒绝肉包子。
她实在太饿了,早上吃得那碗玉米碴子粥根本不顶饱,下午她还得跑一趟林家呢,不吃饱的话压根没力气去斗争。
宋绵思根本不指望中午的那顿,以柳红花的抠门,中午肯定也是玉米碴子粥,再不然就是地瓜粥。
抱着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宋绵思边吃边盘算着下午到林家该怎么说话。
她要利用林奶奶拿回她的嫁妆,打小的时候,宋绵思的爹娘就给她攒嫁妆,到去年爹娘因为肺痨去世,宋绵思的嫁妆已经很是丰厚。不但有她爹打出来的箱子柜子和洗脸架子,还有她娘攒下来的好多料子,那些料子里还有棉布呢。
要知道,棉布可是很值钱的,她娘攒下来的料子本来是打算宋绵思考上大学的时候,给她做几身衣裳,让她带着去上大学。
但偏偏命运弄人,一场暴雨带走了她爹的命,本来只是咳嗽后来就变成了肺痨,而她娘为了照顾她爹,也是日夜劳累,她爹一走,她娘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如果他们能活着,说不定今年就是他们看着宋绵思穿着新衣裳去看上学了。
啪嗒。
两滴眼泪落在桌子上,宋绵思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要努力,考上大学,让她爹娘的愿望能够实现。
下午两点多,田地里众人都忙着施肥,去年大队里的人用了县里给的化肥,本来亩产六百斤的水稻增产到了八百斤。因此到了这个水稻抽穗的时候,大队又组织去县城买了化肥。
林家人口多,但是小的都去上学,到了年纪的都被林老太太赶去下田干活。
宋绵思到林家的时候,林家就剩下林老太太还有大儿媳妇安翠花。
“林奶奶在家吗?”宋绵思在门口喊了几声。
林老太太歪在椅子上纳着鞋底子,听见声音,她抬眼看去,瞧见是宋绵思时,脸顿时拉了下来,宋绵思喊了几声,见屋子里明明有人却没有人搭理自己,便心知估计林老太太不太乐意她上门。
这并不稀奇,林老太太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大,家里头三个儿子所有的事都要管,就连多吃半碗饭她都要念叨,这回林贺成要和宋绵思结婚,林老太太虽然早就知道,可她并不乐意。她早就盘算好了,要给林贺成说她娘家那边的亲戚。
那亲戚就一个独生女,想要找个入赘的,可又眼光高,所以就瞧中了林贺成,答应林老太太要是这事能成,就给老太太至少十张大团结。
冲着那十张大团结,老太太本来打算等林贺成回来,就立即办成这件事。
可没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林贺成人还没回来,就拍电报过来要和宋家说亲。
“林奶奶,安大婶,你们在家啊。”宋绵思厚着脸皮走进屋子里,冲着两人打招呼。
林老太太头也没抬,安翠花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不是棉思吗?怎么上我们家来了?”
这是纯心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6章 当长嫂的第六天 当长嫂的第六天……
“林奶奶,安大婶,我是来找你们商量亲事的。”宋棉思仿佛没瞧见林老太太两人的冷脸一样,笑着说道。
林老太太听见这话,放下手上的火,嘴巴一撇,就嘲笑道:“哟,这可真是新鲜,大姑娘自己上门来说亲事,这是有多怕没人要啊。”
若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怕是燥得都没脸见人了。
宋绵思也觉得难堪,可难堪归难堪,今日这事她得给办了,不然的话,她的那些嫁妆都得被宋红中一家贪了,那些都是她爹娘留给她的东西,就算不值钱,她也得要回来。
“林奶奶,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这婚事是注定要成的。我也不瞒着遮着,今天我来是要说嫁妆的事。”宋棉思说道,“您难道就不想我带多些嫁妆嫁过来吗?”
听见这句话,林老太太眼睛才动了,她转过头来,这才正眼看宋绵思,分明已经心动,嘴上还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多能耐,你爹娘都死了,你想指望你大伯他们给你嫁妆啊?”
宋绵思心平气和,“我还真有办法让他们给我嫁妆。”
安翠花顿时有兴趣了,这宋绵思嫁过来,嫁妆自然也得跟过来,要是多带些嫁妆过来,那他们也能占到便宜啊,“什么办法?”
“这个嘛,我嘴巴有些干了,一路走过来也有些累了。”宋绵思委婉地说道。
安翠花瞥了林老太太一眼,见她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便知道她这婆婆是看上了宋绵思的嫁妆了,这才起身去厨房里倒了一碗水出来。
水还是温的,宋绵思知道他们家有个暖瓶,估计这水就是从暖瓶里倒出来的。
坐下来喝了口水后,宋绵思这才开口,“林奶奶,这事是这样的,我爹娘去了之后,我就搬到我大伯家里,连着我爹娘给的嫁妆也都搬过去了,这些嫁妆都被我大伯母收起来了。我啊,其实也担心我大伯母收着收着,就把我爹娘给的嫁妆当自己的了,不肯让我带着嫁过来。我也不贪心,只要我大伯母肯把那些棉布给我,我就满足了。”
棉布!
林老太太和安翠花就跟闻到腥味的猫似的,顿时来精神了。
“你嫁妆有棉布?”林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问道。
宋绵思仿佛没瞧见林老太太眼中的野心一样,点头道:“是啊,有棉布,还有布拉吉呢?你们知道布拉吉是什么吗?”
“不知道。”安翠花舔了舔嘴巴,摇头说道。
宋绵思站起身,拽了拽身上的裙子,“这就是布拉吉,布拉吉是裙子的意思,那条布拉吉还是从县城花了几十块买的呢,别提多漂亮了。现在要是转手卖出去,也能卖个三四十。”
三四十!林老太太呼吸粗重,眼睛都快红了,“真能这么值钱?”
“这算什么。”见林老太太和安翠花都心动了,宋棉思就更加趁热打铁,“我爹还给我打了好些箱子呢,那些箱子柜子哪个不是我爹找的好木材,说实在的,我就算豁出去了,都想把那些东西带过来。可是,你们也知道我大伯母那人,东西到她手上,想拿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林老太太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事就交给我了,我肯定要抢,拿过来的。小宋啊,这些都是你爹娘给你留的嫁妆,怎么能便宜她柳红花。”
“没错,哪有大伯母昧下侄女嫁妆的道理。”安翠花也激动不已。
虽然说她儿子已经结婚了,可谁会嫌弃好东西多。况且以老太太的偏心,宋绵思的嫁妆到了这边就等同于是他们的东西。就算是东西自己用不着,拿出去卖给别人也好。
她儿子前阵子就念叨着要买什么二八杠自行车,有这嫁妆,买自行车能有什么难的。
“可是,这么做我大伯和大伯母要不高兴了吧?”宋绵思露出犹豫的表情,“其实我也不想闹事的,就想要些料子当嫁妆。我嫁过来后总得有些表示,这些料子其实我是想拿来做些衣裳给大家伙穿的。”
听着这话,林老太太和安翠花脸上都快乐开花了。
“好闺女,你真是有心了。”林老太太这时候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林贺成入赘这事已经不成了,那就只能多要些嫁妆。
“不过,你也不能太和软,这嫁妆本来就是你的,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我肯定要叫他们把所有嫁妆都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闹到大队,闹到公社那里去。”
宋棉思忙道:“林奶奶,闹就不必了,咱们好好谈谈,相信我大伯他们会明白道理的。”
林老太太有些不以为然,但见宋绵思一脸担心的表情,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行了,你放心,要是他们懂事,我也不想闹事。”
“对了,棉思,你爹娘不是还给你留了一百多吗?”安翠花突然想起这事来了,先前她是没把这婚事放在心上,今天宋绵思跑了一趟,这才叫她把这事给记起来。
“是有这么件事。”宋绵思心中一乐,安翠花可真是个好样的。
“一百多,那也是你爹娘留下来的,我做主,这也得拿回来!”林老太太现在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刻就去商量婚事!
宋绵思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我都听您的。”
林老太太这才满意。
回去后,宋绵思在家门口就碰见了柳红花,柳红花冲着她是翻了个白眼,直接走进屋子里,开了厨房冲了杯红糖水。
宋绵思没搭理她,走进屋子里时,还听见柳红花的嘲讽声:“真是养出一头白眼狼,我倒要看看嫁到林家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宋绵思垂下眼眸,什么好下场,她这辈子别的不想,就想叫这一家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当天晚上,趁着吃饭的时候,宋绵思就把明天林贺成那边要来商量亲事的事给说了。
柳红花眼睛一转,盘算着明天干脆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宋绵思哪里猜不到她的想法,笑着说道:“话我已经通知到了,明儿个家里要是没人,我就说是大伯和大伯母不想我好。这些话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的。”
柳红花脸立即拉了下来,瞪眼看着宋绵思。
宋红中咳了一声,看了宋绵思,“好了,我们知道了,你也不要多想,大伯和大伯母怎么会做这种事?”
宋棉思笑了笑,没和宋红中多说什么。
吃完饭,宋绵思撂下碗就进屋,柳红花脸都快绿了,宋绵思也只当做没瞧见,以前她会帮忙做家务,甚至还怕柳红花累着,一放学回家喂鸡喂猪什么活都干,现在她是想明白了。她给的钱,给的粮食完全足够白吃白喝好几年,干啥还要干活,何况这一家子还没安过什么好心!
宋绵思不洗碗,柳红花只能自己去洗碗,习惯了清闲猛不丁多了这么多活,她脸比茅坑还臭,至于让宋红中、宋有成洗碗,柳红花头一个不乐意。
洗完碗,进屋后,柳红花就开始骂人了,“现在可真是个千金小姐了,连洗碗都不干了,我看啊咱们赶紧把她嫁出去。”
“行了,小声点儿。”宋红中卷着烟丝,低声说道。
“我干啥要小声。”柳红花嘴上这么说,声音却是放低了,“明儿个等他们家来了,我定要好好让那个小贱人丢脸,彩礼咱们可不能少要。”
“我心里有数。”宋红中说道。
柳红花脸色这才好了些,她看着宋红中的粗烟,道:“你咋抽这烟,闺女不是给你买了两包好烟,拿那出来抽?”
“那烟留着,回头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宋红中说道,“汉文那边已经答应了,回头就把她卖到别的地方去,到时候把腿打折,料她怎么厉害也回不来。”
“那就成。”柳红花点头,“闺女就交代咱们办这么件事,咱们可不能办砸了。也不知道闺女现在在北京怎么样了。听说北京那地方可气派了。”
“咱闺女不是说了,将来也让咱们成为北京人。”提到这个有出息的闺女,宋红中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柳红花也不禁笑了,眼神充满向往,“等把宋绵思卖了,那钱咱们拿些给闺女送去,让闺女挣大钱,将来在北京给有成买个大房子。”
夫妻有说有笑,仿佛已经看到光明而美好的未来。
而西屋内,宋绵思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小螳螂,小螳螂是碧青色的,宋绵思越看越喜欢,林贺成那手是真巧,什么都能编出来,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想到这里,宋棉思突然反应过来,她今天问的那句话,林贺成压根就没回答她!
宋绵思暗暗磨牙,这林贺成实在太狡猾了!
“阿嚏。”林家后院小屋子,林贺成躺在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哥,你是不是冷了?”林贺功问道,他今年十六岁,身体却壮实得很,见林贺成打了个喷嚏就想把自己的被子给林贺成,“我不怕冷,这被子给你盖吧。”
“不用,你自己盖着,我不觉得冷。”林贺成说道。
都说人打喷嚏是因为有人念叨,现在这会子是不是小棉花在念叨他?
一想到小棉花,林贺成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林贺功看见他笑,也跟着嘿嘿笑了。
“你笑什么?”林贺成问道。
“哥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林贺功说道,“你是不是因为要娶媳妇才这么高兴。”
“别胡说八道。”林贺成板着脸,露出兄长的威严出来。
但林贺功现在压根不怕他,“我早知道你喜欢棉思姐,你每次回家都跟妹妹打听她,现在你们俩能成,我真替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