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姑娘同赵坤是御赐的婚事,本就给了蒋家天大的荣誉,如今殿下再送去人情,将来等蒋姑娘入了赵家,在京城一众贵妇人堆人,便也能挺直腰杆子,说得起话了。
阿锁叹了一声,殿下替所有人都想周到了,却独独忘了自己。
二十了。
别说是公主,就连平常人家的姑娘,到了二十未嫁,也担得起一声老姑娘。
三年来,上门求亲的人不少。
北帝明里暗里,也给穆蓁看了不少人,可穆蓁永远都是那句,“再说吧。”
北帝有一回被逼急了,便差了人去委婉地传达了意思,就算不想成亲,养几个面首陪着也行。
可穆蓁依旧是一人。
而自从穆淮宇告诉了她真相后,穆蓁就再也没去等过,也没再去过幽冥谷。
只是每年的秋季,都会去那家客栈住上一段日子。
坐在那颗银杏树下,吃着老板给她做的油汤面。
坐的久了,那泪珠子总是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落下。
前世她死在了萧誉的怀里,萧誉比她多活了十几年。
这一世,萧誉将命还给了她,换她活在了这个世上。
只有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受过了那无尽的煎熬之苦,才会明白,哪一种才最让人痛彻心扉。
第51章 大结局
北帝见穆蓁一直在推脱亲事, 早在生辰的前几月就放出来了话,若是过了二十的生辰,穆蓁还不愿成亲, 他便会自己做主,给她招一个驸马回来。
今日是最后一日。
阿锁抱着那摞账本, 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地劝说了一句,“殿下要不去前院凑凑热闹吧。”
自己看上眼的总比临时定下来的强。
穆蓁没应, 也没去。
回到屋里,秋兰正张罗着屋里的宫女, 将众人送来的贺礼往里搬。
即便穆蓁事前并没给人发帖子,到了生辰跟前,外面送来的贺礼还是满满当当的装了两大车,但凡同其有点交集的人,能找个门路塞进来, 都铆足了劲儿往里送。
北凉就这么个公主,金贵的主子,谁都想攀上一二。
秋兰见穆蓁回来了,忙地问, “殿下, 可要过目。”
穆蓁本就没什么兴趣, 摇了摇头, 直接道,“你拆了先瞧瞧, 不能留的分给大伙儿,其余都放进库房吧。”
秋兰照着吩咐,又让人赶紧将东西搬回了马车。
谁知, 一个宫女手上没抓稳,眼瞧着手里的礼盒要摔在地上了,旁边推着车的太监,也没多想,伸手扶了一把,这一扶,身后一车的东西,哗啦啦地全都倒在了地上。
几人皆是一愣。
秋兰黑了脸色,斥声道,“这都怎么办事的。”
那太监趴在地上,赶紧磕头,“是奴才失职,还请殿下饶命。”
一众宫人都跪在了地上,磕头请罪。
穆蓁却没说话。
一双眼睛盯着那散落在地上的礼盒,眸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久久都没动。
秋兰半晌没听到穆蓁的回应,抬起头正欲对那太监治罪,这才发现穆蓁的神色不对,“殿下......”
秋兰刚唤了一声,便见穆蓁脚步缓缓地下了台阶,往那散落在地上的一堆礼盒走了过去。
阿锁和秋兰均是一脸疑惑。
穆蓁的脚步停在那堆散落的礼物跟前,半晌才弯下腰从里头抽出了一个用锦布包裹好的长形的礼盒。
拿起时,穆蓁的手有些打颤。
神色迟缓了片刻后,动作却是极快地去拆那上头系好的结。
许是太过于着急,那锦布几回都没能解开,穆蓁焦灼的吞咽了一下哽塞的喉咙,胸口的跳动渐渐地快了起来。
在拆开那锦布的一瞬,穆蓁的整个身子都抖上了。
突地几声急喘,呜咽出了声来。
锦布里面是一块崭新的木板,板子上雕刻出了镂空的芍药,木板的一侧刻上了她的名字:穆蓁。
身后的阿锁终于反应了过来,失声唤了一句,“殿下......”
穆蓁回头颤抖地问秋兰,“这是谁送来的?”
秋兰也被吓到了,赶紧道,“奴婢这就去查。”
今日能送进来的东西,要么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么是同穆蓁有过交情的人,送来的东西,也都有录册,查起来并不难。
秋兰适才先让宫人将礼盒拉过来了一部分,剩余的和那册子还放在外殿。
秋兰回过头便脚步如风,差点就被跪在地上的宫女绊到,一颗心悬着,却是早就没了知觉。
等她取了那册子过来,却见那礼盒对应的人名,竟是当铺的钱老板。
“怎会是他?”
秋兰和阿锁还未弄明白,就见穆蓁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然越是着急,那一双脚越是迈不动。
竟是连那最简单的跨步,都给忘记了似地,踉跄了几下,穆蓁及时地扶住了门框,一时着急,竟也忘记了让人备马。
等到阿锁骑马赶上来时,穆蓁已经将那长长的甬道走了一大半。
阿锁翻身下马将那缰绳交到了穆蓁手里,红着眼道,“殿下,无论是不是他,答应奴婢,平安的回来。”
那秋千板子,阿锁熟悉得很。
芍药的镂空雕花和殿下名字,均是当年萧帝给殿下做的。
今日的那块板子,同当年的那块花纹一模一样。
阿锁不敢去期盼还有希望,只怕不是,殿下会更失望。
三年了,殿下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折磨。
穆蓁什么也没听到,只知道自己该去找当铺的钱老板。
穆蓁到了当铺,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余晖下的一片霞光,在穆蓁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光芒。
当铺钱老板正在算账,突地听到门外小厮意外地唤了声,“殿下。”忙地抬起头来,便看到穆蓁走了进来。
那脸色一片苍白,竟毫无血色。
一双眸子里透着焦急,却又带了几分空洞。
钱老板一时愣住,忙地起身,“殿下有何事?”
自从洛中回来后,穆蓁便没到过他这来,今日突然上门,还是在她生辰之日,又是如此神色,钱老板吓得不轻。
穆蓁却轻轻地问,“今日你那礼,是谁做的?”
钱老板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心头一紧,“可是那礼冲撞了殿下?”
穆蓁摇头,“你只需告诉本宫,是谁做的。”
钱老板见她的神色并非像要治罪,犹豫了好久才开口,“是在下的一位好友。”
“叫什么名字。”
“陈寒。”
“他在哪儿。”
钱老板只好往外后院一仰头,“正在里头呢,在下去......”
钱老板话还没说话,就见穆蓁突地转身,去往了后院。
当铺从前面瞧着也就一间门面,可到了里头,院落却很大。
穆蓁到了里院,里面一间屋子的房门正敞开,茶水的清香味扑鼻而来,穆蓁的脚步突地就缓了下来,一步一步地靠近。
门前的一排珠帘后,渐渐露出了一道浅蓝色的背影。
穆蓁的脚步立在那台阶上,不敢再往前走。
里头的人也没有出来。
过了好久,穆蓁才问了一声,“请问,是陈公子吗?”
里头一阵沉默,半晌才传出来了一声,“是。”
那声音带着醇厚,又清冷如月。
即便是简短的一个字,却犹如幽泉击石。
穆蓁心口突地一缩,哑着声音问,“姓何名何。”
“姓陈名寒。”那声音一顿又道,“字怀宁。”
穆蓁再也没有忍住,上前一手掀开了跟前的珠帘,那人也在那一瞬起身,缓缓地回过头来。
珠帘叮铃的声响,落在穆蓁的耳畔,突地被放大。
穆蓁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一样的轮廓,却又有了不同。
少了那股坚毅,却带着一股清冷的书生之气。
那双黑色的眸子也不如以往那般深邃,目光清清淡淡,似是被千锤万练打磨过后,看破了一切,而沉寂下来的与世无争和淡定从容。
“瘦了。”
对面的人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阵,轻轻地开口。
穆蓁的嘴角几经抽搐,眼泪终是决堤,夺眶而出。
那人慢慢地走到了她身旁,伸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来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别再哭了,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