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汝抿了下唇, 慢慢走上前, 弯下腰,将珠子一颗一颗捡了起来。宫人见状连忙上去帮忙, 找了个托盘, 将珠子都放了上去。
谢汝将手中的佛珠放上去后,淡笑着看着沈贵妃。
沈贵妃脸上的笑一丝都不剩,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声音有些疲惫,“昨夜小公主闹了半宿, 未曾睡好,本宫有些乏了。”
原本还打算与沈长寄拉近关系,可眼下实在没什么心情。
她勉强笑了笑, 却是再也不敢对上谢汝的那双明亮的眼睛。
“臣与夫人先告退了。”
沈长寄从椅子上起身, 对沈贵妃行了一礼, 也不等她说话,就要去拉谢汝的手。
谢汝却看也没看他,手缩回了袖子里。
她行了礼, 与沈长寄并肩往外走。
出了殿门, 一阵狂风吹过。
谢汝微微偏头,感受着凉风掠过脸颊带来的畅快感,长长地舒了口气, 心里骤然轻松了不少。
手心里出了些汗,她掏出洁白的手帕,擦了擦掌心,又将帕子叠好,塞回了袖子里。
沈长寄遣走了要将他们送出去的宫人,背着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夫君,我们走吧,回家了。”谢汝慢慢扬起了一抹笑,主动朝沈长寄伸出了手。
“嗯。”他说。
沈长寄握了上去,牵着她,离开了毓翎宫。
成宣帝得空赶来时,殿内只剩下沈贵妃和嬷嬷在,其余的人都被遣了出去。
成宣帝面色不悦,“不是叫你留他们用午膳吗?你怎么私自将人放走了?!”
这个沈贵妃竟然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
沈贵妃的精神很差,她正伏在桌上,认真地将那串断了的佛珠一颗一颗串回去。
她的眼珠几乎快要瞪了出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珠子瞧,手微微发抖,她自己却一无所察。
她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此时见了成宣帝亦没什么好脸色。
“我那侄儿是何性子陛下不清楚?留不住。”
“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废物!”成宣帝看着她一心一意地串佛珠,一副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的样子,愈发愤怒。
他冷声道:“贵妃,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沈长寄目中无人已久,朕也该教教他何为收敛心性,何为奉侍君主,过些日子,再寻个由头将他夫人宣进宫中,把人困住,朕倒要看看沈长寄还能得意几时!”
成宣帝拂袖离去。
过了会,嬷嬷小心翼翼地回禀,“陛下回了思勤殿,宣了楚贵人。”
沈贵妃沉着脸,手上拿着夹子,将佛珠一串一串地串好。
直到天黑,宫中一片寂静无声,宫女们皆战战兢兢,屏气凝神,小心地伺候,生怕触了霉头。
……
沈家小夫妻俩回到家时,正好是用午膳的时辰。平筝跟着二位主子往里走,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喷喷的饭菜香。
玖儿端了饭菜上来,莲月端来了水盆,给二位主子净手。
平筝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哇”了一声。
有谢汝喜欢吃的粉蒸骨头,也有沈长寄喜欢吃的黄金鸡。
平筝摩拳擦掌,“准备了不少哇,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这个时辰回来啊?”
她咽了咽口水。
这里头也有她和她哥喜欢的菜啊。
每一次主子用膳,她们几个不需要在旁边伺候,主子用膳的时候她们也可以下去吃饭,现在瞧着这些色香味俱佳的美味,简直是在挑战她的意志力。
谢汝瞧她一脸馋相,觉得好笑,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吧,这里我们自己来。”
“嗷!夫人您真好!”三个姑娘都两眼冒着光,对她千恩万谢,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谢汝摇头失笑,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接过沈长寄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见他专注地看着自己,冲他笑了笑。
沈长寄温声道:“心情很好?”
“是呀。”谢汝哼着歌坐下,将几个卤鸡腿夹到沈长寄的碗里,“夫君你多吃点。”
沈长寄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是真的非常开心,也弯了唇角。
“高兴就好。”
他没有问为何提前叫人准备这些,亦没有再提宫里的事。
晚膳是谢汝亲自在厨房盯着做的,又做了大家都喜欢吃的糕点,还给大家明日都放了半日假,想出府便出府,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一众婢女皆受宠若惊,抱着自己喜欢的吃食很快散了,生怕主子又突然变卦。
沈长寄坐在书案后,埋头公务之余,纵容着她发号施令。他轻笑了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膳后,沈长寄牵着谢汝,在院中赏月。
他们对面而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桌上摆着棋盘。
沈长寄手执白子,嘴边噙着笑,“夫人今日好雅兴,竟愿意与我对弈。”
即便谢汝早就教导过沈长寄,每逢对弈都要牢记数条法则,但沈长寄每每下到兴头上,都顾不得哄人开心。他杀伐果断惯了,十有八九都是将谢汝杀得片甲不留,次数多了,谢汝便再也不同他下棋。
他们已经戒了这项业余活动许久,今日她主动提出下棋,可见心情是真的很好。
谢汝刚输了两局,也不恼怒,笑眯眯地清了棋盘,重新开始。沈长寄瞧她乐在其中的样子,摇头失笑。
又三局过后,已经很晚了。
“还不睡?”
谢汝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她摇摇头,“夫君,不如你教我练剑吧!”
沈长寄:“……”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月亮,“此刻?戌时?”
谢汝兴奋地点点头。
“……你今日有些亢奋过头。”
沈长寄探手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道:“莫不是生病了……”
谢汝偏头躲开,紧紧握着他的手,“夫君,我现在精力充沛,不想睡,走啊,我们去练剑!”
她用力去拉他,可她的力量怎能敌得过沈长寄呢。
男人只需稍稍往回一拉,她便失了平衡,扑向了他。
她坐在他的腿上,手还紧紧扣着沈长寄的手。
“走啊,大好夜色,怎能枯坐在此,虚度光阴!”
沈长寄感受她掌心的炙热,气息微沉,沉吟片刻,十分赞同道:“一刻千金,确实。”
他的眼神,他暧昧的语气,叫谢汝品味出一丝丝的不对劲,她敏锐地嗅到了些危险气息。
“你……”她才刚说了一个字,腰间便是一紧。
沈长寄一手勾着她的腿弯,一手托着她的后背,将人轻轻松松打横抱起,大步朝屋里走。
“夫人提醒的是,这大好夜色怎能辜负,既然一身力无处使,我自是要为夫人解忧的。漫漫长夜,定叫夫人满意。”
谢汝:“……”
她抱着他的脖子也笑了起来。
夜色淡薄,房中爱意浓稠。
眼前之景似天地摇晃,世间之景皆颠覆。身如惊涛骇浪涌过,一波波惊骇与快意逡巡,叫人如水上的浮萍,身不由己。
她声若蚊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咬。”他说。
他总要将她咬在齿间的手拽下来,因为此举非但不能将嘤咛之声遏止在喉咙里,反而更能激起他的“斗志”。
每有一声娇啼,他的气息便更乱一分。他将人如藕节一样折起,一半浸在水里,一半扛至肩上。
“纵婴婴之声,每闻气促;举摇摇之足,时觉香风。”①
一滴汗从沈长寄的额头上流下,他沙哑着嗓子,轻声笑了出来。
谢汝的脸瞬间红了彻底,耳根像是被火撩着一样,烫得她一瞬间找回了些飘忽的神智。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淫、词,艳呜……艳曲!你闭嘴!”
“怎么,夫人不喜欢这句?”沈长寄笑道,“那我换一句。”
“女伏枕而支腰……”他说,“知道后面是什么吗?”
她原先不知道,可此刻她知道了。
沈长寄有力的手臂将她捞起,将人翻了去,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后面的句子。
直到后半夜,谢汝一身无处释放的精力终于挥霍完毕。
沈长寄帮两人清理了一番,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把被子给她盖好。
他蹬上足靴,穿上了外袍,去了书房。他一夜未睡,静坐在书案后头,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烛火燃尽,天色将亮,他才从房中走了出来。
他手负在身后,站在院子里的枯树下,望着树枝,好像在等什么人。
将至卯时,到了该去上朝的时刻,沈长寄仍站在院中,一动不动,任由清晨的冷风吹过。
平日这个时候他已经换好了朝服,准备出门了,可他今日丝毫没有打算去上朝。
院子的拱门处突然传来一道年轻且清凉的男子的声音。
“大人好兴致,大早上的在这里吹风。”
听说话的声音与语气,便知是那位惯常爱冷嘲热讽的国师大人。
“你来了。”沈长寄目视着远方,淡声道。
贺离之“啧”了声,“白日收到您的信,叫我卯时来府上,怎么,大人是要抢我的行,改行做大仙了?连今日的早朝取消了这种事都事先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