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兄妹与萧顺明联手,背叛陆家,陷害陆家,事成后,萧顺明除掉了实力强劲的七殿下,成功上位。而沈玥璃毁掉了陆元霜拥有的一切,又因不甘,私自放走了陆元霜,警告她永世不许回京,这样萧顺明便再也得不到她了。
因着自私与贪婪,生出了妄念和憎恶,人性的恶在他们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为我争得了一线生机,她自己却没能逃脱命运。”谢汝两眼含泪,哭得不能自已。
孟玹艰涩地开口讲述,这些句子他说得很艰难、很慢,每一字都被陆家上下四十八条人命浸泡了十八年,字字句句都带着血。
十多年了,他没有同旁人讲过这些往事,如今回忆起来,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仍是这般清晰,丝毫未曾褪色。
他缓缓出了一口气,咬牙切齿,“萧顺明,他背叛亲兄,囚我阿姐,他罪该万死!”
……
夜深了。
床榻之上,在睡梦中的谢汝紧紧抓着沈长寄的手,睡得极不安稳。她眉头紧蹙着,时不时梦呓出声。
沈长寄附耳过去,只听她喃喃地喊着:“娘……”
带着哭腔的呼唤像是给他心上像是扎了把刀子,钻心地疼。
沈长寄侧躺在她身边,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胸口的玉石吊坠从衣裳里掉了出来,谢汝一把抓在手心里,她用力攥着,眉间却渐渐舒展。
他就着她的动作,僵着身子不动,将吊坠从脖子上解了下来。
她握着吊坠,睡得渐熟。
沈长寄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到了孟玹的院子里。他开门见山:“先生有话对我说。”
孟玹点点头,咳了声,“坐吧。”
沈长寄并未坐下,“先生白日那番话,未说完。”
“是啊,没说完。”孟玹拢了拢衣袍,抬头看向皎洁的月亮,“七殿下死在沈家兄妹和萧顺明的联手之下,那你可知,我阿姐是死于何人之手?”
白日他没有将此事说得很清楚,特意将结果混淆在一起,只用“仇人”来形容追到渑州杀害了陆元霜的人。
沈长寄心头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是……谁?”
“沈大人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沈长寄心口被重重一击。
“沈长寄,若我说,这场仇怨里,有一份是属于沈家的,若我说,我要杀的人中,有沈家那兄妹二人,你待如何。”
孟玹直视着沈长寄,锐利的目光看透人的心底。
当时是萧顺明最先探听到陆元霜的下落,萧顺明派了人一路向西寻,沈玥璃也派了人暗中跟上。
最先找到陆元霜的是沈家人,萧顺明不舍得让陆元霜受伤,他想将人带回去。只有那个女人会下手,她恨她。
沈长寄垂眸敛目,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
他看到他的生母浑身是血,拉着他的衣袍,咽了气,而他漠然地后退了一步,抽回了衣角。
他看到自己赤足走在雪地里,迎着风雪,一步步走回了家,把拦着他进门的小厮一刀捅死。
他看到自己十分平静地杀光了床榻上的毒蛇毒蝎,将毒物的尸体还给了始作俑者。
沈长寄淡漠地与之回视,负手而立在月光里。
“愿效犬马之劳。”
沈长寄回去之前,问了孟玹一个问题。
“先生唤阿汝的母亲为阿姐,可您为何姓孟?”
孟玹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因为她不是我的亲姐姐。”
沈长寄微微蹙眉,不是亲姐姐……
“我姓孟,当然是因为我死去的父亲姓孟。”孟玹抬头看到沈长寄的眼神,“不懂?”
“我与沈家那对兄妹,本是在一起乞讨为生,一起染上了时疫,一起被陆家救了回去。”
“我就该在当年,在一起去到陆家之前,亲手宰了那两个畜生,这样阿姐便不会有后面的事了,不会有了……”
沈长寄挺直了背脊,双手交叠与身前,恭恭敬敬地对着孟玹行了一礼。
“您与他们不同。”
同样的出身环境,同样的寄人篱下,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沈氏兄妹为了一己私欲,残忍陷害恩人。
而孟玹,却为了他曾经的家人,心甘情愿地奔波一生,即便顽疾缠身,即便行将就木,他至死都坚定不移地背负着报仇的使命。
孟玹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回吧,别叫那丫头醒了看不到你,回吧。”
沈长寄又揖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人走后,阿诺抱着厚重的大氅从屋中走了出来,给孟玹披在肩上。
“先生,夜已深,睡吧?”
孟玹仍看着那一轮弯弯明月,声音微弱,几不可察,“阿姐,你的孩子她找到了良人,你,安心吧。”
他也能安心了。
第71章 华老夫人。
第二天早上, 谢汝睁开眼,就看到沈长寄温柔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那一刻,她的心无比坚定, 而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要报仇。”
“好。”他说。
沈长寄早已做好准备, 只待她说一句, 要那些人的命, 就像是轻轻拨动了一个按钮,似机关开启一般, 一切都会按照计划, 如约进行。
她想要的那些结果,他都可以双手奉上。
虽然有些话孟玹并未当着谢汝的面讲明,但她了解自己的夫君。沈长寄一个心虚的眼神, 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不必心存芥蒂,我将你与沈家分得很清楚。”
谢汝看着坐在对面, 殷勤喂饭的男人,摇头失笑道。
只需稍微深思,便知当年的事沈贵妃和沈国舅一定参与了许多。沈长寄虽说早就与自家结了仇, 也断绝了关系, 但说到底他也是沈国舅的儿子, 他心里必然是惶惶不安的。
“夫君,你既娶了我,那我们夫妻便是一体, 我视你如我自己, 我怎会和自己计较呢?”
即便她这样说,可沈长寄犹觉亏欠。
“若无他们,你……你会有个很幸福的家。”
谢汝故作苦恼, 手撑着腮,“也是呢,那怎么办呀?”
沈长寄呼吸停滞了一瞬,心高高提起,“怎么办?”
谢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就惩罚你,还我一个家。”
沈长寄怔了片刻,看着爱人的笑靥,释然地笑了笑,“也好。”
二人正你侬我侬地用着早膳,下人通传,说是华家的二公子、魏夫人和魏将军登门拜访。
魏炼自从回京,沈长寄还未见过他,沈长寄思忖片刻,放下了筷子,“我去见见。”
谢汝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我也去吧,魏夫人带着华二公子一同来,许是孟公……许是舅……舅舅的病……与他的病有关。”
她面上强装作无动于衷,眼神四处飘忽不定,可沈长寄还是看出了她的欢喜。
他不戳穿她的小心思,站起身,伸出手掌,“那便一起吧。”
前厅中,魏氏夫妇二人正端坐在位置上饮茶,华钰章坐在最末位,坐立不安。
“安分些,像个猴儿似的。”华氏抬头,斜了华钰章一眼。
华钰章是个坐不住的性子,那两双腿总是忍不住抖啊抖。
魏炼将军身材魁梧、长相刚正,说出的话都自带震耳欲聋的效果。
“章儿要不要与我去军中历练一番,磨一磨这浮躁的性子。”
华钰章的手按在大腿上,使劲向下压了压,狗腿地笑了笑,“姑父说笑了,说笑了。”
华氏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真想踹你一脚。”
“姑母,在外面呢,要温柔,要端庄。”
华氏:“……”
她冷笑了声,“是,不用我治你,母亲回来了,有她老人家,不需要我做恶人。”
华钰章:“……”
他瞬间什么表情都没了,手放在腿上,后背挺直,坐得端正。
谢汝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和睦又温馨的场景。
魏炼见沈长寄来,忙站起身抱拳行礼,两个男人往外走,去了书房谈事。
华二一见谢汝,解脱似的站了起来。
人模人样地揖手,“夫人安好。”
谢汝注意到华氏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忍笑道:“二公子好。”
“哎,病人呢,最近怎么样?”华钰章那张嘴完全不给人说话的余地,“我给师父送了信,他老人家给了些建议,但还是要再看看那位公子的情况,夫人您带我去瞧瞧吧,我师父说您的药方没问题。对了夫人,您这么厉害,真的无师从吗?考不考虑拜我师父为师?我可以让你做师姐……”
“你话能不能少点。”华氏忍无可忍,拎着裙子,一脚揣在华二的腿窝。
噗通——
华二公子又来了个跪拜大礼。
谢汝:“……”
一回生,二回熟,谢汝稳住表情。
“那走吧。”她说。
她正欲转身,却见华氏没有动。
“魏夫人也随着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