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落下帷幕。
到这一步,宁礼才发现有一个人的感受似乎被忽略了。
…
周五,恰逢休假,宁礼却歇不下来。
艺人没通告,不代表不需要她。
贺绪被私生骚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搬一次家。宁礼找了家搬家公司,仍不放心,一早赶到现场督促。他家里大,东西虽少却很贵重,宁礼盯了一整天,担心东西碎了,还得注意搬家师傅动手动脚。
毕竟是艺人的家,万一不设防被装了什么监听器、摄像头,那得出大事。
贺绪甩甩手,什么也不管。等宁礼收拾好,他才缓缓抵达。
新家的地址离市区更近,高档公寓设施齐全、服务良好,环境相对安全。
贺绪进门的时候,屋里已经基本布置妥当。
“师傅别动,这个角度刚好。”
客厅里,宁礼拿着照片比照,指挥工作人员挂好油画。
见到来人,一脸求夸奖,“贺老师,东西一样不落放好了,摆放位置也和原来的房间丝毫不差。”
他环顾四周,点头说好。
宁礼:“你要不要清点一下?”
“你点过吗?”
“当然。”
“那就行。”他没说其他。
几名工作人员做着收尾工作,整理杂物准备离场,宁礼闲下来给贺绪倒了杯温水,转身从厨房出来,人已经走到阳台上。
夜幕降临,城市灯火通明。二十三层往下眺望,道路阡陌纵横,车辆化作黑点,繁忙移动。约一百米的地方,一栋高耸的大楼外,LED屏上循环播放着Ray代言的腕表品牌广告,从这里看过去,视野开阔,画面醒目。
宁礼一早便发现了,此刻看看倚在栏杆边的真人,仍然忍不住感叹:“这位置选得真好!”
她笑着把水杯递到他手上,“以后贺老师你每天都能见到自己的广告,就像那部韩剧里的主角一样,不过你肯定不关心这些。”
“粉丝如果知道你住这儿,肯定得买下对面的广告位,天天给你做应援。”她脑洞大开,下一秒被他无情泼冷水,“知道地址的,别整天监视我就不错了。”
也对,只有私生能了解这么多。
城市喧嚣隐匿在风声中,安静下来,稍显不自在,宁礼搓了搓手,主动搭话。
“对了贺老师,你看微博了吗?季老师的黑粉主动道歉了,你们俩的粉丝也已经和解了。”她小心打量他的眼色,“所以网上那些有的没的,根本没必要在意,说到底是黑粉在趁机作乱。”
“你是说批评我实力的那些评价?”贺绪直言。
倒也不必这么直白,宁礼为难地低头。
他却满不在意似的,“老生常谈了,每隔一阵就又被炒作一次。”
她开导说:“那说明贺老师你身上没有别的黑点。”
话音刚落,她恨不得狠狠煽自己一巴掌。
“这么说,我该高兴了?”贺绪反问。
宁礼猛摇头,斟酌一阵道:“其实,你声音很有特点,跳得也不差。”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唱跳偶像当了有几年,实力仍处在中上游。宁礼慕强,组合里除了季星燃,谁也喜欢不上,贺绪的舞台偶尔在网上见了也匆匆划过,毕竟不合她的追星胃口。
对面大楼屏幕上转播到季星燃的广告拍摄画面。
贺绪盯着远处,若有所思。
“偶像这行,他比我优秀。无论是业务能力、营业水平还是跟粉丝之间的融洽程度,他做得都比我好。”
她挺诧异,以为他和季星燃水火不容,没想到也有欣赏的时候。
可这话听着莫名难受。
出道之初,他被推到大众面前,收获高人气,但实力并不匹配,位置太高,悬空踏步,每走一步都像踩钢索。后来舞台经验丰富许多,可收获的赞美寥寥无几。
他进步和成长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大众的期待。
出道几年来一直工作,在忙碌演出、拍摄,不分昼夜连轴转的过程中实力难以增进,成长很早停滞了。23岁,半年轻、半成熟,他仍处在迷茫期,在那个门槛上犹豫不决,很难实现突破。
此刻宁礼不再是一名粉丝,也不是他的助理,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倾听者,单纯感到心塞、难过。然而一想到他今后的发展方向,她又有了信心。
“你有没有想过尝试其他领域?比如演戏,也许能做得很出色。”
“我不是科班出生,没有经验,冒然尝试不见得有好结果。”
“你不也不是歌手出身吗?”
他偏头瞪她。
宁礼撇嘴,目光眺向远处,蓦地感叹,“原来贺绪也会自卑!”
原本是句玩笑话,可他竟没有反驳。
意气风发的人眼里忽然失去了光,多可怖。
恍惚间,她想起上辈子的自己,浑浑噩噩找不着方向,眼见周围同学保研、出国、考公、进知名企业,而她只能窝在宿舍麻痹自我,蹉跎时光,毕业即失业,连份体面的工作也找不到。
宁礼心里很不是滋味。
酝酿着安慰的话,没说出口,蓦地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搬家师傅收拾完毕,等待验收。
“这颗盆景不知道搁哪儿,就顺手放电视柜旁边了,您看还需要挪位置吗?”一位大叔问了一句。
贺绪回到客厅,回答说不用。
签完字,确认订单,几名工作人员大包小包地离开了。
见他走近盆景,宁礼跟着靠近。
那是一颗黑松树,半人高,长势并不好。
“叶子怎么黄了?”她嘟囔说。
“缺养分吧,改天放外边晒晒太阳。”贺绪拿洒水壶仔细喷了些水,看样子很是爱惜,“刚出道的时候,收了粉丝的一些礼物,觉得有趣就一直养到了现在。”
宁礼家里亲戚有做盆景生意的,依她学到的一点皮毛知识,这棵树并非养分不足。
“该换土壤了。”她提议说,“如果长时间这样,应该是土壤出了问题。就像人一样,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换个方向,会迎来新的转机。”
话里暗示意味浓,贺绪明显一滞。
宁礼坦然说:“剧本的事,还是试试吧,万一很有趣呢?”
成长需要自我突破,也许新的领域会迎来柳暗花明。
第二天,贺绪接到了一项服务。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花艺师傅拿着工具,将黑松盆景中的土壤重新更换,提醒他说隔几天植物就会恢复如常。
当枝叶渐渐覆上苍翠时,贺绪自费请来了表演系老师授课。
教授有口皆碑,为表尊重,他主动到她授课的地点,请教学习。
独立工作室两层设计,木质结构中庸古典。
大多数时候,贺绪占用的是他私下的个人时间。
宁礼当跟班当得称职,几乎每次都跟着。
这天,贺绪交代她可以提前离开,培训完已经很晚,离开教室,温度明显低下来。大门处,雨水淅淅沥沥敲打地面,一阵风吹过,冷得人打颤。
手揣进兜里,从风衣口袋里拿出蓝牙耳机,边走边戴,转角却撞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时止住脚步。
宁礼坐在阶梯上,头歪向墙面,闭着眼打盹,纤长睫毛乖顺搭在下眼睑,看上去比以往还要单纯无害。
这一幕也不知触动了哪根弦,他停驻原地,看了良久。
心里像盛着一汪水,微波荡漾。
那种情绪一时无法分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开始缓慢步入感情戏,他俩前期真的慢热。
第19章
她还在这儿。
睡颜安静,呼吸清浅,墙上壁灯投下昏黄的光,全笼罩在她身上,纯白针织衫也染成了暖调。
贺绪往前挪一步,下意识放轻脚步,担心惊扰到她。
她手中半握着一只白色电容笔,笔尖朝下,似要掉落地上,怀里平板电脑亮着微弱的光,他打量几眼,忍不住拿到手里来看。
漫画分镜只勾勒出线条,没来得及上色,可剧情明朗。这一幕中,身着演出服的偶像站在台上大声告白,台下女生泪洒现场。目光聚焦在一旁对话框,上面是男主角对女主角说的话——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
下意识抬眸看向她,台阶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缓缓睁眼。
四目相对,连空气也静止了。
“咳咳~”贺绪清了清嗓,递出东西物归原主,为掩尴尬,故意问道,“你画的什么?”
“额......”
宁礼慌张地扯了扯嘴角。
她琢磨着,公司也没说过不准兼职吧。
她只是想挣点外快,有朋友介绍就接下了,是替传媒公司画漫画的活儿,对方提供剧本,她来画稿,没什么技术含量。
宁礼据实相告,解释说:“私下闲着就随手画画,没耽误工作时间。”她凑到他面前,可怜地眨巴眼,“你不介意吧?”
见他偏过头,约莫是真嫌弃,她更忐忑了。
“嗯?贺老师。”
良久,听他慢悠悠吐出一句“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