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卿整个愣住,宛如傻了一样。她实在回不过神,回过神来,也实在不懂陆安之怎的忽然就来这么一出?
表明心意吗?
可极是震惊过后,终是没有欢喜盛放。她知道这些,不过是因为她曾有过请求,且是在那样的情形下。
这世间,略微讲些情义的男子应该都会履行诺言。
林卿卿将手往回抽了抽,偏又耐不过他的力气,终是僵着。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开口:“我……我当日,当日真的不得已。”
陆安之紧握她的手终是缓缓松开,只是往回收时,还在微微颤着。
林卿卿不曾察觉,只想着,若是了断应是断的利落,免去黏黏糊糊的牵扯。她深吸一口气,索性直接道:“陆安之,我想问你一件事。”
“当初你为什么将我从林家带走?”她道,“抛却林昌邑主动上门的缘由,你可有别的考量?”
陆安之凝向她,不知她为何忽然转了话头,有此一问。
林卿卿接着道:“因为我经历的事同你幼时一样,你可怜我。”
“就像,你也会救下江羽诺。”
说罢,林卿卿便自陆安之眼中看到了结果。他眸色淡然,没有惊异或质疑。
她立时起身,一面紧咬住牙,硬生生压下喉头发哽,眼睛发涩。走过的那一世,或许不是梦,误以为陆安之心底有她,才是大梦一场,惹人发笑。
林卿卿只想快步离去,至少走到个偏僻的地方,她怕下一瞬,眼泪就会汹涌。或是忍得住泪,忍不住嘴角牵扯出冷笑。
结果将将走至门前,她忽然想起另一桩事,又是猛地顿住,背对着他便道:“月折说四皇子已经被解决,往后我们便是无忧了对吗?”
“是!”
得了回应,林卿卿忍不住轻笑一声,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你说什么?”
陆安之的声音和着耳侧的风声一道袭来,下一瞬,他便是挡在了她的身前。“林卿卿,你要去哪?”
他忽然间就满身戾气,可在那一垂眸里,望见女孩脸颊上泪滴划过的痕迹,心底又是一软,声音也温柔了几分:“你想去哪,我陪你。”
林卿卿紧咬着唇,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来:“不用。”
“卿卿,可是我惹你生气了?”陆安之愈是放低了声音,近乎请求一般小心翼翼,“你告诉我,我可以改。”自今日一见面,他便看出林卿卿待他疏离冷漠,可实在不知缘由。
他这一生,头一次被一个人放在心尖,亦是头一次明白那份割舍到底有多难。
那日若非被她与月折设计,他是宁死也不会让林卿卿伤着一分。可他从前只以为,是护着她习惯了。到了眼睁睁看着她从手中脱离那一刻,才陡然明白,她是他的骨头,离了身体,思及便痛。
林卿卿说不出话来,她脑子一团乱麻。咚咚,叩门声响起。随即门外传来风止低低的嗓音:“我……我特来道歉,小郡主的事是我特意让月折告诉林小姐。陆安之,林小姐应是误会你与小郡主有些什么,才这般不悦。”
“林小姐,小郡主其实是风某搭救,我要月折告诉你,实是想着……你懂得啊!喜欢一人能不能戳破,有时就得多添一个人才知道那人紧要。”
风止说罢,紧接着响起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对的对的,林姐姐你不要误会。还有还有,听墙角也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就走远些,不在隔壁房间呆着了。”
“这就不必说了,”风止赶忙打断她,哪还有自爆短处的。“咱们走!”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林卿卿与陆安之四目相对,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林卿卿蓦地知晓那个心里不对劲的小姑娘,其实同陆安之没有半分相干。是了,方才她见着那小姑娘,小姑娘叫她“林姐姐”,叫陆安之时,却是得体的一声“陆公子”。
她这是白白同自己计较了一晌。
那陆安之……便是真的喜欢她?
这念头陡地一起,林卿卿便是唇瓣微张,轻轻地呼着气,下一瞬,双肩被人轻柔地握住。
陆安之身子微躬,目光中攒了些微弱的笑意:“卿卿,卿卿呀!”
他一声声呢喃着她的名字,似说着酒话一般。
林卿卿被他叫得身子发麻,耳朵根发烫,偏又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见他身子前倾,薄唇覆在她的耳侧,灼热呼吸愈是滚烫。
他低低道:“你吃醋了?”
陆安之素未喜欢过谁,从前林卿卿与江玉笙说过几句话,他心里略有不适。后来本该江玉笙迎亲,他即便是易容,也不愿林卿卿同旁人走一场大婚的流程。
那时他便知道,他介意林卿卿身侧有其他男子。
却是到了今日,只瞧着林卿卿神情不对劲,竟是忘了,她如他当初一般,介意了旁人。
林卿卿耳朵烫得厉害,她抿了抿唇,慢慢垂下头。闷了闷才低声问:“四皇子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话题扯得,还能再生硬些?
陆安之唇边笑意愈胜,近乎不带收敛。“让我抱抱!”他忽然道,说过又是不由分说将人揽入怀中。
第44章 正文完结 温暖
林卿卿身子僵硬, 一时不知是忘了挣脱,还是没力气抵抗。
陆安之下颌抵在她的颈侧轻轻地摩挲,一面嗓音暗哑:“我好几日没睡了, 让我靠会儿。”
“啊?”林卿卿惊异了下, 随即顺口道,“那你去床上歇会吧!”
“……好。”
片刻后, 林卿卿瞧着两人躺在床上面对面, 立时就后悔了方才那番说辞。明明他只要歇一会儿,她好端端提什么床榻之上。
然他双目紧闭,离得近了,却是清澈望见眼下淡淡的青色。一时间,什么推拒的话都再难说出口。
后来林卿卿知道, 那些她在马车上, 在四皇子绘画的日子,陆安之半点不好过。
他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都城, 还要躲过四皇子的耳目, 悄然见了一个大臣,又令月折远赴临北城,见了一位教书先生。
那教书先生唤作何星斋, 看似寻常, 实则是三辰宫星字殿之人。大隐隐于市,是位极有名望的先生, 徒子徒孙遍天下。
月折前去,便是要那先生动用殿内所有,令四皇子彻底名声扫地。
月折这一趟,走得还算顺利。
陆安之所见日字殿之人,却是因此险些丢了性命。
掌管日字殿之人, 原为朝堂之上二品大员江昊,后来江昊告老还乡,便是他的儿子江眠接管。
而江眠,素来不认同他父亲之举,亦见够了怙恩恃宠的小人。认为只需做好一个臣下的本分,不需仍遵守江湖规矩,亦不在朝堂之上拉帮结派。
然仅是此,也不是十分紧要。紧要的是,江眠年轻气盛,想以陆安之的性命作为大功一件禀告当今陛下。
陆安之极是艰难,才留住性命。
然这些种种,是往后的日子陆安之细细讲与她听,眼下,林卿卿只看着双目紧闭之人,心口微有痛意。
陆安之还不曾沉睡,察觉身边的女孩始终怔怔地凝着他,薄唇微扬,依是闭眼道:“在想什么?”
林卿卿愣了下:“你从来没想过做皇帝吗?”既是所有事都已解决,那他做皇帝当是轻而易举,他当真从未想过吗?
解决掉四皇子,便只有一个诞下不久的婴孩,应是不足为惧。
这天下,几乎已是只要他想,便在他囊中。
“做皇帝有什么好?”陆安之嗓音含混道,似已有了困意。
林卿卿不想吵着他,可他反问,她便小声答:“那是最高的权位呀,天下之人,生杀予夺皆在你手。”
“而且,全天下的女子,只要你想,都可纳入你的后宫。”说过,林卿卿便忍不住细细看着陆安之的神情。
这些,应是天下男子毕生追求吧!只是绝大部分人,没有这个机会。而陆安之明明有,却是轻易舍弃。
他轻轻呼着气,似乎觉得没什么稀奇,只懒懒道:“没那么便宜,皇帝身侧都是达官贵臣之女。”
林卿卿敛下眉目,顿了顿才又捡起些兴致:“那我这样的,是不是只能做宫女?”她虽是首富之女,可这天下是士农工商,商贾最为低下。
陆安之终是忍不住笑了,嘴角全然扬起,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他伸手轻柔地揽过女孩的腰身,戏谑一笑:“是呀,你这样的可做不得皇妃。”
林卿卿被人握着腰,身子自那一处蔓延至全身,尽是酥酥麻麻,难以自持。不知何以,倏忽间就莫名涨了底气,她垂下脑袋哼唧:“我知道。”才不用他提醒。
“唔。”
薄唇印在她的额头,林卿卿惊异出声,下一瞬便听他道:“我的卿卿呀,你要做皇后才行。”做皇妃,便是坐到宠妃的位子,也实在委屈了她。
“皇……皇后?”林卿卿又是惊异道。
“快些睡吧!”他摸摸她的小脑袋,低声诱哄般。
林卿卿轻抿着唇,唇角似恰了蜜糖一般,终是缓缓阖上眼,同他一道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再醒来时,林卿卿是被一阵诱人的饭香勾着,结果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瞧见陆安之正端着一盘糖醋鱼坐在她身侧,一面还用手轻轻扇着,以使香气能快些钻入她的鼻端。
见她醒了,陆安之便是微笑道:“起来吃饭。”
林卿卿清澈地瞧见他唇角挂着的笑意,亦望见他身上衣裳又换了颜色,这一身莲青色看着更是清新出尘。
林卿卿趁他背过身的时候赶忙起身,幸得睡时是和衣睡下,现在也免了当他面穿衣的尴尬,只赶紧穿了鞋子。随后到一旁洗漱之时,方才小声道:“你最近……怎么不再穿墨色衣裳了?”
陆安之避开她的眼,下意识道:“当时离开的匆忙,没带衣裳。”
“哦。”林卿卿闷声回应,下一瞬却是被人牵住手带到桌前,一面轻咳一声略有些不适地说道,“大约是有人说我穿其他颜色的衣裳好看些。”
说罢,陆安之又是敛下面色僵硬:“果真好看?”
林卿卿目光灼灼,她重重点头:“好看!”
陆安之头回这么被人夸赞,听得耳朵都有些发软,泛着微微的红。
林卿卿静静地凝着他这难得羞窘之色,端了碗方才想起问他:“我们接下来去哪?回三辰宫吗?”
“你想去哪?”陆安之道。
“呃?”
“你想去哪?”陆安之重复,“我找到你母亲了,你可要去见她?”
母亲?林卿卿细细嚼着碗中的米饭,闻言动作愈是缓慢。闷了会儿,才道:“不,不用,不用见她。”
她从小便没有母亲,小时候也曾羡慕过姊妹受着罗氏宠爱,可再大些便知道,阿嬷对她的好已经足够。
过了好一会儿,林卿卿才又在陆安之的注视下道:“她应该也不想见我。”
“也好。”陆安之道,“那我们就回三辰宫。”
用过饭,陆安之为了林卿卿能舒适些,特意找了辆马车前行,甚至同她一起坐在马车内。
马车外,与月折一道驾马而行的江羽诺,懵懂着问了句:“林姐姐也不会骑马吗?陆公子为何不驾马带着她,这样我们也快些?”
月折没有转身,就随着马车的速度悠悠往前:“你还小,不要问这些。”
江羽诺在她身后抗议:“我不小了。”
“你及笄了?”月折随口道,江羽诺虽是被迫被送来都城,可她头上仍是少女的发髻,模样看着也是尤为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