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青出神时,老夫人却是兴高采烈,搂了漂亮的诗诗在怀,祖母俩欢声笑语。忽然,老夫人回忆起初见诗诗时,她带给自己的震撼,到底没忍住,问出了口:
“诗诗啊,祖母很好奇,今日是咱们祖孙的第一次相见,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祖母来的呢?”
严诗诗一听,越发乐呵了。
原来,在禅房里初见时,她特意冲在前头,将娘亲甩开老远跟不上,然后故意给祖母留下一个“初相见,无人介绍,就一眼识别出她是祖母”的深刻印象。
所有一切,都是作戏啊,就等着祖母问呢。
忙笑着望向娘亲。
萧青青见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忙偏过头去与小姑子严如莺说话。
孙女和郡主儿媳上演的这一幕,看得老夫人疑惑极了,表示完全没看懂。
严诗诗这才凑近了老夫人耳朵,悄声道:
“祖母啊,诗诗虽然是第一次与祖母相见,却不是第一次看见祖母的模样哟。我娘呀,化工精湛,画了百余幅您的画像,正面像,侧面像,走着的,坐着的,回眸一笑的,应有尽有,栩栩如生。”
“在西北的时候啊,每日,娘亲都会领着我给祖母的画像请安呢。一年年看下来,祖母的模样啊,早就印在诗诗脑海里了,熟悉得不得了!”
“一眼认出祖母来,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严诗诗翘着嘴,在老夫人耳边说完了悄悄话。
说是悄悄话,实际上啊,严诗诗的声音一点都不小,整个马车厢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啊,还飘到了马车外。
萧青青脸红了,这个小诗诗,什么私密事儿都往外道。百余幅画像,夸张了啊,明明只有九十九幅。
不行,等回府了,可得逮住小诗诗批评一顿,明明少了一幅才,她却说成了一百余幅。
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萧青青瞥了诗诗一眼。
诗诗立马缩了缩脖子,要命,方才说得太溜了,一个口误,多报了几幅。
母女俩的眼神战,老夫人可是领会不了,事实上,老夫人也完全没看到。
因为老夫人完全沉浸在暖暖的亲情里,暖透了,暖到她想哭。
郡主儿媳妇这般孝顺,一百多幅画像啊,还日日领着诗诗对着她画像敬茶。而她呢,却被世子夫人母女带进了阴沟里,险些与郡主儿媳生分了,思及此,真真是快被自个给羞臊死了。
“好,好,诗诗是个孝顺的,你娘更是个孝顺的。”愧疚良久,老夫人一把搂紧严诗诗,哽咽不住。
见祖母如此,严诗诗顿时放心了,这一世在她的努力下,祖母绝对会特别喜欢娘亲的,婆媳关系好了,日后那个女人再出现时,娘亲绝对不会再落到上一世那个结局。
——
婆媳关系一好啊,话匣子就容易打开,连萧青青询问今儿禅房里世子夫人胡说八道了什么,老夫人都照实回答了,丝毫不隐瞒。
萧青青听了,冷笑:“大嫂当真是黑心肠啊。”说罢,萧青青捡重点,三言两语将“旧情郎”风波和回府后大嫂对婆媳关系的挑拨,一一告知了老夫人。
老夫人惊呆了。
小姑子严如莺也白了脸:“大嫂怎……怎么是这样的人?”
素来善良的严如莺,眼前宛若盘旋着一条毒.蛇,毒蛇的头长着大嫂的面孔,正吐着信子,吓得严如莺身子一个颤抖,血色退得一干二净,面色苍白如病人。
“如莺,别怕,这样的人认清楚了,以后少打交道,多提防就是。”萧青青嘴上这般说,心里已经决定,扒下世子夫人一层皮,“娘,妹妹,放心好了,本郡主定要她给咱们一个交代,决不轻饶!”
老夫人和严如莺本是胆子偏小的,素日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一定敢去讨回公道,眼下却被萧青青给鼓舞了气势,一时也雄了起来,决心等会好好配合萧青青,向世子夫人要个交代。
见到婆母和小姑子也硬气起来,萧青青很满意,不自觉地双眼发亮,那是对她们的赞赏。
——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严国公府大门口。
严诗诗率先钻出马车,笑道:“娘,我要孝敬祖母啦,等我先下去,就可以站在地上接祖母啦。”
这话听得老夫人心头那个乐呵呀,一脸幸福地钻出了马车。
萧青青和严如莺抿唇直笑。
世子夫人被严萱萱一阵规劝,决定上前好好服个软。却不想,刚走到老夫人身旁,老夫人前一刻还笑容甜蜜蜜,瞟到她,立马敛了笑容,还翻个大大白眼,重重一“哼”。
世子夫人:……
“娘,咱们先进去吧。”萧青青也白一眼世子夫人,搀了老夫人就要走。
老夫人点点头,再不看世子夫人一眼,抬脚就走,俨然拽拽的一个国公府夫人。
严诗诗见到老夫人的变化,简直惊叹了。
严如莺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那个昂头挺胸还飞了白眼的老夫人是她娘?久久没回过神来,直到被小诗诗拉了手,才反应过来,快步跟过去。
她们一大群人走了,独独剩下世子夫人,孤零零的,突兀极了,惹来好些下人偷窥。
世子夫人难堪得要死,自打嫁过来便是一府实际掌权人,老夫人对她更是讨好,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萧青青!”朱氏再忍不住了,牙缝里挤出冷意。
“娘,眼下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您冷静点……”严萱萱心知不妙,先头的安抚都白费了,忙抓住娘手腕,再次叮嘱道,“娘,门房被抓了,就要东窗事发了,这个时候越要低头服软啊,方能度过这个劫。”
可世子夫人显然气懵了,不管不顾甩开严萱萱,气冲冲回了自个院子。
严萱萱一跺脚,忙追上去,再劝。
——
“娘,您捂住我嘴做什么?”三房的严绾绾不乐意了,一下马车就被娘亲捂了嘴,好不容易才挣脱开。
三夫人杨氏口头没解释,心里却无奈道,还不是怕你这个小家伙又童言无忌,无端惹祸。
大房和二房斗,斗来斗去也是嫡子媳妇们的事,她们三房只是庶出,少参合,安静看戏才是本份。
三夫人杨氏是个明白人,眼瞅老夫人和萧青青趾高气昂,而世子夫人又气急败坏,压根不服输,她明白,等会怕是还会有一出更精彩的大戏要上演呢。
第10章
一家子回府后,严国公府立马喧哗起来,主要是老夫人的荣安堂,扣押下收信的门房在审问,还捉拿了大房院子里的好些相关婆子丫鬟在审问,七嘴八舌,嘈杂极了。
大房院子呢,则死一样的沉寂,下人们都知道世子夫人被老夫人和郡主落面子了,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出。
东厢房里,“嗤啦”一声响,是世子夫人又气得摔了一个花瓶。
“娘,您消消气,冷静点。”严萱萱头疼地进屋劝慰,给娘亲剥个橘子吃,“估计‘旧情人’风波的事郡主知道了,故意借着书信事件发飙呢,一个劲打您脸。咱们也别跟郡主和老夫人拧着来,‘真心实意’道个歉,服个软,兴许就能结了……”
话还未完,世子夫人“呸”了一口,吐出橘瓣,骂道:“负荆请罪?她们也配?”
老夫人什么出身?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她朱氏可是名门之后,嫡嫡亲的堂姐还是当今皇后娘娘,朱氏之女,哪能去给别人低头赔罪?
想都别想!
气急了的世子夫人,打算破罐子破摔!
所有的事,都是皇后娘娘指示她干的,出了事,皇后能不保她?
“放心吧,你娘啊,想好后手了,这一系列的事,她萧青青就是找到了人证、物证,也奈何不了我。咱们娘俩身后的大靠山,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呢!不比她区区一个郡主高贵?”
世子夫人对着敞开的窗户,大声放话,丝毫不怕院子里的下人听见。
严萱萱见娘亲太倔,死活劝不动,急得直叹气。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严萱萱往窗外一看,只见老夫人和萧青青身边的心腹嬷嬷和大丫鬟来了。
一看就来者不善。
严萱萱深呼吸两口,努力保持镇定,然后微笑着出去接待:“鲁嬷嬷来了,你们这是……”故作不懂的样子。
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早对世子夫人阴奉阴违的一套不满了,偏生以前的老夫人不管事,什么都依着世子夫人,还一副看不穿世子夫人虚伪面目的样子,鲁嬷嬷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好了,萧青青郡主回来了,一看那架势,就是要帮老夫人挺起腰杆子的。
老夫人腰杆子直了,她们这些下人才能跟着挺直腰板,是以,鲁嬷嬷对今日可是期盼多时了。立马大声回应道:
“大姑娘好,今日奴婢是奉了老夫人和郡主之命,前来请世子夫人去祠堂伺候老祖宗们的。”
这竟是要世子夫人,去跪祠堂呢。
严萱萱一听,心头唬了一跳。
在大龙王朝,府里的少爷、姑娘们犯了错,去跪祠堂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有品阶的命妇就不同了,只有犯了大罪才会去跪祠堂啊。她娘不仅有品阶,是命妇,还是当家的世子夫人啊,一旦跪了祠堂,名声就彻底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娘犯了什么私通、暗通款曲的大罪呢。
况且,严萱萱今年十二岁了,必定会连累她的婚嫁。
对她们母女来说,跪祠堂,简直堪称巨大灾难。
虽说她娘犯了许多错,但规矩之外,无外乎人情,都是一家子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譬如禁足在房里,让娘日日给老夫人抄写经文,祈福,都是个不错的法子呀。
何必硬要去跪祠堂,这么绝?
“不去!”世子夫人坐在房里,简直气笑了,她娘家朱氏是什么样的门第?祖上出了好几个皇后和贵妃呢,朱氏一门的女儿能去跪祠堂?
做梦!
死都不可能去!
“世子夫人,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萧青青的大丫鬟如玉缓步来到房门口。
“明知不当说,还说什么说?”世子夫人眼睛一瞪,反正与萧青青撕破了脸,对她的丫鬟还讲什么客气。
大丫鬟如玉一噎。
但如玉到底是摄政王府出来的陪嫁,又去西北历练过七年,见过世面的,世子夫人再凶,她也是不怕。唇枪舌剑好一顿扯皮后,世子夫人一直赖着不肯挪步,还冷嘲热讽的。
如玉再不客气,冲身后的几个壮实婆子一挥手:“来人,请世子夫人走!”
严萱萱面色一变,这是要硬拽了么?成何体统?
正在这时,院子门口跑来个门房,大声道:“世子夫人,皇后娘娘派人来接您进宫啦,宫里来的马车都到大门口了。”
严萱萱立马松了口气。
皇后姨母派人来请,萧青青的人还敢硬扣娘亲,不放行?不存在的。
宫里来的太监、宫女,代表的是当今皇后啊,国母啊,哪个不要命的下人敢拦?
躲过了眼前,待娘亲进了宫,得了皇后娘娘特赦,有皇后懿旨在,老夫人和郡主也不敢再如何了,至少不敢再罚跪祠堂。
这便是沾上天家,有靠山的好处。
世子夫人立马笑着走出房门,怨妇样再不见了,笑得趾高气昂。心道,亏得她聪明,早在寺庙里,就派人去知会皇后了,要不,哪能等来这等好事。
经过如玉身边时,世子夫人“嗤”一声,小腰一扭,扶着丫鬟手仪态万千地走下走廊台阶。
神气十足地招呼女儿:“来,萱萱,娘带你一块进宫,去给你皇后姨母请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