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容笑着白了贺祈一眼:“贺家人人疼你爱你,我也只有我爹全心疼我。连这也吃醋,你也不嫌害臊。”
贺祈听得不乐意了:“你这么说可不对。岳父以后娶妻成家,还会有骨血子嗣。这世间,唯一全心爱你的人只有我。”
程锦容抿唇一笑,主动握住贺祈的手:“你说的是。唯有你和我一直相伴到老。”
亲娘有宣平帝这个儿子,亲爹也将娶妻成家。
朝夕相守伴着她一同走下去的人,是她的夫婿贺祈。
程锦容很少有这般主动的时候,贺祈心中涌过一阵激流,将她搂进怀中。还没来得及俯头亲吻,门外已经响起了儿子们喊娘的声音。
怎么忘了还有这一对总是碍事的臭小子?
贺祈无奈长叹一声。
程锦容忍俊不禁,仰头亲了他的下巴一口:“走吧!我们先陪着阿圆阿满,等他们玩闹够了,就会去午睡了。”
贺祈听得心神荡漾,咧嘴一笑。
夫妻两个陪着孩子玩了一个多时辰。阿圆阿满玩累了,果然很快睡着了。奶娘们将两个小主子抱了下去。
贺祈迫不及待地关门栓了门闩,抱着爱妻就要上榻。
那副猴急的样子,令程锦容轻笑不已。笑颜如花,贺祈愈发心猿意马,凑过去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了。
贺祈动作一顿,霍然抬头,沉声问道:“谁?”
夫妻两人独处的时候,若没有要事,谁也不敢来惊扰。
门外响起苏木的声音:“启禀世子,程家打发人来送信。程军医刚到程府,便被宣召进宫觐见了。”
什么?
程锦容一惊,立刻从贺祈的怀中挣脱,快步上前开门:“苏木,你说清楚,是谁宣召我爹进宫?”
苏木有些诧异,看了程锦容一眼:“回世子夫人,是皇上宣召程军医进宫。皇上对程军医十分看重,特意令朱驸马亲自去宣口谕,且用宫中马车接了程军医前去。”
有资格宣召程望进宫的,当然只有宣平帝。总不能是裴太后。
关心则乱。
程锦容一时情急,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心里有些后悔。她定定心神,很快冷静下来:“我知道了。”
贺祈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程锦容冲贺祈笑了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贺祈心里暗暗叹息。程锦容自以为自己很冷静,实则手心里全是冷汗。
贺祈抬头示意,苏木很快退了下去。贺祈重新关上门,低声安抚程锦容:“你别担心。皇上只是想见见岳父,他不会对岳父如何。”
了解程锦容的人,唯有贺祈。
程锦容的手微微轻颤,嘴角边的笑意无比苦涩:“贺祈,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相信元辰的为人。”
可是,我不敢相信一个皇帝。
她劝亲爹续弦,一来是希望亲爹身边有人相伴,不再孤单冷清。还有一个不能出口的原因,是为了保护亲爹。
只有程望娶妻生子,裴太后才会彻底放下所有过去,安心地做着大楚太后。元辰性情温厚,可再温厚的人,坐上龙椅成为天子,也会有诸多改变。万一宣平帝嫌程望碍眼,对程望下手该怎么办?
所以,她抢先一步消除后患。
“阿容,你别怕。”贺祈舒展手臂,将程锦容搂进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现在就进宫。等岳父觐见后,我送岳父回程府。”
夫妻之间,道谢就太见外了。
程锦容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其实,如果宣平帝真要赐死程望,贺祈现在赶进宫也来不及救人了。只是,程锦容心中忧急不安,贺祈此时进宫,大半都是为了安她的心。
……
贺祈很快换衣,骑马进宫。
按宫中规矩,进宫出宫都得有腰牌。贺祈却是例外。他这张脸比腰牌还管用,他刚下马,内侍就殷勤地开了宫门。
贺祈迈步走向保和殿。
保和殿内外都有御前侍卫重重把守。贺祈这个御前侍卫统领,极有威望。御前侍卫们见了他,立刻肃容行礼。
贺祈略一点头示意,迈步进了殿内。他目光一扫,小喜公公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贺统领今日不是告假一日吗?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来了?”
贺祈不动声色地笑道:“听闻岳父被召进宫觐见。岳父初次面圣,我这个做女婿的放心不下,进宫来看看。”
小喜公公不疑有他,笑着说道:“程军医一个时辰前就进宫了。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得了皇上召见。现在正圣前奏对,贺统领别心急,稍候一二。”
贺祈继续套话:“皇后娘娘没陪着皇上吗?”
小喜公公低声笑道:“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不过,在程军医来之前,太后娘娘倒是来了保和殿探望皇上。现在皇上召见外臣,想来太后娘娘不便露面了。”
原来如此。
贺祈暗暗舒出一口气,眉头微微舒展。
第七百六十四章 宣召(二)
一无所知的程望,是最惊讶的那一个。
还没踏进程府的门,驸马朱启珏便来传天子口谕,宣召他进宫觐见。程望连错愕的时间都没有,就坐马车进了宫。
他在保和殿的偏殿里坐了大半个时辰,等候天子召见,心里不停地犯嘀咕。
他医术超卓,是赫赫闻名的大楚神医,在边军立下许多功劳。不过,说到底,就是一个六品医官。放到京城,是个不起眼的低等官员。
刚登基半年多的宣平帝,怎么会忽然宣召他觐见?
难道是天子身体有恙,想让他看诊?
程望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缘故,索性也不想了。在丁公公的引领下,程望进了内殿。
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就是宣平帝了。
奇怪的是,殿内还设了一张山水屏风。那屏风又宽又厚,少说也能挡得住三四个人。
初次面圣,应该行叩拜大礼。
程望低着头,正要跪下,耳边忽地响起一个温润悦耳的少年声音:“程太医是朕的表姐,论亲疏,朕也该称呼程军医一声姨夫才是。快些起身,不必行礼。来人,给程军医赐座。”
出乎意料的礼遇,令程望受宠若惊了。他忙躬身抱拳行礼:“承蒙皇上厚爱,微臣愧不敢当。”
宣平帝轻笑一声:“程军医不必疑虑。朕对程军医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你远在边关,无缘一见。听闻你回京,朕便想着见一见你。”
“你先坐下,朕再和你闲话。”
程望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宣平帝会如此平易近人。
他谢了恩典后,站起身来。起身之际,迅速抬眼看了宣平帝一眼。
这一眼看去,程望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微妙的错愕。
身着龙袍的十五岁少年,相貌俊秀,唇边含笑,目光温和。令人惊诧的是,眼前的少年,竟和他的亡妻有几分肖似……
宣平帝也在打量程望。
眼前的男子,已经三十有七,鬓角有了白发,面容有些沧桑。不过,依然身量修长清俊挺拔,一双黑眸镇定温和。
相由心生。
只看面容,就知道这是和宣和帝完全不同的男子。
宣和帝性情霸道,气势凌厉,多疑善忌,一举一动都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天威,令人不敢直视。
眼前的程望,却是温和如玉的谦谦君子,令人望之生出亲近之心。
“程军医看朕,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
宣平帝微笑道:“当年容表姐第一眼见朕时,也十分惊讶。后来朕问起此事,容表姐才告诉朕,说朕和她故去多年的亲娘生得有些相似。”
程望定定心神,谨慎地应道:“确实有几分相似。微臣的亡妻和太后娘娘是同胞姐妹,容貌生得相似。想来,皇上的相貌像极了太后娘娘,便也有几分肖似微臣亡妻了。”
“是啊,血缘是世间最奇妙的牵绊。”宣平帝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语气依然温和轻松:“朕和容表姐一见如故,彼此亲厚,情同姐弟。”
“所以,程军医将朕视为晚辈便可,不必拘谨。”
君臣有别。宣平帝可以这么说,程望却不能真的肆意妄为,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
不过,宣平帝如此和善,程望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下来,一抹笑意跃然于眉间:“皇上一番美意,微臣却之不恭,有放肆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宣平帝笑道:“朕要是不见谅,别说容表姐,就是贺统领也不能饶了朕。有这等好女儿好女婿,京城里不知多少人羡慕程军医。”
宣平帝口口声声不离程锦容,程望心里的亲近之意又多了一层:“皇上盛赞,微臣心里更惭愧了。这些年,微臣一直远在边关,没能陪伴在锦容身边。”
“好在她自己争气有出息,成了闻名大楚的女太医,嫁了一个好丈夫,又生了一双白胖健壮的儿子。她样样顺心,微臣也就处处都顺心了。”
宣平帝也笑了起来:“贺统领也时常在朕面前夸耀阿圆阿满。朕这个做舅舅的,还没见过外甥,心里也觉遗憾。”
宣平帝语气随意又亲昵。
程望心里像被热水熨过一般妥帖。
以前离得远,他虽知道程锦容和六皇子情同姐弟,感受却不深刻。今日才有了直接深切的体会。
宣平帝又问了些琐事,诸如边军军医的待遇如何有什么困难等等。程望一颗心彻底踏实了,一一作答。
君臣首次见面,就如闲话家常一般,气氛十分融洽和睦。
……
闲话了小半个时辰,一个内侍悄然走了进来,在丁公公耳边低语几句。
丁公公略一点头,走到宣平帝身边,低声禀报:“启禀皇上,贺统领进宫了。”
宣平帝半点不觉惊讶,嗯了一声:“朕知道了。让他在外面候着吧!再等片刻,朕就令他送程军医出宫。”
丁公公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程望耳尖地听到了贺统领三个字,不由得笑了起来:“微臣斗胆问一句,是不是贺祈进宫了?”
“正是。”宣平帝眸光微闪,嘴角边露出一丝自嘲:“朕召你进宫,见面说说话。容表姐这是放心不下,立刻就催夫婿进宫来了。”
程望反射性地为自己女儿说话:“微臣忽然被皇上宣召进宫,就是微臣自己也觉惊讶。锦容定是担心微臣进退失据,圣前失仪。所以,才会催着贺祈进宫来。”
是啊,容表姐担心自己的亲爹安危有什么错?
宣平帝沉默片刻,才笑道:“父女情深,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