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怜玉弯了眉眼,盈盈笑着 : “这还不是和宋姐姐学的。”
其实程五爷和宋绵的亲事,震惊的只有一些世家夫人。京中的世家姑娘早就知晓了这宋绵和程五爷之间的关系,他二人结亲,也是迟早的事。
殷茗玉虽早就知晓此事,可真得知他俩定亲了,心中难免不甘。等到年后宋绵嫁去了程家,便是堂堂太傅夫人了,身份地位不知翻了多少倍。再则,程予和齐家三公子比起来不知强了多少。想到这儿,殷茗玉更是不甘心,凭什么宋绵区区一个六品知州的女儿,竟能嫁的比她还好。
可有些人偏偏就是得到了上天的眷恋。
……
备嫁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一晃眼,便到了年末。
宋绵无双亲,婚姻大事,自然是殷老夫人替她操持。宋绵的嫁妆,也是殷老夫人替她备好的,连带着宋绵母亲的那份,将在她成亲那日送去程家。
女子出嫁以后,嫁妆何其重要。若是在夫家嫁妆不够丰厚,就连说话也是底气不足。再不用说后宅之中打点奴仆、差人办事,皆是要用着银子。有银两傍身,总是好事。这嫁妆,也得越多越好。
殷老夫人人老了,房契地契握在手里也用不到了,这些钱财自是要留给宋绵的。
宋绵出嫁前夕,殷老夫人便带着这些地契房契去了朗月居。
墨画早就铺好被子,等着宋绵就寝。见殷老夫人来了,这才退了出去,留她们二人在屋里说话。
殷老夫人牵着宋绵的手,在罗汉床的垫子上坐下: “你嫁去了程家,便是程家的人了。这些事原是你母亲交代与你的,可如今你母亲不在……”话语微顿,接着是一声轻微叹息。
宋绵心知殷老夫人定是思念起了她母亲,不禁感伤: “若是娘还在,定是能亲眼看着我出嫁。”若是她娘爹还在,定是会很高兴罢。
殷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怜惜着说: “好孩子,你还有我这个外祖母,外祖母会亲眼看着你出嫁。”
“外祖母……”宋绵心里感激,这些年,外祖母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殷老夫人眼眶湿润,用帕子抹了泪,这才拿出了替她准备的房地契: “你嫁去了程家,没了外祖母庇护,万事恐怕没如今这般顺遂如意。外祖母给你嫁妆里添了些东西,有了银子傍身,你日后的路也能好走些。”
宋绵红着眼眶,推拒道: “外祖母,这是您一辈子的积蓄,我不能收。”
殷老夫人劝说她: “好孩子,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外祖母已是垂暮之人,要这么多钱财做什么。”
“可是……”
宋绵还要推拒,殷老夫人继续劝她:“好孩子,你就收下吧,这样外祖母也能够安心看着你嫁去程家。”
宋绵犹豫许久,终是收下。
殷老夫人这才满意,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这样才对,和外祖母还客气什么。”
宋绵感动落泪,扑进殷老夫人怀里,“外祖母,阿绵舍不得您。”
殷老夫人听了,笑了声: “傻丫头,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如今你能嫁得如意郎君,外祖母也能够放心了。”
宋绵抬起头看她: “外祖母放心,五叔定会待我好的。”
殷老夫人笑着刮刮她白嫩的鼻尖:“傻丫头,这人还未嫁过去,就开始替未来夫君说话了?”
宋绵盈盈一笑,窝在殷老夫人怀里不肯起身。
还是殷老夫人瞧着时辰不早,拿了本画册子给她,这才回去歇息了。
宋绵上辈子嫁过一次人,自然知道这画册子是何物什。可想到她明日便要和五叔做这画册上的事,她心头倏然狂跳不止,双颊异常滚烫。
好不容易才稳了心神,她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上辈子,程家与她而言便是龙潭虎穴,这辈子,她却愿意为了程予,心甘情愿地入程家。人不能这样自私,五叔为她做了这样多,她也是时候该迈出那重要的一步。
一夜无梦,宋绵睡得十分浅。因为心知明日须早起,她也未敢深睡。
翌日卯时,便有丫鬟婆子进了来,伺候她起身更衣,点缀妆容。新娘子的妆容,自然是繁琐复杂。宋绵由着她们化了好几个时辰,都未曾化好。
都道成亲是最折磨人之事,此话当真是一点没说错。宋绵一大早醒来,一口饭也未曾用,便由着她们梳妆打扮。
“新娘子可真漂亮。”
化好了新娘妆,屋里的婆子们忍不住夸赞。
就连刚进门的喜婆也是笑着说: “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美成这般的新娘子。姑娘莫不是那天仙下凡来了?”
“要我说还是新郎官好福气,这副好模样,平日里也是很难遇着的。”
这些婆子们惯来会说讨喜话,宋绵也是见怪不怪,低声吩咐墨画给了她们一些赏钱。
换上凤冠霞帔,盖上红色喜帕,宋绵静坐在屋内。
外头鞭炮齐鸣,鼎沸热闹,定是新郎官迎亲来了。
宋绵由着婆子们搀扶着出了朗月居,去了正厅。
新娘出嫁,原是要拜别父母的。可宋绵并无双亲,便改成拜别殷老夫人和宣平候。宋绵虽隔着喜帕,却依稀能瞧见殷老夫人虚白的鬓发,慈蔼的笑容。
她心生不舍,想要好好告别一番。可话一出口,便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大舅舅,外祖母……”
“绵丫头。”殷老夫人再也坐不住,起身拉起新娘子的手。
“外祖母,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眼泪浸湿了喜帕,宋绵再也抑制不住,轻声抽噎。
“绵丫头,你去吧,外祖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殷老夫人边抹着泪,边温声宽慰她。
宋绵咽呜着说: “外祖母,我舍不得您……”
这句话,惹得殷老夫人的眼泪落的更凶了: “好孩子,你快去吧,可别耽误了吉时,等过几日回了门,你便能回来瞧我了。”
殷祉见状,忙起身劝道: “吉时快到了,新郎官还等着,快去罢。”
殷老夫人忙抹了泪,露了笑: “去吧,绵丫头。”
宋绵被丫鬟婆子拥着出去,任由泪水肆意滚落,心中的不舍之情愈来愈浓烈。
倏地,红绸缎的另一头微微抖了抖,似是在安慰。
宋绵微微一愣后才明白过来那是五叔在安慰她。心中的不安像是被安抚了,宋绵低垂着眼帘,望着脚底下那双大红缎面的靴子,心里瞬时安定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家再来围观五叔洞房花烛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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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花轿颠簸了一路, 总算到了程家。
宋绵由喜娘搀着下了轿, 接过红绸缎,迈入程家大门。周遭传来一阵鞭炮贺喜声,很是热闹喜庆。这熟悉的场景与宋绵而言, 却有些恍如隔世。
喜婆扶着宋绵的胳膊, 进了喜堂。直到拜过高堂, 又被牵引着入了洞房。
早有丫鬟捧着秤杆过来, 就等着新郎官掀新娘子的红盖头。屋里围满了女客, 宋绵略微有些紧张, 双手揪着红色裙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谁知眼前的喜帕倏然被挑起,她的面容便这直接袒露在众人面前。
宋绵心中微惊, 下意识抬眸, 便撞入程予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眸里。
今日的她,穿着大红衣裳,裙摆是金线勾勒而出的花纹,鲜艳浓烈、精巧细致。头上戴着金灿灿的凤冠,细长的流苏坠子在脸颊两侧轻轻摇晃,衬着那张容色动人的脸庞。一双秋水清眸带着一丝生怯,羞怯地扫了一眼便垂了下来, 更显娇弱如花。这般好的颜色,令屋里的人心头一窒。
“新娘子可真漂亮……”
不知是谁,先夸了一声,这才拉回了众人的神思。
“是啊, 五爷真是好福气。”
“这样漂亮的新娘子,竟是我们的新夫人。”
惊艳了一番以后,大家忙说着吉祥话讨赏钱。
程予眸中含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宋绵看了好半晌。
屋里还有别人,宋绵对着他炙热的目光,不免有几分羞怯,微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小丫鬟端着合卺酒过来。
程予在她身侧坐下,同她挽着胳膊,一饮而尽。喝下了合卺酒,从今以后,他们便是夫妻二人连为一体、合二为一了。
喜婆端着花生瓜子过来,洒了一床,寓意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直到礼节毕了,新郎官到了前厅陪客,独留新娘在新房里等候。
墨画怕宋绵饿着,端了些瓜果点心过来: “姑娘,您一整日未吃东西了,奴婢担心你饿着,特意端了些吃的过来。”
宋绵的确饿的很,累了一整天,早就饥肠辘辘了。
她捻起一块芙蓉糕,正准备咬,便瞧见似云端着吃食从外头挑帘进来: “夫人,五爷担心您饿着,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碗粥过来。这粥是刚熬好的,五爷说您一整日未吃东西了,吃不得辛辣,这温热的粥正好暖胃,您吃下胃里也能舒服些。”
宋绵心里微暖,笑着道谢: “多谢似云姐姐。”
似云笑语盈盈地瞧她: “夫人如今可不能再叫我姐姐了,真是折煞我了。”
厨房熬的是碗红米粥,不凉不烫,温度正正好。宋绵拿着汤匙子,小口小口吃着,配着那几碟脆爽可口的小菜,吃完以后,果真觉得方才空荡荡的胃里顿时舒服多了。
墨画见她们姑娘喝完了粥,便过来替她解凤冠钗环。
柳儿和絮儿则去了净室,烧好热水。待墨画替宋绵拆了发饰、卸了妆容,这才移步到净室沐浴更衣。
墨画拿着香胰子,轻轻替宋绵搓着背,她们姑娘肌肤细白光滑,跟那羊乳似的,细腻的不见一丝瑕疵。她有时稍稍不慎擦地用力些,便会留下一道微红的印子。这般的娇嫩,若是待会入了洞房,也不知会成了何样?这样想着,墨画也不禁红了脸。毕竟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对于洞房一事,皆是难以启齿的。
沐完浴,墨画拿了块柔软的棉布,替宋绵擦干身子,换上一身大红色绣芙蕖寝衣。
屋里烧了银丝炭,即便外头下了大雪,也不觉得寒冷,反而温暖如春。
宋绵在临窗的绣墩上坐下,由着墨画替她绞着头发。
花窗上贴着红艳艳的鸳鸯喜字,映着昏黄的烛光,变成橘红的颜色。不知不觉,她竟是看出了神。
程予在前厅喝了不少酒。若是平日里这些同僚定是不敢这样灌他的,可今日是他大喜日子,任谁也能看出他脸上的高兴,便轮番着上来敬了。说是要将他灌的烂醉如泥,令他一回了新房便长醉不起,入不了洞房。
可到底是他们低估了程予的酒量。他喝了这样多,唯有脸色红了些,脑子却是清醒得很。
柳儿絮儿百无聊赖地在外屋侯着,见程予来了,忙打起了精神,规规矩矩地唤了声: “五爷。”
程予抿着唇,微微颔首。
似云从小厨房那端了碗醒酒汤过来,笑着说: “五爷还是先喝口醒酒汤吧。”
程予抬手按了按眉心,接了过来,还未喝便先问了一句: “小厨房熬的粥,端给夫人喝了么?”
似云笑着答: “五爷您亲口吩咐的,奴婢自然是照做了。”
程予这才放心下来,喝了口醒酒汤,这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进了里屋。
临窗而靠的角落里,坐着位红衣小姑娘,眼睛盯着那花窗上的剪纸鸳鸯瞧,微微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予放轻了步子,踱步至窗边,接过墨画手里的棉巾: “我来吧。”
墨画吓了一跳,发现是程予,忙向他行了一礼: “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