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听着面露凝重,“有,还不止一批。瑞王和安婕妤是一批,似乎只是去看明惠死了没有。还有就是皇后,派人去看了一眼,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倒是太后和皇上,太后似乎是想让明惠死。皇上则是派了几个略通拳脚功夫的小太监守着明惠,明惠一醒就有人通知乾清宫那边。如今除了安插在那边的小宫女,别的人都接近不了了。”
太子闻言失笑,“父皇还真是高看孤了,孤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让明惠宁可死也替孤遮掩。无妨,让他们去吧,孤倒要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来。”
齐嬷嬷笑道:“殿下说得对,咱们可什么都坏事都没有做,只是告知了明惠她妹妹被残害致死的消息。别的话什么都没有说。”
童珂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即松开手,“如果可以在父皇手下留明惠条命,也让宫里的人知道,替东宫办事的人东宫必定会护着。”
太子看了她一眼,朝齐嬷嬷微微颔首,示意按她的吩咐办。
等齐嬷嬷一走,她就解释道:“宫里明眼人儿都知道明惠这次是替我们受过,我们不能就这么放着明惠不管。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可以来办这件事。”
太子从小一人打拼,此刻却有人为他着想,还是他的心上人。他柔和了眉眼,“不必,我虽然不济,可这件事情还是办得到的。”
不济?童珂可不觉得。她正想打趣两句,就见妙兰进来禀报道:“殿下,娘娘,德妃娘娘过来了。”
童珂和太子面面相觑,德妃虽说一直向着东宫,可到底平日里避讳良多,倒是没有来过东宫。
童珂将太子推开,示意妙兰上前给她整理仪容,“你就在内室躲一躲。”
太子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笑道:“为夫哪里见不得人还得娘子将为夫藏起来?啧。”
促狭的语气,分明是大街上的浪荡公子。她瞪了他一眼,从寿宴那日起,他就像是开了禁一般,根本没了矜贵太子的典范。
她也不理她,领着妙兰往外走。妙兰出门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奴婢可从来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是这副模样。”
童珂扬起下颌,娇贵不可亵玩,可脸上的红晕却骗不了人。
德妃听到外面的动静迎上来就见童珂眼含春光的模样,愣了一瞬飞快遮掩了过去,“太子妃,本宫叨扰了。”
“德妃娘娘这说的哪里话?”童珂行了半礼,上前主动执起德妃的手,两人挨着坐到软榻上。
“今儿一大早喜鹊就在枝头上报喜,儿臣就猜测了大半天这喜从何来。没成想竟然是娘娘驾临!”
德妃闻言笑起来,“太子妃这张嘴,本宫可是爱极了。”说完,笑容凝在脸上,一脸的难以启齿。
客套两句,这就是要进入正题了。童珂情知德妃肯定是有事才过来,得亏平日里德妃对她多有照拂,她也就梗着脖子接下这一茬,“娘娘可有何烦心事儿?”
德妃面露苦涩,犹豫半晌才讷讷开口:“说来这件事情本不应该让太子妃掺和进来,可我也是没了法子。”她顿了顿,余光见太子妃慢悠悠执起了茶盏,心里一哽,情知和太子妃说话不能用后宫那一套。
她干脆收起那份小心思,直言道:“太子妃可记得瑞王献上的那两个绣娘?”
绣娘?童珂抿了口茶水,“是太后寿宴上那两个绣娘吧。”
“可不是。”德妃皱起眉头,“太子妃有所不知,寿宴当日我看见那两个绣娘就心里一咯噔。那两个绣娘的面相如此熟悉,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如愿见到太子妃面露惊诧,她才略微安了心。
“当时我是真没有想起来,可回宫之后我思量了许久才想起来那两个绣娘跟以前伺候过庄妃的一个绣娘长得颇为相似。”
童珂本能弓起手指敲了敲茶盏,随即将茶盏放下,“娘娘的意思是那两个绣娘进宫是瑞王特意安排的?不过这也说得过去,瑞王处心安排想要博皇祖母欢心也是有的。”
德妃见太子妃神色不似做伪,皱了皱眉头。她轻轻“嗨”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如果事情真那般简单,我何必还过来跟你说呢?当年那个绣娘可是死得不一般!那个绣娘是皇后亲赐给庄妃的,算是皇后给庄妃身边安插的一个钉子。”
说着,她惋惜道:“其实庄妃大可将那个绣娘拘起来派些杂七杂八的绣活儿也就得了。偏那个时候庄妃受宠,哪里将皇后看在眼里,随便找了个“污了朝服”的名头就将那个绣娘赐死了。”
“死了?”童珂惊讶,她还真不知道还有这桩往事。“那这两个绣娘进宫来,怕不是要出乱子?”
德妃也发愁道:“可不是。本来我想着早点去禀告皇后,了了这桩糟心事儿也就算了。可谁知道皇上收用了那个薛灵芸,虽没赏赐封号,可到底情况不一样了。”
“哦?父皇竟然收用了薛灵芸,我可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听到。”果然和前世一般,薛灵芸被皇上临幸了,之后怕就是一步登天了。
“你毕竟是做小辈的,又没有大肆宣扬,你不知道不为奇。只是事到如今可该如何料理?”
童珂面不改色,“虽说如此,可这件事情到底跟咱们没有关系。薛家姐妹即使要报仇也是冲着庄妃来吧,再说她们也是瑞王带进宫的。瑞王总不至于害了自个儿的亲娘。”
“话虽如此,可我到底是不安心。”德妃攥紧手里的帕子,为难道:“别的也就罢了,庄妃如何跟我又有何关系?我只是忧心皇上的身体,万一薛灵芸一时想不开对皇上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童珂也跟着捻捻太阳穴,忧心:“娘娘说的有理,可是娘娘可有证据?我信娘娘,其他人怕是觉得娘娘信口胡言。”
“这……”德妃道:“我确实没有证据,而且当初那个被赐死的绣娘也不姓薛。”
“那可就难办了。无凭无据的跑过去说人家进宫是报仇的,这可不大好。”
德妃颔首,“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我……”
“妙兰!”童珂突然打断她的话,“你去看看殿下醒了没有?醒了就伺候殿下把药给喝了。”
妙兰恭声应下。
童珂不好意思道:“娘娘也知道太子的身子弱,一不小心又被风扑了,成日里医药不断。真是忧心。”说完,好似才想起来她打断了德妃的话,“娘娘您说,都怪我方才着急殿下的病情,这般没规矩地插话。”
德妃苦笑:“我本想着让太子殿下去帮忙查一下,只是没想到事不凑巧,殿下病了。也罢,这件事情还是听天由命吧,说不定是我杞人忧天了呢。”
童珂心里嗤笑一声,德妃膝下可是有三皇子周王,话音里可从来不带周王。况且这件事情太子还真不好插手,德妃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吗?薛家姐妹分明就是太子安排进来的人。他查自个儿也是笑话!
“事儿可不能到咱们就结束了,万一事情属实,到时候出了问题,咱们岂不是背个“知而不报”的罪名?”童珂扬眉道:“后宫中事儿,咱们本就没有处置的权力,不如我们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示下。”
德妃恍然大悟,认同道:“太子妃说得对!咱们这就去!”
咱们?童珂挑挑眉,那就咱们吧。她倒要看看德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56章 皇后
坤宁宫, 皇后依着椅背, 揉着额角, 一脸不虞, “今儿是什么风把太子妃和德妃吹过来了,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德妃瞄了童珂一眼, 见她只顾抚着手里的茶盏,便知道她是不肯出手了。“皇后娘娘凤体有恙, 可曾宣太医诊治过了?”
听着这话, 皇后更加烦躁, 自寿宴被皇上斥责之后, 她就像是压不住怒火了似的,看什么都不顺眼。可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皱眉冷声道:“没什么大碍,经年的毛病罢了。”
“还是宣太医看看才好。”
皇后嗤笑一声, 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向德妃:“本宫要是不好了,可不是便宜你们了。”
德妃面色猛地一变, 仓皇起身告罪道:“皇后娘娘, 臣妾定然没有不轨之心。”
“呵。”皇后死死摁住疼痛欲裂的额头,嗤笑出声。正想要反讽两句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茶盏的磕碰声。
她转头正对上太子妃冷冷的眼神, 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清醒过来。只是额头却不可抑制地像是被人拿着斧头一下下劈得疼, 她垂下眼睑,“德妃到底有什么事情?本宫身体有恙,不便跟德妃叙旧。”
德妃感激地看了眼太子妃, 小心翼翼地说:“皇后娘娘,如若不是事关重大,臣妾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惊扰娘娘。实在是事关圣上和庄妃的安全,臣妾心里难安。”
皇后揉着额头的手一顿,利剑般的眼神刺向德妃,“怎么回事?”
德妃瑟缩了一下,飞快道:“臣妾想起来薛家姐妹跟原本被庄妃赐死的裴彩衣极为相像,臣妾也是怕薛家姐妹对圣上不利。”
“那就把薛家姐妹带过来,好好审问。”皇后对裴彩衣这个名字倒是颇为耳熟,不过她现在头疼的紧,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她说了一声却觉得旁边的华嬷嬷没有动,不禁侧目:“怎么?”
华嬷嬷恨恨地瞪了德妃一眼,心疼地对皇后禀道:“娘娘,薛家姐妹中的姐姐薛灵芸已经被圣上宠幸了,虽说没有册立封号,但毕竟不同往昔。这般草率地拘过来怕是不妥。”
皇后愣怔一瞬,失声大笑起来。
“娘娘!”华嬷嬷心焦不已,自从圣上不分青红皂白斥责了娘娘,娘娘就犯了旧疾。她已经把不要紧的事情都擅自压下来了,可这下到好,被德妃轻而易举地捅破了。
童珂蹙眉看向皇后,皇后今日的举动跟往常一点都不一样。现如今更是不顾颜面这般放肆地大笑,倒是有股子破罐破摔的意味。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风雨欲来。
皇后笑声猛地停了下来,捻起帕子轻轻擦擦嘴,冷声道:“怎么?本宫身为一国之母,连处置一个没有位份的绣娘都不成了吗?”
华嬷嬷好久没见到皇后这般暴躁的模样了,只觉不好。可她到底是奴婢,根本没有插言的余地,只能期期艾艾地看向太子妃,却见太子妃只是对她笑了下别过头去。
大势已去,她也只能应下:“老奴这就去。”
华嬷嬷一走,整个坤宁宫都安静下来。德妃坐立不安地一眼一眼瞄着太子妃,皇后则是闭着眼揉着额头一言不发。
童珂没有回应德妃的眼神,只是心里琢磨着皇后的反常。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要是真的出了事儿,六宫的权势地位怕是又得大变样。如今的后宫皇后、太后和庄妃三足鼎立,表明上庄妃弱势可毕竟有皇帝和瑞王撑着,倒是不落下风。
可皇后现在这副模样,怕是要撕开了这副局面了。
没过多久,华嬷嬷就领着几个太监领着楚楚动人的薛灵芸和头发凌乱的薛灵含进来了。妹妹薛灵含像是挣扎过一番,衣裳头发都散了,发狠地瞪着皇后。
倒是姐姐薛灵芸,端庄大方,一身凌云缎子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姿,拉了下身后的薛灵含,盈盈下拜:“绣娘薛灵芸,薛灵含给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请安。”
皇后像是额头疼极了,手上动作不变只是掀起眼皮瞥了她们姐妹两个一眼,“你们姐妹两人可认识裴彩衣?”
薛灵含猛地抬头怒视皇后,可跪在前面的薛灵芸面色未变,轻言细语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认识。裴彩衣乃吾们姐妹两人的母亲,于八年前被庄妃娘娘赐死。”
德妃惊诧地看了薛灵芸一眼,没想到薛灵芸竟然一口将事情认下来了。
皇后放下手,细细打量了一番薛灵芸,半晌才开口道:“那你为何进宫?可有图谋不轨?凑到圣上身边又有何居心?”
薛灵芸抬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吾们母亲?”
皇后被问得一滞,不由看向一旁的华嬷嬷,只是还没等看出究竟就听薛灵芸道:“看来皇后娘娘是忘了。不过倒也在意料之中。母亲只是昔日坤宁宫的一介绣娘,更是被赐给庄妃娘娘。”
“皇后娘娘不必紧张,母亲虽然身死,可对皇后娘娘和庄妃娘娘并无怨恨,临死时还感念圣上夸赞了她为皇后娘娘所缝制的锦衣。吾们姐们进宫来也不过是偶然被瑞王殿下发现,被送进宫来。至于后来侥幸得以伺候圣上也是圣上的恩赐。”
皇后经薛灵芸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裴彩衣到底是什么人。当时裴彩衣死的时候,她也只是感叹了一句可惜了。只是没想到如今倒是见了裴彩衣的两个女儿。
“你们姐妹两个进宫难道只是单纯的巧合吗?”德妃插嘴。
薛灵芸面不改色,微笑道:“回德妃娘娘的话,如若心怀不轨,吾们又怎么会这般干脆利落地将往事吐个明白?岂不是徒增别人的戒心?”
话倒是在理。可童珂可是明白薛灵芸姐妹两人进宫根本不是巧合,太子知不知道她们姐妹两个的事,知不知道她们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将背后事说出来。
嘴巴这般不严,万一将太子招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如此说来,倒是臣妾多心了。”德妃一改愁容,笑道:“皇后娘娘,都是臣妾没将事情搞明白就急匆匆地跑来找皇后娘娘。”
似乎一切都平息了。只是皇后不禁眯了眯眼睛看向姐妹两人,见薛灵芸不卑不亢,薛灵含梗着脖子也是一脸不屈,直觉这两姐妹不简单。
两人嘴上虽说没有别的心思,可要是私下里做些什么,害了她的性命。到时候怕是哭也来不及了。
这件事情还真是憋屈人,明知道她们姐妹不对劲,可到底没了证据……
如若薛灵芸没有被皇上宠幸也就罢了,不过是两个绣娘,赶出宫去也就罢了。可如今却是难办了。
“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起身恭迎圣上。景明帝大马金刀地走进来,先是看了眼躬身在前的皇后,可眼中也印出薛灵含凌乱的衣衫,他不由眼色微深。
“薛家姐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皇后如此大张旗鼓地从乾清宫带走她们?”
一句话劈得皇后心如死灰,她觉得没意思透了。什么一国之母,在皇上眼里怕是连傀儡做的不称职。她心里明镜似的,皇帝并没有多看重太子,可太子毕竟占嫡占长,平日里也没什么大的过错,废了太子难堵悠悠之口。
抬了太子妃就是为了跟她这个皇后作对,就是怕她这个皇后在后宫称霸。废太子的时候也好说,毕竟在皇帝眼里靖安侯怕就是听话的一条狗,废太子的时候救下太子妃卖靖安侯一个好。荒唐之极!
可她还是蒙着心去应和皇帝,毕竟她什么都没有,只有皇后这个位子可以依靠!她处处与太子妃作对,失了贤名,失了权势,只换回来皇帝的斥责!
她到底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冷笑着起身,直勾勾地乜着皇帝,“犯了什么错?圣上可知薛家姐妹的母亲是被圣上的心肝儿庄妃赐死的?本宫以防不测,将她们带来问问话可有错?”
景明帝被突然爆发皇后骇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暴怒,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皇后,暴喝道:“你……放肆!”
皇后冷笑一声,“臣妾只是说出真相,有何放肆的?”
“你!”
薛灵芸见事不对,连忙起身扶住景明帝,轻声劝道:“圣上,皇后娘娘也是为您着想,害怕民女对您和庄妃娘娘不轨,才性子急了些。民女本就该罚。”
景明帝冷哼一声,斥道:“哪里是为朕着想?分明是嫉妒心切,急着排除异己。朕才刚刚宠幸于你,皇后就急不可耐地冲上来残害于你们姐妹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