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旁人见薛绾这幅泪汪汪,不哭不闹的模样更加心疼了几分。
见薛绾无事,宋彧便转身欲走。
晴初向来脾气大,这会子见自家姑娘受了这般委屈,当下便怒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推我家姑娘!要是四姑娘伤了一丁半点,看老太太不派人赏你几顿板子!!”晴初伸手指着宋彧,横眉竖目的。
宋彧脚步微顿,并未转头。秋风微起,少年的发丝随风轻拂,衣衫鼓动,带着几分寂寥。
“墨卿颜恭候。”
冷冽的嗓音被风吹散,留下了惊愕的众人。
薛绾睁着水朦朦的杏眸,长长的眼睫微颤,还带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他…他就是墨卿颜?!”忍冬微惊,有些不可置信。
霜降也是一脸吃惊神色,她听闻过墨卿颜性子古怪,今日一见果真古怪的很。
“墨卿颜又怎么样,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他推了四姑娘,他还是得吃不了兜着走!”晴初撇嘴,面色还有些不悦。
“算了,再过几日便是祖母的寿宴了,父亲花了诸多心思请他们来哄祖母高兴,何必再惹得祖母不快。”薛绾娇气地哽了哽,红唇微抿,说出的话还是乖巧懂事的。
晴初心疼地揉了揉薛绾的小脸,语气轻柔。
“还是四姑娘最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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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居内,鎏银百花香炉里燃着辟寒香,烟雾缭绕,驱散了一室的寒意。
薛绾半倚在雕花细木贵妃榻上,裙裾略略掀起,露出了莹白’粉润的小腿。
虽然只是擦破了些皮,可薛绾肌肤娇弱,仅是些红痕,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了。
看着薛绾白嫩的小腿上一片破血迹,霜降柳眉微皱,一阵心疼。
“这些日子,姑娘还得注意着伤口,免得日后留了疤。”霜降替薛绾细致地抹了药,眼眶微微泛红。
薛绾乖乖地点了点头,鼻尖红通通的,杏眸盈着泪意。
晴初接过霜降手里的药,碎碎念道。
“虽然这玉凝露消痕去疤,可难免避不过药性,姑娘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还未等薛绾开口,门外忽然传来阿箬的传唤声。
“四姑娘,詹事府的安姑娘来了。”
薛绾闻言,面色一白。
第3章 恰似故人寻
安敏玉一进屋内,便嗅到了不似寻常的熏香。晕晕绕绕,清幽袅娜,少顷便冲散了身上的淡淡的凉意。
撩开珠帘,入眼便是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走进屏风后,只见薛绾半倚在紫玉珊瑚屏榻上,瓷玉白的小手正把玩着一串赤色琉璃珠子。
“绾儿妹妹着实是悠闲自在。”安敏玉抿唇打趣道,绣帕轻轻遮面,温柔可人。
一旁的霜降和晴初见安敏玉进了里间,略略福了福身。
“晴初,给安姑娘沏茶。”薛绾懒懒抬眸,随口吩咐了一句。
“诺。“晴初应了一声。
“安姐姐坐吧。”薛绾依旧摆弄着手里的珠子,语气轻飘飘的。
安敏玉薛绾淡漠疏离的样子,柔美的小脸顿时有些发白。
往日,这薛绾哪时见到她不是姐姐长姐姐短的,今日怎么如此反常。不仅言辞生疏,竟然连一个正眼都不给她。
就在安敏玉要在榻上落座时,薛绾突然咳嗽了一声。
“安姐姐且慢。”
“?”安敏玉疑惑地看了薛绾一眼。
“绾儿近日染了风寒,安姐姐还是离我远些才好,免得传给了姐姐,凭白遭了这份罪就不好了。”
安敏玉一听薛绾染了风寒,美目里立即闪过一丝嫌恶,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温懦佯装出一副关心地模样。
“风寒?妹妹可无大恙?”
“无事,已经请郎中开了方子了。”
“那便好。”安敏玉以绣帕掩面,眼底是旁人不易察觉的轻嫌之意。
“霜降,将我那把梨木镌花椅搬出来,好让安姐姐落座。”薛绾娇声吩咐着,垂敛的杏眸闪过一丝微讽。
霜降虽然疑惑,还是听话地搬了椅子过来。
安敏玉淡笑,款款落了座,不过是十岁的年纪,早已是一番大家闺秀的做派。
晴初端上了茶水,轻轻放在了两人面前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上。
“这是前几日祖母派人送来的白毫银针,安姐姐尝尝如何?”薛绾捧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
安敏玉掩袖轻酌了一口,美目定定看着瓷盏中的茶叶。
“挺直如针,色白如银,气清味醇,口留余甘,不愧是名品。”
薛绾闻言轻笑,玉指轻轻拨了拨手里的琉璃珠串。
“安姐姐果然懂茶。”
“绾儿妹妹谬赞了,我懂得也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安敏玉红唇轻抿,美目闪过一丝隐隐的得意。她从三岁便开始习得诗词歌赋,曲艺茶道,行事做派向来便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哪里是薛绾这个草包美人儿能比的。
可再稳重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这会子见薛绾称赞,一时之间面色盈盈,又恢复了往日的得意姿态。薛绾见状,杏眸沉沉,逐渐敛去了面上的笑意。
上辈子便是这样,安敏玉刻意接近自己,假意与自己交好,而自己却傻傻地真心相待,以为安敏玉真与自己情同姐妹,未曾料到,自己竟一开始便被人算计好了。
若不是自己重生,她又如何能识清这条毒蛇的真面目。
现下只要一想到安家与方家勾结一事,薛绾就怒火中烧,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薛绾捏紧了手里的玉珠子。
“安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何事?”薛绾抬眸,杏眸清澈见底,状似懵懂。
“本想着妹妹闷在府中无趣,打算来给妹妹解解闷而已。”安敏玉柔柔笑着,素手轻轻扶了扶发间的金海棠珠花步摇,面颊微红,眼底透着些许羞涩。
“不过听闻今日方府的二公子会来相国府,妹妹可知?”
果然,薛绾心底冷哼。
上辈子她年幼无知,根本没看出来安敏玉早已对方子应芳心暗许。每次方子应来府中时,安敏玉总是恰巧来府中找她游玩,她只当是巧合,现下想来,果真是自己太过愚钝了些。
若她当初心细些,想必早就能察觉安敏玉的心思非同一般。
“是呀,安姐姐怎么了吗?”薛绾故作天真地抬头,白嫩的小脸仰着,无辜又稚嫩。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妹妹无需放在心上。”安敏玉抿唇浅笑,秋水明眸盈盈。
“安姐姐也是来的赶巧了。”薛绾脆生生地说了一句,杏眸弯弯,状似童言童语。
正所谓说者虽“无意”,听者却有心。
安敏玉本就心思敏感,这会子听薛绾说她来得赶巧,一下子便想着薛绾是在编排她,不过转念一想,薛绾如今不过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哪里就能想的如此多了。思及此处,安敏玉僵硬的面色微微和缓了些。
正当安敏玉还欲说些什么,只听院外又来了一道传唤声。
“四姑娘,夫人唤您去前厅,说是平章政事家的公子正在前厅侯着呢。”
薛绾闻言,杏眸微垂,长睫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妹妹现下可是要去见方公子?”安敏玉咬唇,一双纤白素手微微绞着手中的莲青色玉帕,语气略有些微妙。
“是呀。”薛绾应到,眉眼弯弯。
“既然这样,姐姐就不打扰绾儿妹妹了。”安敏玉垂眸,佯装低落。
“安姐姐不如随我一同去前厅好了,来都来了,自然要留下来好好玩了。”
安敏玉闻言顿时喜上眉梢,红唇轻抿,一番小女儿的娇态。
薛绾秀眉微挑,清澈的眼底一片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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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绾等人移步来了前厅,只见沈夫人坐于正堂之上,右下坐着一位身着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的公子。
那人身姿挺拔,面容清秀,年纪约莫十三四岁。
“绾儿见过母亲。”薛绾微微福身,抬眸恰是迎上了方子应略带探究的目光。薛绾微微一笑,并未理会。
“绾儿来了啊,快来见过你子应哥哥。”薛夫人向薛绾招了招手,目光慈爱。
“敏玉见过薛夫人,见过方公子。”还没等薛绾开口,跟在身后的安敏玉率先开了口。
薛夫人闻言一怔,面色微有不悦,碍于面子,她还是温柔地对安敏玉笑了笑。
“安姑娘也来了啊。”
“绾儿妹妹盛情相邀,敏玉实在不好推辞。”安敏玉柔柔道,目光盈盈。
“是吗?”薛夫人疑惑地看了眼安敏玉,随后便唤起了薛绾。
“绾儿,快过来娘亲这里。”
薛绾见状立刻迈着小短腿,飞奔到了薛夫人的怀里。
“娘亲!”薛绾伸手抱住了沈夫人的脖颈,奶声奶气地撒着娇。
“哎呦,我的小心肝呀,快让娘亲看看,今天的绾儿有没有变漂亮呀?”沈夫人搂住怀里软软的小人儿,玉手捏了捏薛绾肉嘟嘟的小脸,语气温柔慈爱。
“快见见你子应哥哥。”
方子应见状,即刻便站起了身。
“许久未见绾儿妹妹越发标志可爱了。”方子应淡笑,低头凝视着一身粉裳的玉团子。
薛绾抬头看了一眼方子应,随后便跑回沈夫人的身边,拉着沈夫人的手不言不语,佯装出一幅怕见生人的模样。
既然想解除这门亲事,必然要让父亲和母亲知晓方家的真实目的。现下她年幼,说出的话旁人自然不会轻信,能做的只有一点一点疏离她对方子应的态度,从而让众人知晓,她对方子应并无亲近之感。一旦让疼爱她的祖母知晓,这份姻亲必然保不了多久。
上辈子她懵懂无知,感情的事也是顺水推舟而成。既然定了亲,她想的也是安安分分地嫁给方子应。如若不是临死知道了真相,想必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这孩子,看来是怕生。”沈夫人浅笑,轻轻揽住了薛绾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