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成点头:“听口音,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李金霖堵在心口几日的郁结忽然疏散了几分,他看向马成:“我今日传出消息送你女儿回来的马车上有重要证人,他们很有可能出手。”
马成猛地抬头看向李金霖:“你不是说保住我女儿吗?!为何拿她做饵!”
李金霖摁住他下颌,强迫他冷静下来:“我说到做到。”
“但刀枪无眼,对方一定派了极其厉害的人……”
马成牙齿咬紧,恨不得崩碎了:“你说过的……”
李金霖看着他,眯了眯眼,漆黑的眼眸直直地望进男人愤怒通红的眼中:“再想想,你还知道什么?”
马成咬着牙,声音一个一个蹦出来:“没、有。”
李金霖淡淡道:“押解你女儿的囚车傍晚到达京城,沿路有十几处适合埋伏的地方,若我不加派人手,随时可能……会死。”
锁链的哐当声在狭窄的地牢里疯狂回响,马车疯狂的挣扎着,破口大骂道:“李金霖,若我女儿死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金霖擦了擦手,淡淡起身,看向一旁的人:“看好了。”
他走出地牢,从昏暗潮湿处缓步走入光明。
背后的主谋果然谨慎狡诈……马成已经说出了他知道的所有事,信息依旧不够充分,不够有指向性。
李金霖唤来心腹,沉声道:“排查京城包括京城附近所有同样口音的,刚死了妻子的,年纪十八到三十岁之间的男人。”
“是!”
他拿上剑,翻身上马,亲自带领一帮人赶往京郊。
————
宁县隶属于乾州,在乾州最南端。
“终八,将马成的丫头放走真的没问题吗?若这个把柄落在李金霖手里,谁知道马成会说出什么?”
一身材偏瘦,穿着普通粗布衣裳,焦急地看着身边的人问道。
“蠢不蠢?马成能知道多少?他连公子的面都见过,更别说真实身份。当初派我们去监视她女儿,也只是为了让这些头子忠心。”
这些人都是在外跑了好些年生意的老手,老辣得很,六皇子和楚桓想尽快掌握盐路,后面再逐渐培养心腹,就必须得靠这些人先走起来,但又为了防止他们背后搞手段,所以派了人监视。
马车等人并不知道楚桓的真实身份,更加不知道楚桓背后的人又是谁。
所以一有密探来宁县,他们便立即撤离,他们的身份可比一个马成要重要的多。
他们已经派人传信给公子,告诉公子他们已经躲好,并未被抓。
近几日进出都被查的很严,两人不敢贸然离开,只好在宁县的客栈暂时住下。
“我知道这个理,但这心里就是放心不下。”
终九抠了抠脑袋,喝了一大口热水,道:“这次真的太玄了乎,刚到乾州,便举城皆知那时我们的车会到,连哪个地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关键他还不直接做什么,而是潜伏在暗处,挖更大的陷进,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人掉进去……”
“是啊,皇上亲自派人调查,大理寺的密探近几日全国上下都是,听说又有两路被抓,十几位官员押去了京城。”
这就是最可怕的,你跟不知道下一步会掉入什么陷阱,也根本不知道,你的敌人知道你多少秘密。
无处躲藏,也无法防范。
“咚咚——”门忽然轻响。
两人眼睛猛然睁大,对视了一眼。
两人抽出剑,终九走向门边,尽量声音自然轻松地问道:“谁?”
门外传来小二热情的声音:“爷,来添热水的!”
终九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确实只有一人,他转身看了眼终八,两人将剑放回枕头下藏好,终九走上前打开了门,自然道:“麻烦小二哥了。”
小二搭着白帕子提着桶站在走廊上,笑道:“该做的该做的。”
小二将热水提进去,哈腰道:“两位客官好生休息。”
两人点点头。
小二转身走出去,终久起身去关门。
将门栓落好之后,终九才松了口气,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吓我……”脖颈处传来一道细密而尖锐的疼痛,终九嘴巴微微张开,目光惊讶地看着前方两位身着黑衣的人。
两人皆是头戴黑色面具,遮住了全脸。终八坐在桌旁,同样浑身僵住地看着他。
其中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走来,掰开他的嘴巴,将他嘴里的毒药和绵针取出,又细细检查过他袖里和头发里,然后对身后高大的男子点头。
男人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然后拉起终八手臂搭在自己肩膀,又走过来搭起终九的两边,扣着腰,冲女子扬了扬下巴。
女子打开门,客栈已经被他们买通,此时外面除了视若无睹的小二没有一个客人,客栈的后院里停了一辆马车。
男人拿起黑布将两人脑袋罩了,用两根手指粗的麻绳将人细细捆好,扔进了马车里。
他反手解开后脑勺的绳结,虎口处有一颗小小的痣。
面具解开,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萧拓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
要掰倒楚家肯定是不容易的。他们一开始以为马成知道楚桓的身份,可是以大理寺的手段套了这么久的话,楚家还安然无恙,显然他们是不知道的。所以就算把马成再关一年也没有用,他知道的有效信息极其有限。
若他们不趁胜追击,六皇子和楚家想出了什么脱身的法子,下次再掰倒他们便是难上加难。
他们跟随密探,知道了马成有女儿一事。他们先密探找到马秀薇,刚到,就见有两道黑影窜出,跑的极快,一下就没影了。
两人在乾州找了他一个晚上,终于摸到了行踪。
此时马秀薇已经出了乾州,终九和终八送出去的信也已经被他拦下。这个时候,他让人给李金霖的信想必也已经送到。
楚桓此时并不知道终九和终八是否在囚车上,让李金霖放话的目的是为了引蛇出洞,但这蛇出不出洞萧拓和江元依并不能确定。
但若是在有这两人作证,楚桓便难以翻身。
江元依取下面具,脸上留了些印子。
萧拓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脸:“早知道戴面巾了。”
江元依摇摇头:“没事,快回京城吧。”
萧拓点点头,两人坐上马车,赶忙赶回京城。
————
“公、公子!终八终九被抓!这这……”
来报之人,嘴唇颤抖,哆嗦地抖出几个字。
楚桓站起身,几日来伪装的冷静瞬时荡然无存,他面色有些狰狞,一把攥住那人的衣领、:“我不是已经下令让他们撤离吗?!”
“属下不知……”
楚桓松开他,手臂缓缓垂落到腿侧,不可抑制地发颤。
这极其有可能是故意放出来的诱饵,想引他上钩。但他不敢赌这个万一,终九杳无音信,若囚车中押解的真是他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明明知晓有可能是圈套,但也不得不往下跳。
他闭上酸胀的眼睛,半晌后缓缓睁开,看向那人:“派出最高级影卫,不能让他们活着入京。”
楚府培养的最高级影卫,执行完任务,若没有逃离成功,便立刻自尽。
下属跪下,道:“是。”
……
压进京城有三辆囚车,外面包裹着黑布。囚车显然羁押的是重犯,囚车四周围了将近一百人。
几只暗箭从各个方向射来,准确地朝囚车中射去。
“小心!!”
此时正经过一处峡谷,两边是山,虽然不高,但确实是埋伏的好地方。
埋伏的人不多,且十分隐蔽,目标也十分明确,就是让囚车中的人死。
李金霖眼眸一眯:“来了。”
他高高举起剑,然后狠狠往下一挥。
与此同时,李金霖安插在周围的人迅速起身收拢包围圈,寻找目标。
没过多久,几名下属来报:“报告大人!发现可疑者,但在我们赶到之前已经全部自尽。”
李金霖眸光微沉,能培养这样的暗卫,这背后的势力该是多么强大。
“尸体带回大理寺。”
他淡淡道,“传消息出去,就说我早已料到有人埋伏,真正的犯人不再这三辆囚车上,而在另外一路。”
天光逐渐暗淡,边际的耀目的日轮缓缓沉下西山。
“公子,终八终九不在那辆囚车上,据说已被秘密押解入京!”
楚桓一把将杯子扔在地上,瓷杯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他面色阴沉地狠狠碾过:“查到走得那条路,由谁押解吗?”
“报告公子,没有。”
剧痛从腰腹传来,下属痛苦地捂住小腹,赶紧跪下:“属下立刻派人去查!”
楚桓收回脚,重新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快去。”
李金霖摸准了对方的心态,他们不敢赌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关键证人,已经失了方寸。
他慢悠悠地拉着三辆囚车进了京城,朝大理寺走去。
一路却没有遭到埋伏,李金霖皱了皱眉。
忽然,十几道冷箭放出,直直地射穿三辆囚车里笼罩在黑布中稻草人的脑袋。
“抓人!”
李金霖大吼一声。
胆大包天,竟然埋伏到了大理寺门口!
他翻身下马,随着箭来的方向看去。四周一片黑暗,根本瞧不见任何人。
下属仔细搜寻一番之后来报:“报告大人,未曾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