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让小柒重蹈她妈妈的覆辙。
远在万兴村的赵旭烈并不知道,许家的三位舅舅已经对他心怀敌意。他把沐小柒送给自己的书放在书架上,背后是妹妹欢快的声音。
“哥,小柒姐给我买了这么多礼物呀!你应该拦着她的,这些花了不少钱吧?”
赵白雪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她把这些东西拿起来看了又看,全都是自己需要用到的。可见,买的人是花了心思的,并非面子的功夫。
家庭的变故让他们兄妹两人格外早熟,对于别人的好意也会特别敏感。
“小柒说有空会来家里看你。”
赵旭烈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沐小柒的笑脸,他的声音难得温柔。
听哥哥这么一说,赵白雪立刻凑了过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小柒姐?她长得什么样?皮肤白不白,眼睛大不大?她应该也很喜欢哥哥你吧?”
赵旭烈把手放在妹妹的额头上,一掌推开。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赵白雪不放弃,“哥,你就跟我说说小柒姐,好不好?”
这座位于万兴村东南角的瓦房里,兄妹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他们开始对新生活有了别样的期待。
沐月辉为了避开许家三位大哥,特意请了半天的假,选择在上班时间来找小柒。他拎着公文包站在许家大门不远处,心里想着要是小柒恰好出来,他就不用过去登门了。
自从小芸去世后,他每次来许家都会被拒之门外。
沐月辉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男人,他觉得雪琴说得有道理:许家人太自私,太无情。
小柒跟许家断了来往这事儿,沐月辉心里乐见其成。
他万万没想到,仅仅因为一次相亲,小柒就彻底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她居然连招呼都不打,自己收拾东西回许家不说,还让她大舅上门打他的脸。
即便是这样,沐月辉也想挽回女儿的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他下意识把自己藏在了一颗大树后。
“小柒,外婆也没有那么想吃刘家的凉粉,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您呀,就在家里等着吧。馋嘴的人不是外婆,是小柒!”
沐小柒把心思放在家人身上后,越来越能够感受到自己当真是被泡在蜜罐里。她回来才没两天,三个舅舅、两个舅妈,还有最宠她的外婆都给她塞钱、塞粮票,就怕她委屈了自己。
这份爱跟上辈子一样,一点没变。
变的是沐小柒对他们的回应,她不应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沐月辉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小柒,她上身穿了一件白衬衣,下身搭配黑色的修身长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布鞋,两条麻花辫乌黑发亮。
她真是长得越来越像她妈妈了!
在沐月辉的记忆里,他第一次见许佳芸的时候,她也是这身打扮,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小柒!”沐月辉不知道为什么,在女儿的注视下竟然紧张起来。
她会不会不理自己?
“你来了?”沐小柒收起脸上的表情,冷冷地看过来。
当她发现沐月辉躲在一颗大树背后的时候,沐小柒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他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从来不敢面对外婆和舅舅们?
“小柒,我们谈谈。”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女儿的这双眼睛像极了小芸,同样明亮,仿佛能够洞察人心底不能展示的阴暗面。
沐小柒扬眉,上辈子她尊敬有嘉的父亲,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个懦夫。
河边的柳树随风飘荡,盛夏时节,树上的知了一声接一声的鸣叫着。这个夏天,好像过得跟以往都不一样。
“小柒,爸爸错了,对不起。”沐月辉这两天一直在想如何挽回女儿,示弱是他的第一步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女儿和她的妈妈一样骄傲,一样善良。
“然后呢?”沐小柒抄手而立,她太清楚沐月辉的套路。
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回应,沐月辉愣在当场。才两天不见,小柒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定是许家三兄弟跟她说了什么!
“爸爸是爱你的,我可以对天发誓。你不愿意跟赵旭烈交往,没问题。你不喜欢思思碰你的东西,我保证没有下次。小柒,搬回来住吧,那里才是你的家!”
沐月辉其实连自己也没弄明白,他这么委曲求全,到底是疼爱女儿,还是见不得许家三个哥哥嚣张的模样。
“那里是你和蒋雪琴的家,不是我的。”沐小柒凉凉地开口,“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能够被原谅。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所谓的父爱,有没有参杂别的东西!”
说完,沐小柒头也不回地离开。
沐月辉狠狠地踹了一脚身边的柳树,好半天才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小柒,当真跟她妈妈一样犀利!让他又爱又怕,怕她们看穿自己心里不强大的一面。
刘家的凉粉向来是县城里的抢手货,沐小柒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块。她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沐月辉的出现而打破,回家的她脸上带着笑。
“外婆,你看我买了好大一块。”
许家老太太在二楼窗户上看到小柒跟着她的父亲离开,原本她以为小柒会伤心难过。
现在看来,她的小柒当真长大了。
“小柒,过来外婆这里。”老太太招了招手,慈爱的脸上有着欣慰。
沐小柒放下凉粉,依言靠近。她依偎着外婆,鼻息间是外婆身上好闻的书墨味儿。
“我跟你讲讲你妈妈小时候的事情,你想听吗?”老太太的眼里充满了回忆,小柒越来越像她的小女儿,两人的眉眼和性格,如出一辙。
许佳芸已经去世了很多年,她在许家并不是一个禁忌话题。
无论何时,她都是许家人眼中的骄傲,手心里的明珠。
不到一天的时间,许英勇拿到了赵旭烈的所有资料。他和两个弟弟把这些资料浏览了一遍,然后气愤地扔在桌上。
“蒋雪琴那个虚伪的女人,果然没有安好心!”
“母亲跑了,父亲早逝,家里还有个未成年的妹妹,她可真是精挑细选了一户‘好’人家。”
“你们不知道,万兴村是出了名的穷。沐月辉那个狗东西,还真不把小柒当女儿。供着别人的女儿好吃好喝,却打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到山里。”
三兄弟越看越气,恨不得撕了沐月辉和蒋雪琴。
许英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然后拿起桌上的资料重新看了一遍。他想起小柒的眼睛,不由得在心里做出了让步。
“这样吧,我明儿去万兴村看看。这些纸上的东西,说明不了什么。”
他们许家从来不戴有色眼镜看人,就面前的这些资料来说,赵旭烈的确配不上小柒。
可是,他们的小柒明知道赵旭烈是这样的情况,却还是早早地把这件事提出来,没有丝毫隐瞒。这足以说明,小柒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叫赵旭烈的人。
许英勇和许英才点了点头,这事儿交给老三他们放心。
沐小柒哪里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三位舅舅已经操碎了心。她这会儿正坐在书桌前,给赵旭烈写信。
每次跟自己见面,都要耽搁他一整天的时间,沐小柒第一次学会站在别人的立场看问题。他要撑起赵家,要供妹妹念书,未来还有很多的打算,她不能自私地要求他经常出来跟自己约会。
毕竟,约会也是要花钱的。
“赵旭烈同志,展信佳!”
才写了一个抬头,沐小柒已经喜欢上了这种交流的方式。通讯慢点没关系,三位舅舅说得没错,时间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第7章
足足写了三页信纸,沐小柒意犹未尽地停笔。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她已经开始想象赵旭烈收到这封信的表情。
封口,在信封面上写下赵旭烈的姓名和地址。
重生回到八十年代,沐小柒还不太习惯这种慢节奏的生活,她总感觉特别新鲜。不像后世,一个电话或者一条微信就能解决。
把信封放进抽屉里,只等明天早上去邮局投递。
在沐小柒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有些年头的棕色笔记本。沐小柒纤长的手指抚过皮质封面,然后缓缓地打开属于妈妈的日记。
渐渐地,沐小柒的脸上有了笑容。
透过文字,她感受到了妈妈的喜怒哀乐。日记让妈妈的形象第一次在她的脑海里那么清晰。
看完之后,沐小柒将笔记本紧紧地贴在心口。上辈子的她被后妈和继妹推入深渊,许佳芸这个名字在她的世界逐渐消失。她成了别人眼中扶不上墙的烂泥,也让爱她的人伤心失望。
妈妈,是你让我有了重生的机会吗?
这天晚上,沐小柒做梦都在笑。梦里面,妈妈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这是一种让沐小柒记忆犹新的温度。
第二天,沐小柒早早地起床;去外面跑了一圈之后,给外婆买了她喜欢的豆腐脑,大舅最爱吃的肉包子,二舅喜欢的豆浆油条,还有三舅最爱的葱油饼。
等许家人洗漱好从楼上下来,戴着围裙的沐小柒露出灿烂的笑容。
“早上好!我们开饭吧。”
餐桌上玲琅满目摆了各种各样的吃食,除了买来的早餐,还有自家煮的粥和鸡蛋,以及老太太亲手腌制的小菜。
这一刻,许家三位舅舅特别想哭,他们的小柒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乐观。
“小柒,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你可以约好朋友一起去看。”大舅妈上班之前,把电影票塞进小柒手里。
“小柒,我记得你说王记甜皮鸭是你的最爱,舅妈今天下班就给你买回来,好不好?乖乖的,我上班去了。”二舅妈抱了抱小柒,笑着离开。
原来,爱是相互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沐小柒活了两辈子才明白。
早饭之后,沐小柒先是陪外婆去附近溜达了一圈。回家之后,她直接进了书房。
大舅妈给的电影票是这个周日上映的《少林寺》,沐小柒手里捏着电影票,心里想着赵旭烈。为了看场电影让他专门跑一趟,好像不太合适。双手托着下巴,沐小柒没拿定主意。
殊不知,此时的许英俊已经来到了万兴村村口。
他借了一辆朋友的桑塔纳,花了五个小时的车程才到达这个被大山包围的村落。这里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还要贫穷。
白色的桑塔纳一出现在万兴村就引起了轰动,村民们议论纷纷:到底是什么大人物来了?
大家围拢了过来,却没有一个人敢跟身穿西装和皮鞋的许英俊搭话。
“你们好,请问有人认识赵旭烈吗?他家怎么走?”许英俊主动走了过去,车子到了这里便没办法向前,看来他只能靠走。
听到来人找赵旭烈,一个肩上扛着锄头的中年人停下了脚步。
小烈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大人物?
“我们村的人都认识赵旭烈,喏,你看那位,他就是赵旭烈的大伯。”他们好奇这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男人到底找赵旭烈做啥,却不敢问出口。
看过赵旭烈资料的许英俊扬了扬眉,朝赵旭烈的大伯,也就是赵建国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