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的好季节,她带着儿子在王府花园里玩儿。三岁的同心已经可以跑了,穿着团福的锦袍,戴着绣着金丝的帽子,手里拽着风筝线,笑声清脆。
“娘亲,娘亲来追我啊。”同心乐得不行。
甜珠离得同心有些远,不过,绿萝紧紧跟在同心身后,生怕他摔了。
“小王子,你慢些跑,奴婢都要追不上你了。”
绿萝哄着同心,叉腰歇在远处,不住喘气。
同心折了回来,去拉绿萝的手说:“姑姑一点都不厉害,连我都跑不过。”
“小殿下厉害呢,奴婢真的跑不动了。”绿萝指着自己头上的汗,“瞧,奴婢都流汗了。”
“娘亲。”同心看到母亲,迈着小短腿朝母亲跑去,扑进甜珠怀里,“娘亲。”
甜珠见儿子似是疯够了,抽出帕子来替他擦汗。
“累了就歇歇,走,咱们回去吧。”甜珠拉着儿子小手,带着他往回走,“差不多再过一个时辰,你爹就要回来了。呆会儿回去让奶娘帮你洗洗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爹爹。”同心特别来劲儿,“爹要回来了。”
在同心印象中,爹只是一个名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长什么样。不过,府里很多人都说他父亲很厉害,他也觉得自豪。
宫里的皇祖母,也说父亲好,同心特别高兴。
本来说是要回来吃晚饭的,但是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回来,甜珠不免有些着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都说几个王爷都还在陛下的书房里,没出来呢。
至于在里面说什么,谁也不知道。
事情发生得突然,甜珠忽然心生不安,就怕处事。
而此刻,陛下的书房内,沈淮沈浥沈泊沈洪兄弟四个,以及一番文武大臣都在。
沈洪此番虽然没有生命之忧,但是的确伤了一条胳膊。而几位皇子在场,则是当面对质。
沈淮与沈泊乃是一党的,沈浥则与沈洪为一党。另外几个武将,也都各有阵营,吵得沈禄是头痛不止。
“老大,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沈禄怒问。
沈淮忙道:“儿臣冤枉。”
沈洪冷笑:“冤枉?大哥与敌军首领的来往书信就在这里,还喊冤枉?”
“父皇,这不是儿臣的亲笔书信,定然是有人想陷害儿臣。”说罢,沈淮一撩袍子,便屈膝跪了下来,“儿臣请父皇明察,不然儿子万死不明。”
沈泊也说:“父皇,儿臣也相信大哥不是这样的人。现在仅凭老二小五的几封书信,并不能说明什么。大家都知道的,二哥府上广招天下英才,谁知道是不是有那种临摹本事特别厉害的书法大家。若是二哥有备而来,矛头指的就是大哥,那大哥真是冤枉。”
刚刚一直都是沈洪在说话,沈浥却沉默。
现在沈泊将矛头指向了沈浥,沈浥便道:“这只是物证,儿臣还有人证,父皇或许可以见一见。”
沈禄背着手,在玉案边来回转了几圈,才说:“老二,你说老大写这样的书信,若是真勾结敌国的话,又怎么会浴血奋战,而且还建下那些功劳。朕想想,觉得还是不大可能。”
沈洪气得就差跳脚了,而沈浥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父皇!”沈洪还欲说。
沈禄打断他的话道:“好了,还有大臣在此,你们兄弟间的这些事情,改日再说不迟。另外,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们在国家危难时刻都能够替朕解忧,都是好孩子。都回家去吧,你们的妻子儿女,可都在家等着你们回去呢。”
沈洪实在不服,然而被沈浥拉住了。
沈浥算是早看得清楚明白,他的这个父亲,恨不得他们兄弟几个相互牵制才好。
出了宫城后,沈洪心情极度抑郁,看谁都不顺眼。
沈浥道:“这样就沉不住气了?”
“他们两个,想要了我的命。威岭那场战役,如果不是二哥亲率军队来援,我怕是早死了。”沈洪本来以为只要拿住他们两个勾结敌军首领欲要害死他的证据,便必然可以治他们的罪,谁想到,父皇竟然如此偏袒。
沈浥负手,拾级而下。
“他们想要对付的不是你,而是我。”沈浥说,“这回如果不置他们于死地,将来,迟早还要下手。”
沈洪捏紧拳头:“可是又能怎么样?”
沈浥转身望着沈洪,没说话。眼尾余光瞥见了身后走来的两个人,他侧过身子去。
走过来的是沈淮跟沈泊,两人精神抖擞。因为就在刚刚,陛下已经将沈泊由郡王提为亲王。
“二哥跟五弟在说什么呢?”沈泊似笑非笑的,“大家都是兄弟,二哥何必这样偏一个疏一个。”
沈浥道:“没说别的,就是五弟一会儿要去我府上喝杯酒。四弟若是赏脸,不若一道去。”
沈泊不傻,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差开撕了,他怎么可能会去楚王府?楚王府里禁卫森严不输皇城,他竖着进去,怕是得横着出来。
于是,沈泊笑:“就不了,我还得回去陪老婆孩子。”又对沈淮道,“徐侧妃去年也给大哥添了一个儿子,大哥想必连儿子的面都还没有见吧?”
沈淮点头道:“是啊,得回去。咱们兄弟几个,以后相聚有的是时间,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沈浥道:“大哥说得对。”
洪欣早去了楚王府等着了,正开心地抱着同心。听府里的人说两位王爷回来了,洪欣忙将同心递给甜珠抱。
沈洪现在有自己的府邸,不过,今天刚刚回来,自然想呆在楚王府跟自己二哥二嫂聚一聚。
“酒水都摆好了,沐浴的汤也都准备好了,你们先去沐浴更衣吧。”甜珠道,“饭菜我让大厨房热着呢,一会儿端来。”
沈浥笑望着妻子,双目深情。那边,同心早被沈洪抱过去了。
洪欣捶他:“你悠着点,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
沈洪到底听妻子的话,便不再举着同心吓唬他了,只说:“你不记得我了吧?我是你五叔。”
“爹爹。”同心看了会儿沈洪,不理,只朝沈浥伸开双手,“抱。”
沈浥接过大胖儿子,稳稳当当抱在怀里。那边,沈洪抬手摸了摸鼻子。
洪欣笑话他:“到底不是你的儿子,人家当然亲爹爹喽。”
沈洪忙说:“那你也给我生一个,我们的孩子总归亲我的吧?”
洪欣脸立即红了个头,转头走了,根本不搭理他。
沈洪追过去说:“你觉得如何?”
洪欣气道:“为什么要当着二哥二嫂的面说?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关起门来说吗?你气死我了。”
“哦。”沈洪这才反应过来,“那我不说了。”
“你!”洪欣彻底生气了,根本不想搭理他。
甜珠问沈浥:“他们两个,出去这两年,一直都这样吗?”
沈浥笑:“活冤家。”
……
沈泊跟着去了沈淮的平王府,顺便差了个人去赵王府喊了沈泽。
沈泽早等在家里了,只待沈淮沈泊两个出宫,他便要去跟他们汇合。所以,平王府的人一来,沈泽就忍不住要走。
“不许去。”陈氏突然冲出来,将其拦住。
陈氏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是之前那个侍妾生的。陈氏可不傻,她不想跟沈泽生孩子,但是若是侍妾生了,她也不可能让侍妾养孩子,这些孩子,都必须由她亲自来养。
所以,陈氏一回来,连宫都没进,直接回了王府来。
陈氏态度强硬,再说她是孩子嫡母,这事情就算是闹去陛下德妃那里,她也是占理。何况,这回陈氏代父出征,也是立下功劳的,连沈泽都不敢说什么。
那个侍妾,只能哭哭啼啼的,却也无能为力。
沈泽头疼,正想去找老大老四喝酒,却被拦下了,他心里很不爽。
“你大胆!我是王爷。”沈泽怒。
陈氏说:“我不管你是谁,为了咱们儿子,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不许你跟平王魏王厮混。他们蛇鼠一窝,什么个德行,你心里清楚。”
“现在是个什么形势,你不知道吗?如果将来连累了咱们赵王府,我可顾不了你。”
那侍妾一听可能会牵连儿子,,忙哭着说:“王爷,您就听王妃这一回吧。妾身虽然不懂政治,但是也知道,楚王燕王,素来跟平王魏王不和,您还是两边都不要沾的好。”
陈氏望了那侍妾一眼,见她心里还算是有些明白的,便松了口气道:“今天王爷去你屋里,若是让我知道王爷今天晚上还是踏出了这道门,我明天就把你卖了。”
“是。”侍妾委屈,却不敢再哭了。
沈泽虽然心里不忿,但是却也不敢真的硬闯出去。
去了侍妾那里,闷头就睡。
带信的人回去禀告说:“赵王殿下病了,来不了。”
沈淮朝那个人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泊道:“什么病了?怕是不敢来了吧。”
沈淮说:“他倒是好对付,只是赵王妃是个厉害的。不过好在,她跟她父将一样,并不沾染这些事情,算是保持中立。”
沈泊不想提这个,只问沈淮:“大哥说抓住了老二的把柄,是什么?”
沈淮胸有成竹,端起酒杯来喝了口,继而眉眼含笑。
“还记得那个平安吗?”沈淮微垂眼,给沈泊倒酒,话也说得慢悠悠的。
沈泊眼神一变,立即道:“难道平安身上有什么文章?”
“你可知道,当年在燕州的时候,老二身边有一个战将吗?”沈淮既然能够说出来,已然是全都算计好了的,“那个战将,叫张客崇,乃是当年张宰辅的孙子。张家当年可是触怒了仁宗皇帝,满门遭灭。若平安是张家余孽,不光是楚王府,徐家更是遭殃。”
“当年,徐二嫁给老二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她是带着肚子嫁来的。”沈淮觉得只要凭借此举,必然能够扳倒沈浥,所以他此刻心情十分舒畅,“老二啊老二,英明一世,得在这个上面栽跟头了。”
沈泊拳头渐渐攥紧来,眼睛也是一片雪亮,他心里对德妃母子的恨,只比沈淮多不比沈淮少。
“大哥,此事你可有把握?”沈泊想要的彻底打垮楚王府,“还有,徐家受了牵连,徐侧妃怎么说?”
沈淮顾不得那些许多的,只冷漠道:“她生下儿子,我自会保她平安。至于徐家……既然已经嫁来平王府,徐家的人,又与她何干?”
沈泊便放心了,他提议道:“此事宜快不宜迟,老二那边,说不定也在谋算着什么。”
“我知道。”沈淮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目光看似平静,其实里面暗藏汹涌。
那边沈浥也在说着平安,沈洪说:“二哥,这件事情危险,你真的要这样做?”
沈浥道:“我是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父皇靠不住,所以铲除他们两个,便由我来做吧。”沈浥漫不经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然你以为,他们两个是怎么得知平安消息的。”
搁下画笔来,沈浥又道:“再说,张客崇的儿子毕竟是张客崇的儿子,让他假死也好。继续再记在我的名下,将来不定还得惹出多少风波来。”
沈洪素来听自己二哥的话:“只要二哥想好了,只吩咐我做事就行。”
“你过来。”沈浥冲沈洪招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