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殡仪馆,只有他和司仪,显得格外冷清。
冉稚安静地躺在铺满黄白菊花的棺材中,就像是她躺在病床上,只是没有了呼吸。
冉政绕着棺材走了三圈,随后将花轻轻放在了冉稚的脸颊边。
“晚安。”他用着极其温柔的语气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向冉稚说出这两个字了。
冉政还记得,冉稚还在襁褓时,最喜欢窝在他的怀中,听他哼着摇篮曲,哄她入眠。
而现在,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哄她入睡,给她掖被角。
她就这样沉沉睡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盖上棺材盖,冉政再也见不得她了。
“节哀。”司仪道。
随后他和几个助手合力将棺材推了出去,等待火化。
冉政走出殡仪馆。
殡仪馆有很多不同的场馆。
送别冉稚的只有他,所以场馆很小。
有些场馆大的,来的亲属朋友也多。
“妈!”“爸!”“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不远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都是在世者的亲人去世后,留下不甘的泪水。
冉政没有流下一滴泪。
因为泪水,早已在他的心中流干了。
“冉先生,令爱已经火化好了。”
他养了那么大的女儿,现在化成了小小坛子中的一把灰。
纵使他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呢?
回忆戛然而止。
冉政环视了一圈老房子。
他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冉稚也在这里住了十八年。
这里有喜怒哀乐,有热闹,也有冷清。
而这份冷清,却只是他一个人的。
冉政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录取通知书。
有一刹那,他想将录取通知书撕个粉碎,随后丢到窗外。
他只想要他的冉稚。
没有了冉稚,录取通知书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他最终还是停下了手。
因为这份录取通知书,是冉稚留给他的最后的纪念了。
冉政缓缓地走到自己房间,他的窗头还摆放着一张相片。
冉政看了相片一会儿,随后伸出手,轻轻地将照片面放到桌面。
他有些不敢看这张照片。
他弄丢了他的宁稚,也弄丢了他的冉稚。
冉政将录取通知书紧紧地搂在怀里。
没有泪水,可一颗心,却痛到不行。
现在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但是他真的后悔了。
“爸,爸……”
他好像听到冉稚的声音了。
那声音飘渺虚浮,像是一缕烟,马上就会随风飘散似的。
“爸,爸……”
“病人有意识吗?有意识你就眨眨眼。”
“爸,你醒醒,我是冉稚……”
冉稚……他的冉稚……
冉政又一次睁开眼。
和之前不一样,他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他的身体,像是四分五裂地痛,动都动不了。
冉稚呢?
冉政转动着眼珠。
“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得到就眨眨眼!”
冉稚见冉政终于醒了,险些兴奋地尖叫。
但是她不确定冉政是否还是有意识的。
冉政贪婪地看着面前的冉稚,他用双眼细细描绘着冉稚的脸。
前世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在两年前重生了,面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冉稚有些担忧地伸手在冉政面前小幅度挥了挥。
“爸,你还好吗?你看的见我吗?听得见我说话吗?如果可以就眨眨眼。”
冉政立马清醒过来,他使劲地眨动着自己的双眼。
一旁的护士问道:“看得见吗?看得见就眨一下,看不见就眨两下。”
冉政的双眼快速眨动了一下。
“病人有意识,看来……”
冉政眨了几下眼睛后,便感觉身体涌现出了疲惫。
他太累了,短暂的清醒让他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冉政又一次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时刻关注着冉政的冉稚,立刻道:“护士,我爸又……”
“没关系,检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到时候立刻安排手术。”护士正说着,一个医生拿着报告走了过来,“结果出来了。”
冉稚连忙问道:“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将报告递给了冉稚。
脑部硬膜外血肿,脑骨,颈椎,胸椎骨折,脊髓水肿,神经牵拉损伤,各处挫伤。
“需要立即动手术。”医生简短地道。
冉政被推进了手术室。
冉稚看着亮起的“手术中”,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疲惫的身躯,跌坐在手术室旁的椅子上。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爸爸的生命,让爸爸一世平安。
冉稚有气无力地靠在了椅子旁。
她好累,她真的好累。
爸爸在手术室里面,生死未卜。
冉稚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依靠。
除去爸爸,她再没有可以随意撒娇任性的对象了。
“冉稚?你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声音传来。
冉稚有气无力地侧了侧头。
连星元震惊地站在她不远处,随后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连星元只是来医院探望刚刚做完手术的爸爸,谁料冉稚居然正坐在手术室的门口。
这个点,明明她应该已经到家了。
连星元险些自己眼花了。
待他靠近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眼花。
而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冉稚正流着鲜血的手臂。
连星元急切地道:“冉稚,你是不是出事了?你这手臂正在流血,得赶紧去找医生包扎……”
经过连星元的提醒,冉稚这看向自己不停往外渗着血的手臂。
她先前将心放在了爸爸身上,就连伤口重新裂开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她一手撑着椅子,想要站起身。
但是她没了力气,一下子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我来帮你。”
连星元也不顾冉稚手臂正流着血会弄脏他的衣服,他一手将冉稚抱起,快速朝着缝合室跑去。
冉稚窝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