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秀浓 】
嘉让突然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唐秀浓,她叫唐秀浓,从来不是什么茗荷,她是姑苏唐家的后代,误入风月,她永远是茗荷,彻底走出泥潭里,她才叫唐秀浓。嘉让的心间仿佛被充盈一般,她也要祝她此生美满,得偿所愿。
兰荇看着小姐突然哭了,还以为信里是什么凄凄惨惨的话。
嘉让抹了一把泪,差点喷出了鼻涕泡。
时间不等人,嘉让戴上兰荇的人/皮面具,她在信里提醒了兰荇,第二排架子上的话本,讲的是女主戴着人皮/面具逃出生天,兰荇果然懂她。
戴上面具的嘉让这一次昂首挺胸,光明正大的出入东宫,走得无比畅快。
待东宫的人反应过来,嘉让已经跟着第二批的无疆墨者出发,在城门口处挨个掏出路引通行。这个路引还是将军临走前交给自己的,这一支墨者团队还有将军安插的人在里面,所以这一路她都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瞧瞧,将军多么尊重她!
轮到嘉让时,守城门的将士刚要把路引还给嘉让,正当嘉让满心欢喜的接过路引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冲城门处大喊,“拦下无疆墨者!”
糟了!
嘉让立马摸了摸自己的脸,慌什么,这不是戴上了人/皮面具呢吗?稳得很,稳得很。
东宫侍卫下马,挨个看过去,越看心里越糟,嘉让不慌不忙的用纯正的少年音道:“军爷,我们赶着去漠北做好事建设边疆呢,您倒是快点啊!”
东宫侍卫急得满头大汗,难道应姑娘已经出城了?殊不知眼皮子地下的正主闹得最欢。
耽搁越久,出城的百姓越发的躁动,纷纷表示不满,东宫侍卫也不能耽误人家城门处的正常通行,加重守城将士的工作量。随即请示了一同前来的暗卫大人斑影。
随着斑影点头,嘉让松了一口气,顺利拿到路引,开开心心的走出了城门。
没成想,天降祸事,还没走两步的嘉让被人突然腾空拎了起来,来者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冷冰冰的铠甲。
城门处的士兵立马恭敬抱拳道:“指挥使大人!”
嘉让扭头,竟然是贺兰集!不会这么倒霉吧。
嘉让戴着面具哭丧着个脸,贺兰集的一双狐狸眼要多狡猾有多狡猾,男人冲着好久不见的嘉让笑道:“年年表妹...”
嘉让被贺兰集二话不说的扣在了他当值的地方。
少女仿佛一只鹌鹑似的缩在了贺兰集下首的椅子上,霜打的茄子也不过如此。
贺兰集眉眼含笑,调侃道:“不愧是你,胆大包天,伪造路引...”
嘉让哑口无言,只能受着贺兰集的口头教训。伪造路引,那是要关大牢的,虽然这个路引是将军给她的,虽不至于把将军关进去,但好歹是自个儿理亏,嘉让缄口不言。
“这会子委屈的缩在这里给谁看?”
嘉让抬起小脸,看了一眼一脸怡然自得的贺兰集,他上个月才从沧州回来,整个人晒得黑了一圈。嘉让瓮声瓮气道:“你要把我交给太子吗?”
他们是一伙的,她想当然的以为他会把她移交给太子,他们的表兄弟情实在脆弱呀...
“不想让我把你交出去也行...”贺兰集拖长尾音,狡黠的看着嘉让。果然,女孩儿满眼放光,感激的看着他。
“给我做媳妇儿,我当然会护着你。”那有些不着边际的语气颇有些无力的玩味。如果她答应,他立马二话不说的将她护在身后,谁来了也不会交出去。
嘉让眼里的光立马暗了下去。
贺兰集心中一沉,干脆不看她,本就与她再也无可能,这样说着口头上的便宜话,只会越说越郁闷。
没想到李霁来得如此之快,门附一被推开,嘉让吓了一大跳,李霁一脸疲态,看着缩在一角的女孩儿,颇有些老父亲寻找离家出走的小女儿的无力感。
李霁没看贺兰集,觑了一眼嘉让,冷冷道:“还不走?”
“老父亲”失望了,接下来就是一顿胖揍吧?嘉让也不怕他接下来做什么了,折腾了这么久还是没能顺利出城,其实她也被这猫抓老鼠的把戏玩累了,嘉让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走,我要出城!”
李霁手指拧了拧眉间,深呼了一口气,直接上手将人抱起带走。
怎知嘉让使了蛮力,一把伸手死死抱过柱子。
李霁:“......”
贺兰集:“......”
场面一度不好看了。
嘉让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又叫又哭:“你骗人,你骗我!你以前对我说我过,要祝我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生,我就是想做无疆墨者,我就这点念想。你都还要扼杀!这下好了,我的河干了,草枯了,我再也不会快乐了!!!”
贺兰集看着一脸铁青的李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尴尬道:“要不先把人放下来?”
李霁动作一顿,蛮横的将人托着屁股抱在了身前,嘉让瞬间比李霁高了大半个脑袋。生怕自己掉下去,紧紧的扶稳男人的双肩,还不忘后仰,拉开这尴尬的距离。
李霁看她傻愣愣的哭得也好看,有点开心的道:“你想起来了?”想起了以前他对她说过的话。
嘉让缩了缩鼻涕,小脸哭得通红,傲娇的把头一扭,“没有!”
李霁将人往上颠了颠,咬牙道:“小混蛋!”
说完便当着贺兰集的面将人就着这姿势跑了回去。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人嫌狗憎的东宫,嘉让原本对李霁长得这么好看,还设置女学的好感度立马跌至谷底,再不开口说一句话。
李霁看着这般倔强的女孩,认输一般的低声下气,“等你想起了我,我便放你走。”
嘉让不看他,也不说话。李霁烦躁极了,有些压不住这几日里的戾气,但想起了修文帝临死前那一句,他又硬生生的把脾气憋了回去,他才不会对喜欢的姑娘斗狠。
男人叹了一口气,一把拥住嘉让,在人挣扎之前,李霁在她耳边轻声道,“让我抱一下,我就让你离开...”
不知为何,这一句妥协的话,夹杂着各种情愫,嘉让信了这一句,便没再动。
第115章
六月的雨洗涤着炎炎夏日, 蝉鸣聒噪,李霁走在凤渠宫外的小道上,即便身为至高无上的帝王也会因着天气而闷热躁意的时候。
司礼监掌印在李霁身后亦步亦趋的回禀着:“陛下, 昨儿江淮进贡的梨花木, 奴才想着雕刻些什么花样,一时拿不准主意, 陛下可有喜欢的样式?”
司礼监掌印知道现在中宫空悬,皇上又爱来凤渠宫歇着,歇着就歇着吧, 还净爱往凤渠宫里装点,若不是芳絮姑姑提点他, 他竟还不知陛下有喜欢的姑娘,还以为皇上这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凤渠宫是历代皇后的居所, 而皇上登基一年了也未立皇后,想来是为了那位应祭酒的小女儿了,也不知这姑娘犯什么糊涂,好好的皇后娘娘不做,竟跟着无疆墨者四处跑。
李霁默了一默, 人已经到了凤渠宫中,凤榻是在他登基后不久便着人开始做的,雕刻着老式的凤鸾和鸣花样, 因着是他们的婚榻, 李霁还破天荒的亲自去监工, 惹得匠师们一个个如临大敌。虽然皇后娘娘的人选都还没影,但他们一刻都不敢耽误。
“做一把摇椅,简单刻些翠鸟的样式。”
他曾经见过嘉让躺在那个阿耶汉人的摇椅上,立秋的时节, 好不容易有几日艳阳天,她仰卧在摇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面上盖着一本外族书,怡然自乐的轻轻摇着,那惬意又悠闲的午后,自己竟看得津津有味。
但一想到她去岁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去同那个外族人道别,还理所当然的将那个外族人的摇椅收下,心里顿时就愤愤不平。
又道:“图样设计好了,呈给朕过目。”定是要比那个好上十倍百倍!
得,他们陛下这是又要给未来的皇后娘娘添置物件儿了。
司礼监的掌印退下后,江公公在一旁鞍前马后,等李霁坐定,江公公将檀木架上的书籍画册检查了一遍,“陛下,这儿又添置了新的,等应姑娘回来,铁定高兴。”
李霁揉了揉眉心,顺势半倚在榻上,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离开整整一年,他派出去的暗卫每隔半月便回禀一次她的动向,上一回人已经到了高丽,说是进了成均馆考学高丽语,人是挺聪明的,但总是突然冒出几句暹罗语,听得人云里雾里,闹出不少笑话。不过人已经在无疆墨者里面站稳了脚跟,随着这一年来的宣扬女学,墨者里也加入了不少的女子。反观檀京的女学进程,任重而道远。
江公公面上挂着笑意,“回陛下,暗卫营的人明日才能将消息送回来。”
李霁颔首,算着日子,此趟高丽之行,差不离也要结束了,应有期的意思便是今年秋天,让她回家,贺兰颐与应敏让的婚期定在了金秋,想必嘉让也得到了消息。
江公公看着陛下合上了双眼,这是要在此小憩的意思了,江公公识趣,将金钩一撤,绣着金线的仙鹤床幔层层垂落,阻隔了外头刺目的光影。
江公公微微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一年来陛下的种种经历,谁能想得到登基短短一载的年轻帝王文韬武略,退戎狄,平西番,私底下竟被一女子吃得死死的。还力排众议,从国库中拨出银钱来设置女学,只为让应小姐此番远行打上顺理成章的名号,将来入主中宫也好挡住史官们的嘴。
江公公忍不住摇摇头,原以为陛下自小冷心冷情,只对权势地位有占有的欲望,于女色上并不上心,后来应小姐的出现,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原来这样的陛下也会动情,也会嫉妒,也会因为心爱的姑娘掉了几颗泪,而放下身段,去哄,去妥协。
这在之前,他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得天子如此重视爱戴,实属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若不是情蛊作祟,让应小姐忘了陛下,恐怕此时陛下也用不着聊以书信作为寄托。
李霁很久没有做梦了,这一回不知为何,他梦见了嘉让,她依旧是应家的三小姐,因为万烨的倒台,姜家与应家站错了队,从而受到株连,应有期与两个儿子被流放岭南,为了保护应夫人,应有期在前夜休妻,将应夫人送回了平都娘家,一并带上了嘉让。
却被追捕而来的官差拦住了去路,应夫人被休弃之后已经没了待罪之身,但应有期的女儿却逃脱不了充入教坊司的命运。
他眼睁睁的看着嘉让被锁链捆住了白嫩的双手,印出了青青紫紫的痕迹。那姑娘被吓破了胆,咬着唇一直哭。
李霁心急如焚,恨不得将那些官兵粉身碎骨。
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看着她被推进了教坊司的大门。那姑娘从小被保护的很好,应家从未让她出去参加宴会,与人交际,那么单纯的一个姑娘,不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只以为是京中大牢,在被得知是官妓之时,万念俱灰,她宁肯死,也不受这样的屈辱。
但她模样着实太过惹眼,教坊司的姑姑自是不会让她如意,将人灌了药,直接献给了李霖。
与李霖一同上了画舫的他在一旁冷眼看着,穿着暴露的女子一脸媚态却满眼寻死的空洞让人心中一惊。李霁不由多看了两眼,却被李霖捕捉,李霖见他有兴趣,有意拉拢的将人送给了他。
李霁拒绝,他对女子毫无兴趣,这次和老四出来也只是为了江淮私盐案一事。
李霖见他拒绝得干脆,索性转手送给了大胜归来,坐在一旁喝酒的崔鹤唳。
“七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既是同盟,现在扳倒了老三,定是要好好助兴一番,从前当你年岁小,如今快弱冠了,再不沾沾女人的身子,难道真要成仙不成?”
李霖打趣完了李霁,转头便对崔鹤唳称赞道:“肃玠,此次回京清算了万烨,你功不可没。”
“不敢当。”崔鹤唳一贯少言寡语。却紧紧盯着站在三人面前的女子。嘉让身子里的药绵密的爬满了周身,动一下都是陌生又可怕的情/潮。她站在这里如同一件大街上的货品一般,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羞愧得恨不能立马自尽。
李霖爽朗一笑,看出了崔鹤唳眸中的意兴阑珊,对面前的小美人倒是过分的关注,想着是官妓,今日给了崔鹤唳,明日他再来春宵一刻也是一样的,“美人配英雄,肃玠,这小美人是少见的好颜色,本宫先让给你了。”
“那臣就多谢四皇子。”说完,将面前玲珑有致的女子一把抱起,在二人的注视下,将嘉让抱进了厢房。李霁听着里头衣服被撕裂的声音,立马被惊醒。
帐子里黑漆漆一片,李霁惊慌的挥开了床幔。
江公公见皇上只小睡了一觉而已,怎么额上汗津津的?脸上也没了血色。
“陛下怎么了?”
“应嘉让的消息呢?”声音里尽是方才梦中的惊慌之色。
恰巧这时,斑影求见,李霁让人进来,斑影抱拳跪下,“陛下,应小姐自高丽离开后,行船至渤海湾,遇海上倭寇,这一群人应是有组织有预谋行事,应小姐不幸坠入海中...”
斑影素来刚正,这时却不敢看李霁的反映。
江公公格外担忧,只见李霁眉间一抹厉色甚是可怖,面色更是铁青,下颚似是一根被拉满的弦,紧绷得吓人。
“陛下,应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您...”江公公话还未说完,李霁硬生生打断,“派一支暗卫,随朕前去渤海湾。”
“陛下,这万万使不得!”江公公整个人都慌了,皇上都走了,这还如何上朝?
“传令下去,渤海湾留有东瀛余孽作祟,朕派兵清剿。”
说完,立马御驾出了宫门。
......
嘉让被渤海湾附近的一群海女救上岸之后,大家纷纷围着这个面容精致漂亮的小公子,小蛮二话不说,解开了嘉让的衣襟,众海女纷纷惊呼,“小蛮你疯了,脱男人的衣服,你是要嫁给她的!”
“是啊是啊,她细胳膊细腿的,你嫁给了她,饭都吃不饱!”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把嘉让救上岸的海女皮肤黑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