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冬梅老师的故人——唐霈老先生还没离开。

　　老式小区隔音效果约等于无，站在楼下，仍然能到冬梅老师中气十足的怒吼。

　　小夏姐，这脾气还和以前一样啊。

　　记忆的长河泛起涟漪，一瞬间，唐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夏天。

　　年轻时候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

　　真好。

　　唐霈站在筒子楼外面，静静地听着旧友的声音——如果不是他手机响的话，他还能听更久。

　　“喂，寒舟？”

　　这是一个来自外甥的电话。

　　“对，我是唐霈。”

　　“什么？他在派出所？稍等，我马上就来。”

　　·

　　戚寒舟面无表情地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

　　几个小时过去，他身上的酒气散了个干净，只是眼神还有些凝滞。

　　自从他进来之后，除了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律师之外，没再多说一句话。他的目光聚焦于虚空中的一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怎么回事？”

　　唐霈匆匆赶到。

　　为了见夏冬梅，唐霈今日是用心打扮过的。无论是笔挺的大衣，还是腕上的表，都在无声地传达着有钱的讯息。

　　和在他小夏姐面前的温柔绅士不同，唐霈此时沉着脸，颇有几分社会成功人士的做派。

　　“唐先生。”戚寒舟的私人律师站起身。

　　“佟律。”

　　佟明伸手将办好的材料交给唐霈：“我和派出所沟通好了，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对于佟明这样业界顶尖的律师来说，这一点小的纠纷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如果案子交到所里，为了节省人力资源，派个实习生处理完全足够。

　　但他还是亲自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唐霈没进门，他能看出佟明与他有事交待。

　　佟明：“他精神状态不对劲。”

　　“他今天喝了酒，车里还带了管制刀具。”

　　唐霈悚然一惊。

　　“在哪里？”

　　佟明：“沁园。”

　　沁园是戚寒舟父亲和继母常住的地方。

　　一个人喝醉了酒，拿着管制刀具，到底是想做什么？

　　唐霈一瞬间心中划过无数念头，面上却冷静地道了谢，亲自将佟明送到门口。

　　门外的路边。

　　保安小谭正抱着电话，佝偻着背，听他的领导破口大骂：“我特么怎么这么摊上你这个龟孙！抓小偷抓到业主身上了？”

　　“你有证据么你就抓人？你知道你逮的人是谁么？”

　　“滚回来写检讨！明天我亲自带着你去给业主道歉！”

　　小谭苦着脸。

　　他似乎可以看到升职加薪的小天使，正挥着翅膀距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所内。

　　戚寒舟像一个犯错等待被家长领取的小学生。

　　唐霈领着他出门的一瞬间，沉默的房子热闹起来——

　　“这就是灵动科技那位？”

　　“怎么长得和小说里写的似的？看来现实中的二代不都是肥头大耳嘛。”

　　“这位拿着刀想砍谁啊？”

　　“别瞎说那是人家给弟弟买的玩具。”

　　……

　　两人沉默地走着，然后一前一后上了车。

　　戚寒舟系上安全带，然后又继续目光向前。

　　唐霈对自己这个多说一句话就会死的外甥绝望了，一大把年纪，还要主动找话题。

　　“佟明说你去的是沁园，还拿着刀。”唐霈的脑子平常都是用来看文献做实验，这是为数不多的用来思考外甥的迷惑行为。

　　“格非又闹你了？我说，你也不能太惯着他。他都多大了，还不干点正经事？”

　　戚格非是戚寒舟的弟弟，同母所生。他们母亲，也就是唐霈的妹妹走得早，戚寒舟向来对弟弟有求必应。

　　唐霈没把刀具的事情放在心上，倒是关注起戚寒舟喝的酒。

　　“你这是第二次喝酒吧？怎么了？你不是曾经说再也不沾酒了么？”

　　戚寒舟刚成年的时候，朋友们张罗着办一场酒宴。

　　戚寒舟当天在酒宴上喝醉了，他的伙计们正准备第二天笑话他，没想到这人醒来后就宣布再也不碰酒。

　　理由是影响工作。

　　起初没人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华国这酒桌文化，避的过去么？

　　别说戚寒舟，就唐霈这样业内颇有名望的科研工作者，也免不了交际应酬喝几杯。

　　但戚寒舟就是做到了。

　　自那之后，滴酒不沾。

　　喝酒虽然是小事，但能体现出人的性格。

　　“和你爸吵架了，心情不好？我说你，他就是那脾气，和他计较什么？难道你真想拿刀捅他不成？”唐霈开玩笑道。

　　前方车遇到红绿灯，车停了下来。

　　唐霈转过头，却惊愕地发现戚寒舟神情严肃。

　　“你……”

　　唐霈终于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戚寒舟说：“嗯，你没说错。”

　　只差一点，他就能解脱。

　　如果不是遇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

第7章 白咖

　　寇依对于自己一个小举动带来的蝴蝶效应全然不知。

　　距离重生回来一个周，她正一边啃着水果，一边快乐地网上冲浪。

　　“……央行降准降息？”

　　“我靠，灵动科技怎么还没倒闭？”

　　这件事记得比较清楚。

　　上次央行降准，她身边一个朋友正纠结着买房，一听消息，立刻哀叹房价又要涨了。

　　当然，S市的房价涨不涨和她们关系不大，反正都买不起，倒是随之而来的灵动科技所有人家庭纠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还记得朋友评价：“瞧瞧，没钱的人整天想着怎么解决生存焦虑，足够有钱的呢，生活里没矛盾了，就只能搞一搞家庭斗争。”

　　现在央行和上辈子一样准时发布公告。

　　股票市场一片红。

　　寇依搜索灵动科技，只能看到关于对方股价飙升，涨停收盘的利好消息。

　　“难道真是平行世界？”寇依心里犯嘀咕。

　　上辈子有理论说，每个人在某一节点的选择不同，就会由此诞生出两个去向完全不一致的平行时空。

　　地球上六十亿人，一个人每天做出的抉择加起来像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真这样算，平行时空就和沙滩上的砂砾一样密密麻麻。

　　从概率上来说，寇依在平行时空醒来的可能性，要比她完全重来一次大得多。

　　就在这时，寇依新刷出了一条灵动科技计划在S市创建科技城的新闻报道。

　　得。

　　人家非但没出事，还营业得非常好。

　　寇依是个讲道理的人，心里也总不能盼着对方破产。于是只得哀嚎几声，哀叹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亿万家产。

　　只是，今天仿佛注定不顺利一样，日常训练还没走到一半，冬梅老师敲敲门，说白咖来了。

　　“说我得了流感，别让她进来。”寇依还没吩咐完，便听到冬梅老师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小白，快来快来，寇依这丫头正闲着呢！”

　　寇依：“……”

　　白咖取下墨镜，将带的礼物递给夏冬梅，抬头打量房间内的摆设。

　　“夏姨，重新装修了？”

　　地板、壁纸都是崭新的，还购置了不少新家具。白咖的目光在客厅一旁的冰箱上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