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曾祖父开始到现在,那份红利一直没断过,每月都有人将钱送到咱家票庄。你曾祖父家虽然说断绝关系,也不曾过问咱家的情况,这样的行径倒让人觉得,他们没有那么生气。”
“所以一直没有动用过这笔钱,当做传家宝传了下来。瞒着你们,是在犹豫……”
李玉不解:“犹豫?”
“是啊。”李家正君感慨道,
“我和你娘都觉得,它传了两三代,可彼此没有来往,不应该再接受。等到你们成家有女有了担当,我和你娘就分成三份,随意你们如何用。再写信谢绝他们,不必再送。”
李玉的曾祖父到去世的时候也耿耿于怀。
毕竟是生养他的家,可又拉不下面子,当初说得那么绝。
他也不让后人去联系,李家家主是个听从祖训的人,但又觉得这红利受之有愧。
她想攒点家业给三个女儿,做一次最后的自私。
没想到李玉竟然打算上京找曾祖父的父家。
“人家有没有原谅,问清楚不就得了么,也太犹豫了。怪不得我说做生意到京城,你们就欲言又止。不论他们是不想与咱们来往,还是重归于好,彼此之间都需要主动的一方。”
李玉也没觉得去京城,曾祖父的家族就愿意见自己,但万一呢,为何不给这件憾事留一个圆满结局。
她父母居然还打算写信谢绝,那以前干嘛要接受,这不膈应人嘛。
她走得很迅速,也就和家里人打了招呼,和张芸悄悄去了京城。
孩子满月,白卿书也坐完了月子,可以出门见人。
他便和奶公一同抱着孩子去探望公爹。
见李张氏的时候不能带孩子去,因为想到妻主好不容易考到现在却被抓,自己连一个后代都不曾替她生,对方会更难过。
李家正君不仅关心老二,他最疼的是李玉。
李玉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带着张芸,她也担心会有危险。
小女儿为二女儿奔波,大女儿辛勤努力地做事,二女儿在牢里……
每每想到就心里难过,只有白卿书将两个白嫩可爱的孙女,抱到他面前,才有一些笑容。
他打起精神,在等待李玉归来的期间,帮白卿书带孩子。
“你妻主另外两个姐妹小的时候,都是她们的奶公带。”
李家正君一边哄孙女睡觉,一边回忆往事。
“那会儿年轻,对孩子不太上心,只想着和你婆婆斗气,直到生了小玉,才开始学着带孩子。加上老大懂事,老二性格温和,小玉性子跳脱,我就对另外两个关注得少。”
“结果小玉最不让人省心,直到娶了你才稳重起来。现在看来,娶你还是没娶错,我以前想法太狭隘了。”
被公爹用欣慰的目光盯着,白卿书有些不好意思。
李家正君是真心在反省。
老二出事,他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一家人平安在一起重要。
如今又担心家里,又担心李玉和李容,嘴边都起了泡。
看到白卿书的双胞胎女儿,想到自己女儿小时候,觉得偏爱李玉忽略另外女儿是错;百般挑剔几个儿婿,不在乎孩子们心意是错;没有很好地和颜生沟通,导致他走了歪路,误解自己是错…….
他眼眶红红,握着白卿书的手。
“以后好好和小玉过,我也不多干涉你们了。还有你两个姐夫,其实都没有坏心眼,你大姐二姐喜欢就好。小玉说要跑到京城做生意,就算你们想去京城住,也都行……”
白卿书回握公爹的手,轻轻摇头:“您别想太多,我和妻主还是会定居在琥城。”
说做生意到京城只是为了打压碧螺庄。若回京城,可能就会遇到以前不喜欢的人,还有赵家。
过年去祭拜父母,见见朋友即可,他想在琥城开始新的生活。
李家正君怔怔的:“哦,那也好。”
他展露笑容,“那我就可以经常看到小孙女了,爹帮你带,你放心,爹也不会在养孩子的点上同你吵的。”
没想到到了这会儿,公婿之间关系更加融洽。
两个孩子出生后,因为有争议,名字一直没定下来,只有乳名。
李玉离开的日子里,李家家主拍板决定。
“就取芷与瑜二字!”
李芷,李瑜。
团团性子活泼,郁郁青青的茂盛之气,安安宁静秀气,望她成材。
妻主若是知晓,会不会又纠结起名字来呢。
白卿书望着女儿们想。
两个小娃娃还在酣睡,吧唧红润的小嘴,吚吚呜呜的,丝毫不觉外面的风雨。
……
考场上舞弊可不是小罪名,除了审判的官员,还会跟着一个人负责监察。
李容性子虽然温和,但外温内冷,去那名先生家的时候,没有同人多攀谈,送的礼也是字画,重在心意。
因此就算有赵蔷示意,也不可随便判她的罪。那些人只能用拖延时间来恶心李家。
放了一个又一个没有涉事的人,就是不放李容。
城里的人便越发觉得李容有罪,甚至罪更大。不然为什么一直审问她,还审这么久?
“我娘向二姑父说二姑姑在牢里的情况,二姑父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几天却好了,他是不伤心了么?”
花园里,李桥跟着白卿书散步,轻声道。
白卿书想起那个掐尖要强,很会说话的姐夫。
李张氏的父家听说了李容的消息,纷纷跑去找李张氏,让他和离回去,再找个“靠谱”的嫁。
李张氏呸了一声,拿着扫把将他父家人赶出去。
“天天找我要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怀不了孕又如何,我就不走!什么替我着想,是想拿我再去别家换好处?以后不许上门,我现在是李家人,和你们没关系,不用担心连累你们!滚!”
就冲他对李容的这份心,就冲他打起精神,痛骂那些传李家流言的人家,骂得对方灰溜溜闭嘴,就使得白卿书佩服。
不管是门当户对,还是卖豆腐出身,又或者如他一般,只要进了一个门,即使平日有摩擦,对外的时候,身份地位,小心思,都消弭殆尽。
白卿书摸了摸李桥的头,含着笑道:“不是不伤心。光伤心没用,你二姑父只是把它化为力量,去做有用的事。”
“大家都是如此,就好像桥儿平日里爱哭,不喜欢喝苦药,不也乖乖地,没有给爹娘添麻烦了?”
李桥红了脸,有些害羞,捏着衣角:“好像是哦。”
他的疑虑在白卿书这儿总能解开,白卿书会用浅显易懂的话,温柔告诉自己。
李桥很喜欢这个小姑父,他抬了脸,发现白卿书眉间淡淡忧愁。
“小姑姑肯定很快就回来了。”他摇了摇白卿书的手指。
李玉去了十来日还没回。
白卿书和李玉一块儿睡的时候,已经能够不点蜡烛或油灯,安稳入梦。
现在李玉走了,他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又重新点起了烛火。
实在想她,就把女儿们抱到床上,抚着她们的小脸。
团团安安的眉眼和妻主很像,鼻子嘴巴像自己,他就凝睇着孩子,思念心里的人。
时不时也会担忧,甚至想过,他本人去和赵蔷谈,李府的人是无辜的。
殊不知赵蔷除了对他的执念,还有被李玉下了面子的不甘,已经是一种魔怔的状态。
据说对方离开琥城后很快就成了亲,她所说的爱,当真是可笑的。
他觉得妻主哪儿哪儿都比赵蔷好。倘若当初若没有和赵家定亲,李府又早些去京城做生意,会不会就能遇到妻主呢?
忽然又失笑,那样的话,也不一定同妻主在一起。
命运谁又说得准,天时地利人和,只有人与人之间的和,才能造就最后的幸福。
又一个夜晚,昏昏欲睡时,听得文意激动地拍门。
他登时便有了预感,披上衣衫,袜子也没穿,踩着鞋开门。
外头笑声一片,文意的圆脸红通通的:“公子,小姐回来了!”
以前很是看不惯李玉的小厮,也会因为对方回归而兴奋雀跃了。
月光粼粼,桂花的香气浮动。
白卿书刚奔到院子门口,便被人一把举起,紧紧抱住。
李玉埋在夫郎的颈窝:“想我了吗?”
热意涌上眼眶。
白卿书软了身子,像是未婚未育青涩的少年,双臂抱上心上人的腰,声音粘腻又喜悦。
“你回来了。”
和李玉一同回来的不是张芸,而是李玉曾祖父父家的人。
她曾祖父当初在家里地位很高,其姐妹的孙女如今是掌家人,对于重归于好很是积极。
张芸回了太傅府,张太傅早就知道是家中的谁将孙女弄走。
面对这根独苗,当即请了族人,开了宗祠,让张芸上了族谱。并下了决心处理旧事。
承李玉的情,张太傅帮了李家一把。
“所以二姐何时回家?”
李玉发现夫郎没有穿袜子,搂着他进屋再谈,谈到此处,白卿书问道。
“很快。赵蔷听了家里的话成亲,赵家便对她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以为我家不过是普通商户,没有助力。”
李玉冷笑:“果然目光短浅,等着吧,我二姐出来之时,也是她自食其果之日。”
她没有停歇地跑回琥城,先去主院见爹娘,又和夫郎解释一大通,困得不行。
亲了一口白卿书:“又瘦了,不该让你担心的,咱们睡吧?”
白卿书应了,他也是睡到一半被吵醒,迷迷糊糊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