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一进屋, 乔乔直接抱了上去,方言就像早知道一样立刻反抱住她, 却没想到被乔乔直接带到了床上,两个人从床头滚到了床尾。
明明不久以前感觉方言还是一个少年郎, 就像在医院见到的时候,他只是高但身量还未彻底长成, 如今经过历练后的他却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男人了。
乔乔的眼睛亮亮的, 紧紧抱住方言。
“方言言, 我是说真的!以后我罩着你啊!”
两辈子里,她都在被家人不断鼓励着去跳舞, 而且是去更大更好的舞台跳舞。“梦想”这两个字对一些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甚至不敢提起的, 对她却是最熟悉亲密的存在。因为姚长雁乔大海他们一直将“梦想”这两个字反复提起, 生怕她忘记。
他们都不遗余力地帮助她, 虽然有可能在采取的方式中与乔乔有所摩擦, 但总归是支持的。
方言的整个成长过程里,却一直在与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做抗争。唯一的亲人并不支持他的梦想, 他只能去自己想办法,才能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些,才能实现梦想。
期间遇过多少困难?受过多少苦?和父亲的对抗是否曾经让他感到彷徨和无助?都是在乔乔与方言错过的时间里发生的了,她无法知晓,但只要稍微想一想也会感到心痛。
上辈子, 自己与家人之间爆发矛盾的时候,当时的方言也与父亲的关系降至冰点吗?如果那时候的她选择与这个素未见面的“未婚夫”见一面该多好啊,或者就像这辈子一样去医院见一次病危的祖母。
或许,他们就不会错过整整一辈子了。
此刻,她用指尖轻轻触碰方言额角的伤口——那是战争留下的烙印。虽然不至于破相,但也是一个显眼的疤痕。
方言轻轻握住乔乔试探的手,安慰似地揉揉她的乱发:“怎么还哭上了?”
“我哪有哭!”
“好好好,没哭。”
乔乔的眼角确实红艳艳的,她将脸都埋进方言的颈间:“没哭!坏方言,明明是在心疼你……”
他的神情太温柔幸福了,她倒是越说越觉得委屈,直接耍起脾气来:
“我在心疼你头上的疤!你没听过老人都说脸上破相是很伤命格的吗?伤了命格怎么办?!你还笑!”
方言宠溺地捏捏她的脸颊:“小迷信。”
“那还不是替你担心!”
乔乔不止一次想过,自己的上辈子就算过的不尽人意,可也不算太差,但是上辈子的方言呢?他与家人不和又瞒着父亲上了战场,就连一封家书都不知道该寄去哪里?
他有一个好结局吗?他是否平平安安,是否有与父亲的关系缓和?是否在后来的和平年代快乐地生活到老?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又感到心里胀胀的酸涩。
就在这时,乔乔感觉到一双手将她再次往自己的怀中紧紧一搂:
“乔乔,我非常满足。与你重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老天爷待我不薄。”
方言轻轻抚摸怀中人柔软的长发,始终温柔地说:
“所以,别哭,我会心疼的。”
乔乔从方言说话开始心中的酸涩就渐渐被抚平,脸颊却变得越来越红,衬得她眼角的红更让人移不开眼光。
然而,她刚想说些话,就被外面又一声呵斥打断了:
“死小子!你给我过来!你说没准还在你妹妹妹夫后面结婚?!你这不是欺负小虞吗!我打死你!”
姚长雁的骂声还没完,乔大海又接着骂,老母亲老父亲都怒火中烧地非要打醒这个兔崽子不可。
吵吵闹闹的声音间还夹杂着虞知兰柔柔的轻言细语:
“我没关系的啊,我在广州等少天。”
乔少天也是胆子肥,就算已经深陷战火中心也立刻跟着媳妇儿说:
“是啊!知兰也觉得哪年结婚都一样,没问题!哎呦!爸!你怎么还真打啊?人家方言还跟乔乔在里头呢!人家今天头一次上门!”
“给你脸呢!”
……
外面的大戏打破了屋里的气氛,乔乔都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她仰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同样在笑的方言:
“不好意思啊,我家就是风风火火,乱糟糟的。但是平时也不像今天这样,谁叫我哥撞枪口子上了呢!你可别被我家吓到!我爸妈可满意你了!”
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
乔乔吐吐舌头。
方言的眉宇里都是轻松,清俊的面庞上浮现出浅浅的惬意:“我觉得这样很好——”
“家就该这样。”
话音未落,乔乔就亲在他的唇上,堵住了话语最后语气里似有似无的微微感伤:
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颜,像是将自己所有的宝贝都拿出来献给对方一样,大声坚定地说:
“这就是我们的家!”
*
乔乔的二十岁生日到了。
她先是在家里热热闹闹地过了几天,受到一大堆礼物,生日那天还让方言放肆地做了一大桌的“满汉全席”,给她吃了个痛快。
姚长雁没制止乔乔,自己也跟着吃,却再一次发表了“好女婿怎么就栽到我家了呢!?”的意见,博得了乔大海乔少天的一致赞同。
乔乔正要泪眼朦胧地感激唯一不埋汰自己的好嫂子,却发现一身柔弱美气质的虞知兰却在埋头苦吃中,分明是因为吃的太香而失去了言语能力。
连她都看愣了:漂亮嫂子居然是个十足的吃货!
乔乔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和老母亲斗嘴,自己却还没吃上几口菜时,低头一看——
原以为空空荡荡的碗里,却是各种各样的菜肴满满当当地堆成了一个小山坡。
乔乔侧过头,就见方言又加了一个鸡腿过来,还在往碗里放——她的碗。
他还面色坦然,甚至笑着对姚长雁一笑:“阿姨,蒜蓉肉片好吃吗?您多吃点。”
乔乔飞快地看了一眼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的亲妈,差点笑出声来。赶紧低下头去“费心”消灭那满碗的香喷喷的菜了。
哦!或者说是肉!
豪餐一顿的她都免不了在心里感叹:虽然说着各自打拼事业,追逐自己的梦想,好当然是好,但果然……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啊!
真不想分开啊!
不过,在没仗可打的和平年代,两人回到文工团其实也毫无压力,反正都在一个训练基地里面。所以说这文工团和直属营离得近就是好!
乔乔如今已经是“真香”的状态。再想想不过是去年的时候,自己以前还心事重重地与方言保持距离呢!
说起来,岑琳的把戏虽然失败了,但她废除的“文工团内尤其是舞蹈队不准恋爱”规定却被回来上任的周华英接纳,并且即可开始执行,让一群少年少女都又惊又喜了好多天。
估计经历这么多事情以后,大家都真正意识到与其去压制这种感情,不如去端正态度后再接纳、学习。毕竟就算刻意地去压制,却还是不可能彻底杜绝的,也没必要杜绝,没准还会出现一些很扭曲隐晦的人物关系,后果更容易不堪设想。
乔乔的生日,不仅收到了许秋玉蒋小君她们的祝福和准备的礼物,周华英也给她送了一支钢笔作为二十岁生日礼物,也让她十分惊喜。
结果,当她见到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钢笔时,却忍不住道:
“指导员,您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我,就为了让我用您送的钢笔写检讨吧?”
“你这妮子,一点正形儿也没有!”
周华英边骂边笑:“这是秋玉爷爷的珍藏品呢,我给家里写信的时候提了你的事情,他老人家还真的记得你,就送给你了!”
乔乔恍然大悟:“所以说,指导员你在借花献佛?”
周华英一立眉,她就脚底抹油。溜了!
身后传来周华英带着明显的笑意,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喊话:
“乔小乔!你可小心点!要是归队前这几天长胖了,你看我怎么治你!”
乔乔也是为了逗一逗指导员,好让她放轻松。因为周华英的病情虽然大好了,但年少时下乡吃过不少苦,如今落了不少病根,上了年纪以后就要格外注意不能情绪低沉。
黎雅离开的时候,就让周华英十足心力交瘁了一回。
岑琳的这次事件虽然论起源头已经要追溯到几年前,但是她使着心机要架空生病的周华英,这种行为用“欺师灭祖”来形容都不能足矣。
因为周华英对她来说不仅是老师,在岑琳年幼的时候,她就将其照顾在舞蹈队,待她与对待熊芳甚至许秋玉都是一样的,当然黎雅也是。
哪曾想到,这三个徒弟里有两个都是不争气的。
不过,还好有个乔乔。
周华英笑着摇摇头,重新开始伏案书写起来。今年的招兵已经开始了,有好多的资料档案需要她过目和决策。
一年多的时间,对旁人是一晃而过,对他们却是现实。如今男女生舞蹈队都少了好些人,有的是因为自己承受不住压力,有的是有了后路志不在此,有的是品行不端为人不正。
文工团的来来往往,其实每年都是如此。
然而即便每年都是如此,去年的这一年却也有所区别。
很大的区别。
周华英看向自己的桌角,那里有许秋玉和乔乔给她精心插成的花瓶。虽然她一开始是拒绝的,本身也从来没有摆过这些东西。但是两个姑娘执拗的很,非说花香宜人,清心怡神,非要摆在这里。
看着看着,就笑了。
人来人往,但终会有人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番外持更
第51章 番外一
后来的后来,乔乔和许秋玉的梦想真的实现了, 两人确实跳进了人民大会堂。一出成功的经典舞蹈史诗《东方红》绽放在她们心心念念的舞台上, 同时聚集着舞蹈队的每一个人以及乐器队等等整个文工团的心血。甚至,这只是第一次, 不是唯一的一次。
1975年,乔乔接收到了来自远方的方言的来信, 信是好几张正反都写满了的纸,方言没有对她述说多少关于战争的危险, 反而是多次提起行军中的小趣事, 有的时候她都都怀疑是不是方言自己编出来的趣事, 战场上哪有那么多趣事?
她常常读起,免不了常常担心。幸好方言更多地写的是景色, 其中有树丛有密林有脚下的土地,但大部分是抬头后的天空。朝朝夕夕, 天明天暗, 异国异地的陌生景色在方言的笔下都成了让她可以触手可及的景象, 而且皆温馨平和, 没有残忍没有暴力。
第二次的信,方言却在开头提起了自己在完成一向任务时所经历的惊险遭遇。他说想了很久是把这件事放在最后——尽量让她的心情在最后才受影响, 或者放在中间——或许可以减少瞩目让她放轻松,但最后还是决定放在最前面。
“我怕你生我的气,因为我不将险境第一时间告知你。”
乔乔当然会生气,她看到“险境”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整颗心提了起来,捏着纸张的手也情不自禁地使了劲, 平滑的白纸因这样的对待方式而立刻皱折扭曲。
通常情况下,方言寄回来的信纸,乔乔都是妥善保管,不会使其有什么褶皱更不会破裂,但眼下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屏住呼吸几乎是一目十行看着——通常情况下,乔乔也不会这样去读方言的信。她都是先一字不落地快速读两遍,然后再慢慢地读,不自觉地就吟出了细碎的声音,有几次还在晚上差点吵醒了熟睡的许秋玉、宁岚和蒋晓君。
卫婷婷转去了乐器队,倒是让蒋晓君成功地通过了申请,现在能够如愿地和乔乔与许秋玉同住一间宿舍了。至于宁岚,她是在岑琳、黎雅和丁绮她们离开的第二年考进来的新生,与她们处的很和睦。
她们住到一起后,乔乔才对蒋晓君有了更多更细致的了解,比如蒋晓君的家里重男轻女,她的祖父虽然是军人但不喜欢她的姑姑们同样也不喜欢她这个孙女。“蒋晓君”这个名字其实最开始是给男孩子用的,写作“蒋晓军”。
她的军人祖父还妄想过一胎得两孙儿,这样的话就一个取名“蒋晓军”,另一个取名“蒋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