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抿了抿唇, 想故作如常, 可一开口, 吞吞吐吐的语气却暴露了她心里的紧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才刚刚到,”裴瑧轻声答道,他并不知此时苏妧心中所想, 只以为自己刚刚照实吓到苏妧了, 圈住苏妧腰的手缓缓上移,抚了抚苏妧的后背, “我一到便过来见你, 原想给你个惊喜, 只是没曾想倒吓到你了。”
这事本来也不怪裴瑧, 苏妧自从知道许茹雅就是前世害死她的那个人后, 情绪一直不太平静,方才裴瑧突然在苏妧身后出现,又将手放在了苏妧的肩上。这实在是像极了前世许茹雅推苏妧落水时的情形,苏妧的反应难免有些过激。
苏妧无法告诉裴瑧上一世,想了想, 寻了个自认为合适的借口,“不是你吓到我了,是……是我有怕水而已。”
“怕水?”裴瑧似乎不太理解,水有什么可怕的,低头瞧了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不会袅水?所以害怕?”
苏妧确实不会袅水,便默认了裴瑧的这个说法,点了点头。
裴瑧笑了,“袅水有什么难的,我教你。”说罢,不等苏妧回应,直接将苏妧抱了起来,弯身放进了水里。
温热的水缓缓漫过四肢,身子如浮云一般漾在水中,虽然裴瑧两手还掐住苏妧的腰,但苏妧还是禁不住害怕,两条腿在水中无助的摇摆了一下,嚷道:“我不学……”
裴瑧已经许多日没见到苏妧了,今日得了这么个与苏妧亲近的机会,虽心里暂且没有过分的邪念,但终归是想借着教苏妧袅水能与苏妧亲近一会。
更何况裴瑧并不知苏妧心里真正的害怕其实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只以为苏妧胆子小怕水,闹小性子而已,抓住苏妧的手丝毫没有放开。
“你怕什么,袅水很简单的,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裴瑧说着,抱着苏妧往池边走了两步,要苏妧把手臂分开,手放在池沿上,嘴里絮絮念道:“学袅水,要先学在水里呼吸,你这样把手搭在这里,然后试着把脸沉进水里,憋气,再换气。”
苏妧听裴瑧一本正经的要教她学袅水,还要她把脸放进水里,哪里肯按着裴瑧说的话做,趁着裴瑧将她的手放到池沿上,索性双手攀着池沿,要借机逃跑。
苏妧的这点小动作哪里能逃得过裴瑧的眼睛,人还没从汤池里爬出去,裴瑧便抓住苏妧一只纤细的脚踝,轻轻一拉,苏妧不但跌落回池中,还重重的砸在了裴瑧身上。
裴瑧展臂接住了苏妧,两人一起跌进了水池里。
苏妧是仰面落进水中的,眼看着池水将自己淹没,苏妧挣扎着想要起来。本从苏妧身后抱着她的裴瑧转到了苏妧身前,手仍环住她的要,在水中抿了抿嘴,示意苏妧憋气。
苏妧鼓着两颊,不停的摇头,仍挣扎着要起来。
裴瑧没有办法,只能抱着苏妧从水里站了起来。
刚离开水,苏妧便微张着小嘴急促的吞吐空气。
裴瑧垂眸望着苏妧,看着她湿透的发梢慢慢汇聚了一颗晶莹的水珠么那水珠子沿着莹白的皮肤,缓缓滑过圆润姣好的脸部轮廓,在脸颊下方骤然加速,瞬间便滚到了那正急速张合的樱唇边。
裴瑧深邃的眼眸里渐渐氤氲出一层迷蒙的雾气,目光久久凝在那涨红润小巧的嘴唇上,好一会儿,自言自语般说道:“就这么一会便喘不上气了?”
眼睑微垂,移开目光,原想阻止自己的情不自禁,可目光略过之处,是湿透了的衣服服帖描绘出的曼妙曲线。
裴瑧一双薄唇越抿越紧,而离唇不过指远的喉结,却不停的上下滚动。
"我们再试一次。"裴瑧突然声音黯哑的开了口。
苏妧一时没明白,“试什么。”
裴瑧没有回答,直接拉着苏妧再一次一起沉进水中。
苏妧怕入水,一旦跌进水中,便本能的想要从水中站起来,可裴瑧抱着她,她挣脱不得,只能浸没在水中,这样的感觉与前世临死前的画面渐渐交织在一起,苏妧心里莫由来生出一丝害怕。
在这害怕的感觉在苏妧心中缓缓扩大之前,裴瑧忽然靠了过来。
苏妧看着裴瑧那张俊逸的面容离她越来越近,她看见他眉眼间无言的温柔,不过是微微一滞的功夫,裴瑧已经轻轻含住了苏妧的唇,有一下没一下的缓缓度气给苏妧,维持苏妧在水下的呼吸。
那炙热的温度,那熟悉的气息,从他口中蔓延到她唇齿之间。
而苏妧心里方才生起的那些许的害怕,犹如一滴滴进了汪洋大海里的墨汁,不过一瞬间功夫,便淹没于裴瑧给予的无尽温柔和醇浓甜蜜之中。
苏妧渐渐沉醉,不知她是忘了此时她沉在正在水里,还是望了前世那痛苦的经历,原本微微蹙着的一双秀眉渐渐舒展开了,两只本抓着裴瑧小臂手也缓缓松开,一只向上攀住了裴瑧的脖颈,一只向下圈住的裴瑧的窄腰。
她像是一株藤蔓般,将自己柔软的身体攀缠到裴瑧身上。
而得到回应的裴瑧,更加用力抱紧了苏妧,唇齿间的厮磨也越发深沉温柔。
池水中的两人忘情的痴缠在一起,搅起一层层的涟漪,透过潺潺涟漪再望水下的那一对儿人,分明如你中有我,而我中亦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Apprendre à aimer的营养液和地雷!tks~
第45章 045
在两人共享完最后一口空气之后, 裴瑧抱着苏妧从水中探出了身。
苏妧柔弱无骨的挂在裴瑧身上, 脑袋歪在裴瑧肩膀上, 还沾着水渍的长睫下, 氤氲着一层水汽的桃花眸半睁半阖,目光有些空洞的望着前方。
此时的苏妧,脑海里满是方才在水下时的画面。
自从上一世溺亡在莲花池里后, 苏妧对落水总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可刚刚在水下, 当裴瑧极近温柔的吻住苏妧时,苏妧涌上心头的那抹恐惧不知不觉便消失不见,即便此时一遍遍再回想方才在水下的情形,苏妧能回味到的, 也只有无限的甜蜜感。
苏妧将额头抵到裴瑧颈窝, 舒适的缓缓垂眸闭上了眼睛。
连日的阴雨天气让山间的夜晚有了些许清冷。
裴瑧怕身上湿透了的苏妧离开水久了会觉得冷,将苏妧从水里抱出来了, 不过片刻, 便抱着人一同出了汤池。
汤池边上放着裴瑧来时带着的羽纱披风, 裴瑧把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再将抱在怀里的苏妧整个裹紧斗篷里, 就这样把人带出了汤池馆。
裴瑧将苏妧带到了住处,本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青竹见太子这样抱着自家姑娘进来,知趣的匆匆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裴瑧抱着苏妧进了里间,将苏妧放到床榻上前。
“你先把衣服换了, 我们再说话。”裴瑧说着,放开了抱着苏妧的手。
苏妧抬头瞧了瞧裴瑧湿透了的头发,“那你怎么办?”
裴瑧摇摇头,“我无妨,你先换吧。”说罢,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苏妧不想让裴瑧在外面等太久,飞快的拿过一旁放着的一套寝衣迅速换上,匆匆将自己头发擦了擦,另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巾拿在手上,这才唤裴瑧进来。
裴瑧身上仍裹着那件羽纱披风,一进房门,苏妧便迎上去将拉着裴瑧让他坐到的一旁的镜台前。
“我这里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你换,不过你这头发,”苏妧伸手摸了摸裴瑧用玉冠固定着的头发,还是湿的,“我帮你擦干吧。”
裴瑧一抬眸,通过面前的铜镜,对上苏妧略有些担忧的目光,抿嘴一笑,“好。”
苏妧得了裴瑧的同意,这才上手把裴瑧头上带的玉冠摘了下来,将头发放开,取了早准备好的棉巾,替裴瑧轻轻的擦拭起头发。
趁着这会儿有空,苏妧一边替裴瑧擦头发,一边问道:“灵儿是怎么跟你说的?我就是有点儿着凉了,你怎么就过来了?”一顿,想到这几日也没有围场那边的消息,又问,“皇上的事都查清楚了?你这样跑过来,没关系吗?”
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裴瑧又是重生回来的,虽然昭平帝的受伤和前世有所不同,但裴瑧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也明白宫闱倾轧中各方的利益关系,完全可以推算出林子里突然出现的暗箭大概是什么来头,依照这些推算去查,不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虽是查到了一些事情,但裴瑧却并不打算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他有自己的考量。
而这些争权夺利的事,他不知要如何跟苏妧说清楚,也不太想苏妧沾染这些腌臜的东西。
裴瑧微微垂了垂眼,避开苏妧的目光,“皇上受伤的事,并没有完全查清楚,现在还是要以皇上的龙体为重,我来之前已经安排人去准备了,后日,我们便出发回京。”
“回京?”苏妧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回去。
“嗯,”裴瑧点点头,“皇上的伤不是很乐观,虽然有太医随驾,但围场和行宫的条件到底不如宫里,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苏妧倒不在乎早些回去还是晚些回去,她担心的是皇上若真的伤势重,那一旦回到京城,如贵妃得了机会,是不是会再像前世那样陷害裴瑧。
苏妧心里胡思乱想着,替裴瑧擦拭头发的手渐渐慢了下来,裴瑧从铜镜里见苏妧停了手,只以为苏妧已经替他擦好了,修长有力的手臂向后一伸,拉过苏妧的手,将人扯进怀里。
裴瑧让苏妧坐到自己膝盖上,凝目瞧了苏妧片刻,虽不明白她此时在想什么,却是看的出苏妧有心事。
“不想回去吗?”裴瑧想片刻,猜测着问道。
苏妧摇摇头,这一世发生的事,与前世并不完全相同,如贵妃即便要再次陷害裴瑧,也未必会选在前世那一日,苏妧有心要提醒裴瑧,却又有些不知要从何说起,默了片刻,嗫喏道:“皇上这次意外收了伤,会不会有人……有人借着这样的机会陷害你?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在裴瑧眼里,苏妧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完全没想到苏妧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微微一怔,对上苏妧那双明净清澈,却又似乎诉说着千言万语的眼眸,心里蓦然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苏妧见裴瑧怔怔的望着她,却许久不说话,伸手扯了扯裴瑧的衣袖,“你一定要小心,尤其是对如贵妃。”
裴瑧微微眯了眯眼,心里那种别样的感觉越发强烈了,但面上却没显露出什么,伸手将苏妧拥进怀中,柔声道:“我记下了,”低头俯到苏妧耳边,亲吻那珍珠般莹润小巧的耳垂,喃喃又道,“你不用担心,我早有安排,等过了这个夏天,到入秋的时候,”一滞,目光渐渐幽远,“到那时,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你想要什么,我便可以给你什么。”
这世上唯一能自诩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人的,大约只有一人……
苏妧不禁觉得裴瑧这话在暗示她什么,缓缓抬眸,对上裴瑧的目光。
两人一时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更新确实不稳定,很是抱歉,不过这文也没多长了,我会尽量早完结
第46章 046
来琼清行宫的几个姑娘虽得知要启程回京的消息有些晚, 但好在她们来行宫时带的东西本就不多, 差人连夜收拾了一下, 准时赶在后日一早出发。
裴瑧带着一行人先回了承德行宫, 休整了一夜,一行人马便浩浩荡荡的返回了京城。
皇帝狩猎时受伤的事,许多人都亲眼瞧见了, 这事自然是瞒不住。但皇帝的伤势现下究竟如何, 裴瑧对外一直含糊其词, 故意隐瞒下了。
昭平帝自亲政以来,几乎年年夏季都会来承德避暑,而每次来承德几乎都要待到三伏天过了才回京。今年才堪堪进了二伏天,还没到一年最热的时候, 便就这样匆匆回宫了。
不知是因裴瑧这个太子对于皇帝的伤势总是有所隐瞒, 还是突然回宫让人隐隐觉得不安,众人对昭平帝如今的情形似乎生了诸多猜测, 一时到处是流言蜚语, 其中又多是说昭平帝伤势极重, 如此云云。
这些流言, 苏妧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裴瑧前两日夜里同苏妧说过昭平帝伤势不算太重, 但现下又传出这么多流言,苏妧心里对这事约莫有两个猜测,要么裴瑧在哄她,要么可能是有人在故意传播皇帝病重的消息。
在苏妧和裴瑧相处的这些日子,裴瑧从未欺骗过苏妧, 而且皇帝受不受伤,本也不是苏妧关心的问题,裴瑧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
若裴瑧对她说的是真话,那这一切流言蜚语便很可能是有人故意为止。
*
回到宫里,苏妧依旧住在太后的慈安宫中。
自从回到宫中以后,太后每日都会把替皇帝治病的太医宣到慈安宫问话,每次见太医时,又必会屏退所有的人密会,除此之外,裴瑧也几乎日日都会来给太后请安。
只是苏妧能单独见到裴瑧的机会并不多,裴瑧总是匆匆来,又匆匆走。
如此过了几日,太后看起来一日比一日心事重。
那日在琼清行宫时裴瑧对苏妧说的话,苏妧这些日子总时不时的想起,再瞧太后这般满腹心事的模样,知道不久的将来宫里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禁也跟着有些不安。
苏妧心里清楚,裴瑧会对外隐瞒昭平帝的伤势,会对她避而不谈接下来的计划,但对太后一定不会有所保留。
而以太后和皇上的关系,太后如今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断然不会和皇上的伤有关,只会和宫里即将会发生的事有关。
这天,只怕要大变了。
*
这日,临近傍晚,一声惊雷响过,忽然落起了雨。
豆大的雨点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漆黑的夜幕簌簌坠落,不过多时,雨越下越大,如瓢泼的一般,重重的砸在殿顶的琉璃瓦上。
裴瑧住的朝华宫中,
莫忘撑着一把油伞从朝华宫的偏角门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那人低着头,身上的披风将脸裹的紧紧的,在这朦胧的夜色里根本看不清样貌。
这两人一前一后,冒着瓢泼大雨,直往裴瑧的书房走去。
裴瑧正坐在书案后的椅子里,单手扶额,凤眸微阖,一双长眉微微蹙着,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思索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