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金碧辉煌,虽是冬天,雕梁画栋,绿树红花,仍是极妙。
垂拱殿内,龙涎香缓缓升起,龙椅上的那人神情威严,眉毛头发染了些白色,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捏着奏章随意翻开。
殿内无一点响动,太监们走路,恨不得踮起脚尖,生怕惊扰皇上。
“他来了?”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伺候在身旁的王公公却开口,声音有些尖利:“来了,刘公公已经接到了。”
垂拱殿的门突然打开,冷冽的寒风从门外灌进来,皇上心中有些不悦,看着穆烨北叹息道:“你父亲的事,朕已经知道。”
皇上扶额,眼里带着些痛惜:“你父为国尽忠,世人皆知,真是可惜了。”
穆烨北身上似乎还带着寒气,眉毛带着霜雪,缓缓开口:“请皇上允许,让我前去西北,接父亲回来。”
这样的态度让皇上更加不喜,却又不能对穆烨北发火。穆烨北的父亲尽忠了,如今谁敢对穆烨北不好,只能让天下人指责。
“你现在太过悲伤,不宜远行,朝中事务自有定夺,不日就能将你父,带回京城。”
“还望皇上看在我父亲为国捐躯,让我做儿子的,可以亲自接父亲回来。”穆烨北声音有些沙哑,脸上表情冷淡,可谁都能看出他的悲切。
穆烨北并不让步,他早知他爹会有这么一天,死在西北,也比囚禁在京城的好。
皇上认真的看了穆烨北几眼,皇上很少认真打量一个人,或许是不用,或许是没必要。
刚满二十岁的穆烨北,从少年长成青年,眉宇间的煞气怎么也遮不住,这样的人必然是天生反骨,桀骜不驯。
皇上轻笑,开口道:“朕乏了,送穆烨北出宫。”
穆烨北抬头,皇上已经垂下眼睛,目光放在奏章上。
穆烨北握紧拳头,手上青筋暴起,随即深吸一口气,直接离开暖意十足的垂拱殿。
出了殿门,冬日的寒风无孔不入的刺着穆烨北的骨头,穆烨北浑身带着寒意,一步一步的从皇宫中出去。
垂拱殿内。
皇上喝口热茶,随手将茶水泼在刚刚看的奏章上。
王公公刚要抢救,被皇上眼神拦下来。
“这奏章有污渍,查查是何处送来的,杖责两百军棍。”
军棍?王公公斜眼看过去,奏章分明是西北而来,皇上是知晓的。
再看两眼,内容是西北参军,状告户部尚书的文书。
说送去西北的物资,粮草乃稻草,棉衣乃破布。
王公公不敢再看,手有些发抖,这样的惊天秘闻要是传出去,户部尚书李良俊,怕是要以死谢罪。
只是真的是户部尚书所为?王公公不敢确定。
朝中的事他也看的多了,盘综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又岂是一个状告的文书,可以证明一切。
皇上并不介意王公公看,等茶水将奏章上的字全都晕开,再看不清内容,皇上靠在龙椅上,随意道:“小刘子,你常在宫外走动,可听说穆家有什么传闻?”
站在一旁的刘公公跟王公公,同是太监总管,王公公主管大内,刘公公主管外事。
刘公公突然被点名,小心斟酌:“若说传闻,都说穆将军续弦金氏,对穆将军长子穆烨北极好,胜过亲生儿子。”
“实际呢?”
“金氏该是抱着捧杀的念头,穆烨北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自己的儿子却请夫子先生,颇为严厉。”
皇上嗤笑:“还有个传闻,你们不知。穆烨北出生那年,生母难产而死,都说穆烨北是天煞孤星,近亲皆会有灾祸。”
刘公公揣摩着上意,试着道:“说不定穆大将军的死,也跟穆烨北这命格有关系?”
“可能吧。”皇上意味不明道,随即又开口,“朕有意追封穆大将军为武顺侯,家中可选一人袭爵。”
王公公跟刘公公对视一眼,他们都是宫里成了精一样的人,怎么能听不出皇上的弦外之音。
先说穆烨北的命格不好,再说穆家后人可选一人袭爵。
选一人袭爵,并非直说长子袭爵,差别十分细微,里面的意思也就大了去了。
爵位这种事,足以让一家骨肉血亲挣得头破血流。
金氏并非穆烨北的亲生母亲,又怎么会替穆烨北打算。
皇上连理由都帮金氏想好了,穆烨北克死父母,又怎么配承爵。
两人低下头,圣上之意不可妄加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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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内,梅花伸展在出云阁窗前,骨朵透出点点红色。
李宛瑶托着下巴,看向将军府的方向。心里想着的却是穆华,穆华是穆烨北的随从,想必这个时候也忙的很。
不知道穆华会不会很难过,他神情虽冷,人确实极暖的。
李宛瑶明眸乌灵闪动,不知又想了什么。
李家大小姐李宛菡,如今的六皇子妃,刚进门看见的便是这副美人沉思图。
“瑶儿在想些什么,怎地这样入神。”李宛菡捂嘴轻笑,站在门口低头看李宛瑶。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李宛瑶惊喜万分,她许久未见大姐姐,实在是想念的很。
李宛瑶赶紧起身,小跑着到李宛菡身边,泪眼婆娑的望着大姐姐,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委屈:“大姐姐,我好想你啊。”
李宛菡拉着她坐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前几日小宴上不还见过,怎地越大了越爱撒娇。”
李宛瑶抿抿唇,大姐姐觉得她们几日未见,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自己被表哥蛊惑,跟家中断了联系,大姐姐一气之下再也不登门看她。对她来说,上次见到大姐姐,已经是几年前的事。
李宛菡见四妹妹眼底的想念真挚,不由的笑了笑:“我来出云阁,你竟然还掉金豆,是不是不愿我回来?”
知道大姐姐是故意打趣,李宛瑶往大姐姐身边坐了坐:“瑶儿恨不得大姐姐天天回来。”
“几日不见,嘴倒是愈发甜了。”李宛菡嘴角带笑,李宛菡生的也好,如今出嫁,更是多了些风情,举手投足皆是韵味。
李宛菡仔细看了看李宛瑶头上的伤口,叮嘱道:“最近万万不能碰水,女孩子的脸面重要。若是落了疤痕,就可惜了你这张花容月貌的小脸。”
说着,李宛菡捏了捏她的脸颊。李宛菡看着四妹妹,只觉得每次看四妹妹,都会被惊艳到,而这次再看过去,似乎比之以前,更要美貌许多。
但李宛菡这次过来,还有别的事要说,颇为严肃的看向李宛瑶:“我听娘说,你是在屋中不小心踢了炭火盆,额头磕到桌角了?”
大姐姐这么问话,李宛瑶有些熟悉,上一世大姐姐也这么问过她,又问她,摔倒是不是个意外。
还是,有人想刻意毁掉她这张脸。
作者:又提前了半个小时呢!
爱你们,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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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上辈子她并未多想,十分肯定的对大姐姐说确实是意外。
当时大姐姐叹口气:“傻妹妹。算了,你傻点就傻点吧,以后万事都要听我的。”
可惜她没能听大姐姐的,也怪不得大姐姐最后心灰意冷,不愿意理她。
这会见李宛瑶不说话,李宛菡皱眉:“四妹妹,你摔倒确实是意外吗?”
李宛瑶看向大姐姐,重生一次,她自然知道不是意外:“看似是意外,其实不是。”
李宛菡原本都做好,傻妹妹什么都不知道的准备,怎料四妹突然开窍。
这让李宛菡有些惊喜:“那就好,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瑶儿,凡事都有咱们娘给你做主,可千万别妄自菲薄。”
原来她的心思都被大姐姐看的清楚,她何其有幸,能有这样的娘亲跟姐姐。
上一世她听了奸人挑拨,认为自己庶女的身份低人一等,一次次冷了嫡母的心,嫡母却还愿意事事帮她。
想到上辈子的事,李宛瑶只觉得她是个白眼狼,对不起嫡母,对不起大姐姐,也对不起父亲。
李宛瑶直接抱住大姐姐,刚一动身子,不小心碰到头上的伤口。李宛瑶微微皱眉,绝丽的小脸带了几分愁容。
李宛菡瞧见了,忙道:“怎么了?伤口疼了?”
“不妨事,也不疼。”
李宛瑶眯着眼,心底是快活的。
李宛菡来此,自然不只是为李宛瑶的伤口,更多的是想帮李宛瑶料理从中作恶的人。再者跟着娘家人一起,去大将军府探望穆将军的遗孀,金氏。
原本作为出嫁的女儿,本不该插手娘家的事。
可李宛菡知道母亲心软,若是四妹一犯糊涂,求上一求。说不定小惩大诫,又放过那个作恶的婢子。
于是特意回了趟娘家,见那个婢子被关在柴房里,这才安心。
李宛菡叮嘱道:“既然是碧烟藏了祸心,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李宛瑶身边伺候的一共两个丫头,一个便是碧雁,还有一个是被关进柴房的碧烟。上辈子她磕着额头之后,大姐姐借故把碧烟给打发掉。
当时李宛瑶非常不高兴,觉得已经出嫁的大姐姐何故要插手她房里的事,简直是在打她的脸,对嫡母和大姐姐一肚子怨气。
如今却是知道了,那碧烟其实早被柳氏收买。
就因为柳氏的女儿,也就是她的二姐,正逢说亲的年龄。
嫉妒她这张好脸蛋,想要借机毁了她。
“她若是有意伤我的脸,那背后定然有人指使。借机找到背后之人即可。”李宛瑶缓缓道,看向大姐姐。
她对这些勾心斗角,一向不太懂,只能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谁料大姐姐轻轻摇头,低声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四妹觉得,是谁指使的?”
是谁?自然是柳氏。
要是上辈子的她,还真会觉得伤到额头是意外,但经历了前世的种种,她已经知道,这次的伤口分明是丫鬟故意为之。
刻意把炭火盆摆在她刚好经过的位置,那么熟知她的习惯,必定是身边伺候的人。
李宛瑶说出自己的想法,见大姐姐稍稍点头:“真的是聪明了,既然是柳氏,那这事便到此为止。”
被大姐姐一点拨,她算是明白过来,父亲最厌恶家中生事。先不说柳氏买通碧烟这事,无凭无据,就说柳氏是李家庶长子的生母,那也容不得柳氏身上有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