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葳轻而易举的将容莀从如意桥上带走,那些小姐们个个哀怨不已,原本准备搭讪太子的那几位更是气的心口子疼,太子殿下没搭上,反而把她们的带容世子带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可没人敢说半句,那可是太子殿下,敢埋怨他,不要命了!
此时的沈棠将头埋在膝盖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丝毫不知如意桥上的人已被带走,正在与她背道而驰。
这一幕看起来凄凉而又悲哀,一边是相见甚欢,一边是痛彻心扉。
而还有一人,仍旧立在原地目不转晴盯着如意桥,不死心的在等着他心中的那人。
四个人的方位刚好连成了一个三角,有人欢喜有人期盼有人痛苦,每个人的人生也在这个分岔路口走向了不一样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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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双眼红肿的看着东衣,哑着声音:“你说什么,他被太子带走了?”
东衣瞧着沈棠双目猩红,担忧点头:“嗯,是被太子殿下带走了。”
北衣诧异:“公主认得那位公子?”
沈棠今日的反常让几人心有余悸,她们不明白公主为何看到那位公子突然大哭,又为何如此关心他。
公主刚回长安两年不到,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就是太子也还只是在皇后宫里碰见过,那位公子却是绝对没有见过的。
倒是南衣若有所思:“如此样貌出众且受无数贵女追捧的,怕只有那位胥安候府的容世子了。”
沈棠捏紧拳头:“他们去了何处?”
前世阿莀便是死在沈葳手里,且她还得知沈葳对阿莀别样的心思,虽然阿莀是在十年后才撞见沈葳的秘密,眼下沈葳还不会对阿莀如何,可阿莀同他走了,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是江水楼。”
北衣话音一落,沈棠便起身急匆匆朝外而去,东衣连忙将她拦住,略微犹豫后道:“公主,您现在不适合出门。”
沈棠一怔,对上南衣自怀中拿出的镜子,里头的人双目红肿,胭脂也花了,看起来好不凄楚。
“公主可是要去江水楼,不如先净了脸再去?”
沈棠心里的那股冲动突然熄灭了许多,她去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将阿莀带走吗?那岂不是又将他卷入了这场风波,他只有离自己远远的,方可安然无恙。
太子今日在众目睽睽下将他带走,自然没有胆子敢对他如何。
沈棠闭上眼,拳头握紧又松开:“回府吧。”
东衣连忙应下:“是。”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没吭声,她们怎会看不出沈棠这几日的不对劲,只身为奴婢她们明白,主子不说她们就不能问。
沈棠本就名动长安,是以她一出现在阁楼下,便有人发现了。
“那可是嘉和公主?”
“好像是呢。”
“不知这位嘉和公主今日可有相中哪家公子。”
“瞧着都没露面,应当没有吧。”
另一边的阁楼上,男子察觉到动静,下意识的朝下看去,正好瞧见沈棠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他身子一僵,她来了。
男子看向沈棠身后的那阁楼,那里比他所处的这阁楼离如意桥还要近,所以,她一直在那里?
可她为何没去如意桥。
这一切怎与前世不一样了?
男子想也没想转身下楼,刚出阁楼便听街道上结伴而行的两人闲聊:“你刚刚可听到了女子的哭声。”
另一人皱眉:“原来陈兄也听见了。”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今日这般好日子怎有女子在哭呢。
先前那人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听着哭的有几分凄惨,或许是被心上人拒绝了?”
“行了,这事儿别到处乱说。”
“哎哟,这可不能乱说,今儿嘉和公主可是在阁楼上呢。”
“知道你还在此胡说,被有心人听了去惹到嘉和公主身上可了不得。”
男子脚步顿住片刻,而后又急匆匆的离开。
“主子,您去哪儿。”身后的内侍疾步紧跟着,焦急的唤道。
半刻后。
“公主,外头有人拦了马车。”
驾车的晏轻打帘禀报。
沈棠睁开眼,眼里的悲伤晃的几个侍女心疼不已,东衣转头道:“何人?”
晏轻稍微犹豫后才道:“三皇子。”
三皇子!李昭!沈棠眼里蓦然变了颜色。
李昭立在马车前时,他便后悔了。
也不知刚刚怎会冲动的连礼数都不顾,跑来拦她的马车。
金卓低着头,只恨不得埋到地底下去,主子再不受宠也是个实打实的皇子啊,如此横冲直撞的拦人家小姐的马车,实在是…实在是有损身份。
沈棠双拳紧握,李昭!
各种情绪在心里一一闪过,而后她嗤笑一声:“不知三皇子拦本公主的马车,有何贵干。”
温逊谦和?如沐春风?
呵…重来一世,这人莫不是把规矩礼数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沈棠的语气虽有几分冷意,却明显带着少女的稚嫩与婉转,这个时候的嘉和,李昭还从未见过。
自然他也没错过那声音里的沙哑,李昭握紧双拳,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今日一定要见她。
“听闻边月楼出了新的点心,前来邀嘉和公主同往,不知嘉和公主意下如何。”
沈棠一滞,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来拦她的马车竟会是为了让她一道去用点心。
她气笑了,跟他用点心,她怕自己忍不住将茶水扣到他头上。
“本公主乏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拒绝了,然李昭却似听不懂一般,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无妨,本也就只是想见见嘉和公主,若嘉和公主愿意相见,边月楼改日也可。”
听那意思,竟是人家不答应他便不让路。
金卓一惊,主子这是做什么。
耍流氓?
沈棠膛目结舌,这人……
前世不这样啊。
如今怎么跟个无赖似的。
晏轻皱眉,若是旁人他一鞭子就招呼过去了,可这位…毕竟是位皇子,但传言这位皇子温和知礼,待人最是谦和,怎么如今见着不像那么回事儿了。
这…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时间,谁也没吭声,气氛就这诡异的僵持着,即使这条街道住着的都是权贵,行人不多,可如此对峙也的确有些惹人注目,且后头已陆陆续续有马车驶来。
沈棠揉了揉眉心,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个年纪的李昭是什么性子她确实不知,可她认识的李昭绝不会有这登徒浪子的行为,莫非他那温和知礼劲儿是后头才学的?
南衣打帘瞧了眼后头越来越近的马车,犹犹豫豫的道:“要不公主就见见?”
“反正三皇子也是公主名义上的兄长。”
见一面总比被堵在此处给人围观来的好。
沈棠憋回嘴边那句让晏轻直接打马过去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倾身拉开帘子冷冷的盯着李昭:“本公主竟不知三皇子脸皮如此厚。”
这话一出,晏轻东衣几人同时低下头,这三皇子莫不是何时得罪了主子,主子虽然性子清傲,不似寻常女子般温婉,可这般落人脸面的事却是前所未有的。
金卓搭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心里头叫苦不迭,主子这怎么就招惹到嘉和公主头上了,主子虽贵为三皇子,可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三皇子不受宠,他们在宫里本就举步维艰,处处受制于人看人脸色,这下得罪了嘉和公主,恐怕后头的日子更难了。
唯有李昭面色不变直勾勾的盯着沈棠瞧,佳人艳丽无双,眼神有几分凶狠,可奈何那双眸子红肿,瞪起人来,着实没什么威慑力。
李昭轻轻一笑,如沐春风。
他朝后退几步让了路,然后转身离去。
沈棠看着那人就这么潇潇洒洒离开,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好像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所以,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真的就见她一面?
可前世并没有这一遭。
难不成,他这又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公主?”
晏轻见沈棠拉着帘死死的盯着李昭的背影,忍不住出声。
沈棠回过神来,气愤的一把放下帘子,折身钻了回去颇有几分气恼,人才一出现就让她如临大敌,人家却仍旧一派春风和煦,她第一见耍无赖都能耍得如此清风雅致,重生的第一次交锋,就这么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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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回到宫里心神才平静下来。
若他没有猜错,她也回来了。
这一世他们此时还未有交集,甚至连面都未见过,可她看他的眼神里却有滔天的恨意与防备,且嘉和虽性子傲,但绝不会对一个素未蒙面之人恶语相向,所以,她回来了,带着记忆回来了。
如此看来,她便是那两人嘴里在阁楼上哭的凄惨的女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她竟会选择远离容莀。
她做决定的那一刻应当是痛苦极了的,李昭苦涩一笑,她是因为想保护容莀吧,她怕自己再害他一次,怕沈葳再杀他一次。
所以她将容莀推开这场风波,不再让他受到半点牵连。
然就算他放弃复仇,就算没有他,长安城也不会安宁,她唐洲帝女的身份注定她不可能独善其身,而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不舍让容莀因此受半分伤害。
李昭瞧着外头璀璨的烟花,咽下心头的苦涩,当他知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无奈又疲倦,不明白这般凄苦为何还要让他再尝一次。
带着记忆的她归来定会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可他这一次,却不想拼了呢。
前世他的一生为仇恨而活,最终报了血海深仇却也失了心,这一世,他原打算默默的护着她一世安好,可如今瞧着她将容莀推开,他的心里便生了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