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姝蔓却眼中喷火,双拳紧攥,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自己面庞狰狞。
男子躬身施礼:“王夫人。”
他又将脸转向林姝蔓,眼中深情可叫人溺死:“蔓蔓。”
不是刘怀玉又是哪个?
第5章 皇后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林姝蔓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她柔美细长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泛白。
看着刘怀玉温情脉脉的深情模样,林姝蔓只觉得可笑。
前世他也是如此费尽心思接近自己,塑造深情的一面,让自己沉溺。
而前世的自己也确实坠入圈套,最终下嫁于他。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知晓一切,刘怀玉再想故技重施是不可能的。
她却不知,刘怀玉此刻心中也打鼓。
今个他因着去看周青青,来林家稍晚,却不想林姝蔓撂下自己前去礼佛,午后才归家。
自打他略施小计让林姝蔓对自己死心塌地,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刘怀玉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得装作深情,
林姝蔓只觉得恶心,刘怀玉那深情款款的目光令她作呕,她真想撕破他伪装的面皮。
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如今闹起来家人定会同意她退婚,可即便答应了,林家也会脸上无光,且今后自己谈婚论嫁,总会有长舌妇拿退婚一事作伐子。可刘怀玉却半点事没有,照样可以取个官家女子。
如此得不偿失,不可冲动。
思及此,林姝蔓拿金丝芙蓉色帕子掩了脸,跺脚作娇羞模样:“哥哥!”就匆忙离开。
远处只听得林青峰爽朗笑声:“哈哈哈,蔓蔓害羞了,怀玉你见谅。”
待走远,林姝蔓放下帕子,澄澈双眸中一片冷静,哪有半点害羞样子。
她偏头问旁边的海棠:“你哥哥在外院伺候?”
海棠点头不明所以。
林姝蔓望着远处春光下的楼台水榭,轻声道:“明日找个时间,让你哥哥来,我有事让他办。记住,这件事谁也不能知道,老爷夫人甚至我哥哥都不可以。”
她的声音娇柔,却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
海棠身子一颤,赶忙低头应是。
春日明媚阳光中,林姝蔓微微勾起嘴角。前世这个时候刘怀玉已经同周青青勾搭上,还诞下一子。
男子成婚前有通房妾室世人不会议论,可如果这个妾室有了庶长子,那可就要背上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宦官人家也多不愿将女儿许配过去,嫁过去就要当娘,这谁能同意。
到时候就看刘怀玉要如何收场。
此刻。皇宫金銮殿中。
年逾四十的成景帝正端坐御座之上,他明黄桌上放着本被血迹晕染了封面的账册。
他的目光落在殿中袅袅升腾的烟雾,轻声道:“千空,此次你立功了。”
贺千空撩袍跪地道:“是臣无能,只拿到一本私帐。”
成景帝的面容在青烟之下叫人看不清,只有声音幽幽传来:“这怎么能怪你。贩卖私盐,李家的心真是太大了,也许当年我就不应该扶持李家。”
贺千空低头不语。
成景帝年少即位,却命途多舛。刚登基时,高太后垂帘听政,连同高家一起把持朝政,成景帝在李家帮助之下才夺回政权,覆灭高家。
感激李大学士,他取了李贵妃,又对她千般娇宠。可不过短短十年,李家借着两人一飞冲天,气焰嚣张直逼当年高家。
更重要的是,贵妃所处三皇子文采斐然,礼贤下士,贤名直逼太子。
成景帝实在不愿看到兄弟相残。太子乃是他一手培养的储君,他已经做好将江山交付的打算。三皇子一直也是他宠爱的儿子,可如今三皇子似乎不想做个闲散王爷。
手心手背都是肉。
成景帝轻叹:“这朝中也该肃静一下了。”
成景帝话锋一转,笑道:“你此次回来,也多去陪陪皇后,你许久没来,她总跟朕念叨你。”
听到皇后,贺千空绷紧的侧脸也柔和下来。母亲去世后,皇后选他为太子伴读,接他入宫,悉心照料,情分不同常人。
谢过恩,自有小太监带路,来到皇后所在的凤仪宫。
凤仪宫华美大气,器宇轩昂。因皇后不爱薰香,室内只有淡淡花香和果香。
贺千空甫一入内,没等跪拜,就被御座上皇后叫起,皇后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当,肌肤细腻紧实,眼波流转,端庄大气。
她叫贺千空起身,坐在离她最近的小檀叶雕兰花木椅上,细细打量他。许久长叹道:“瘦了。皇帝惯会使唤人,看你瘦的。”
贺千空闭口不语。天底下如此大胆议论陛下的也只有皇后一人了。
皇后又絮叨起来,无非是些多吃,平日里注意冷暖的嘱咐。她最知分寸,贺千空替皇上办什么事一概不问,只做不知。
也因着这个,她二十年稳居皇后宝位,不管李贵妃如何气焰滔天,也奈何不了半分皇后宝位。
念叨半天,皇后有些口渴,捧着茶碗啜了几口又继续:“你呀,京城里和你一般大的公子哥都生子了,你倒好,现在还没成亲。”
贺千空闭口不言。
一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皇后就头疼,“你总不娶亲,让我如何向你母亲交代。你母亲当年托我照顾你,如今你还是孤身寡人,岂不让我为难。”
提到故去的母亲,贺千空脸色稍缓。
皇后见状又道:“宫里六皇子也要选妃,淑妃为此暗地里打听了京城适龄女子,你也可以瞧瞧,若有相中的就跟我说。或你自己可有喜欢的?”
喜欢的?倏然,贺千空心里浮现女子含泪脉脉的星眸,白嫩细长手指尖的温度,和倾身交错间流淌的袅袅香气。
他现在已经知道女子的名字,林姝蔓。
可知道有如何。想到林姝蔓已有婚约的消息,贺千空眼底深邃。他们两个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偶然的一次交集,何须在意。
贺千空道:“没有喜欢的。我的亲事但凭娘娘做主。”
皇后意外地笑了。贺千空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得他承诺,皇后也可为他相看姑娘。
皇后又留了他用晚膳,饭毕,贺千空方出宫。
风衣殿中烛火明亮,大丫鬟春晓吞吞吐吐:“娘娘,我今日闻到……贺大人身上有股香气,闻着像是女子的……”
话一出,皇后眉头轻皱:“你没闻错?”
“绝没有,我们殿中不点薰香,是以贺大人身上味道明显。”
夜风袭来,吹动屋檐下的六角铃铛。
皇后心中复杂。一半欣喜外甥通晓人事,一半又担忧不知女子心性如何。
最后沉甸甸地汇聚成疑问:为何千空不说出来?
第6章 求助
翌日黄昏。
昏黄的夕阳光透过窗牖缝隙洒落,案几上摇曳的烛火发出“呲呲”声。
银色素锦织就的八面襦裙在烛光中闪烁,映着女子沉静瑰丽的侧脸,交相辉映。
林姝蔓面色沉静,心却如这晚风幽幽沉下。她轻声问面前海棠:“确定查不到?”
海棠跪在地上,头埋在胸口道:“姑娘,我哥哥说刘怀玉素日极其谨慎,平常上朝回府行程还算好跟,可每次他去往城东偏僻的胡同,总会跟丢……我哥哥这方面功夫实在浅薄。姑娘,不若跟老爷提一下?老爷底下的人手最是能干……”
“不。”话没说完,林姝蔓已经蹙眉打断:“这件事不要告诉我爹和哥哥。既如此,就让你哥哥回来吧。”
她无奈轻叹。按她的估算,这时候刘怀玉已经和周青青搞上了,庶长子都出生了。
前世,刘怀玉就是在外置办屋子安置周青青母女,直到林家倒台,他才接周青青等人回家。
林姝蔓本想让人跟着刘怀玉,定会找到周青青住所,到时候将此事再行告诉爹和哥哥,也好退婚。
可如今却是难办。林姝蔓也只知道周青青大概位置,没有详细地址,找起来就有难度。没想到刘怀玉如此谨慎,海棠哥哥也算能干,居然屡次被甩开。
可她手头再无可用人手,她毕竟只是闺阁女儿家,外头的事多是爹娘做主,如果她动用那些人手,爹娘必会第一时间知道。
如果家人知道,她又该如何解释她知道刘怀玉有外室一事?重生过于离奇,说出去家人会信么?
烛火幽幽,夜风寒凉,林姝蔓不由烦躁起身。腰间桃红宫绦上系的地心锦环佩叮当作响。
她定住脚步,如闪电般的思绪划过脑海,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成型。
她紧咬下唇,须臾终是按下决心。
“海棠,明日备车,我要去城东看看头面。”
海棠一怔,吃惊之下更是疑惑,却也得应下。
马车辚辚,车马御街,人声喧沸,吹拉弹唱,京都街道小巷繁华恍若一场梦。
绀青帷帐车马中,林姝蔓透过缝隙向外看去,车马辘辘,行过客满盈门的商铺,在一间门可罗雀的商铺停下。商铺牌匾上书“长春阁”。
海棠搀扶林姝蔓下车,打量几眼商铺嘟囔:“姑娘,这店里人好少,伙计也不热情,不若去隔壁的天香阁吧,你不最爱那里的头面?”
林姝蔓摇头,她今天可不是真的买头面来的。
她径直走进店内。店内烛光暗淡,不多的首饰头面敷衍的被摆在柜台上。
中间柜台还趴着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中年男人。
林姝蔓蹙眉。海棠会意踏前一步,冲男人叫道:“喂!起来做生意了!”
喊了好几声,中年男人才幽幽转醒,他身材不高,偏胖的脸上睡意朦胧:“客人……客人随便看。”
如此敷衍的态度让海棠气的跺脚,“你……”
林姝蔓轻轻摆手,叫停海棠,将怀中双鱼戏珠环佩递到中年男人面前,轻声道:“我找钱掌柜,请问他在么?”
中年男人只瞧了一眼玉珮,睡意立时消了大半。那玉珮分明是自家主子随身携带的!怎么跑到个小娘子身上?
不待细想,他连忙从柜台后小跑出来,圆胖脸上堆起笑意:“姑娘,我正是钱掌柜,不知道姑娘是贵客,有失远迎了。快快请二楼。”
态度如此前后变化,海棠都吃了一惊,凑到林姝蔓耳边小声道:“还是姑娘有本事,一出手就让这掌柜服了。”
林姝蔓清浅一笑,哪里是她有本事,是贺千空的本事。
如今她也又些明白,这长春阁开在闹市,人流却如此稀少,想必本意就不在经营,估计背后另有用途。
二楼空间比楼下小些,却处处透露着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