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谢凛多少有几分忌惮。
这人很危险,而且是不带掩饰的那种危险,还有一个是他的目光,过于赤/裸,像是能透过你刻意伪装出来的表面,看到你丑陋的一面。
一旁的卿远没事做,忽想到什么,直勾勾的看着谢凛,眼睛都不眨一下。谢凛感应到了,抬头,问:“好看吗?”
卿远腼腆笑了下,后迟疑的点了点头。
见状,谢凛笑了下,目光正好在正襟危坐的卿九思身上停顿了一下,再落到卿远身上,唇角一勾,又问:“还没看够?”
卿远点头,又忙摇头。
见状,谢凛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扩大,“你不会说话?”
卿远摇头。
这两姐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谢凛扯了扯唇角,把视线落到卿九思身上,那意思像是在问这什么情况?
卿九思笑得勉强,回:“都督大人别见怪,阿远今儿个可能嗓子不舒服。”接着呼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卿远说:“阿远,都督大人问你话呢。”
卿远则抬眸,一脸天真的问:“阿姐,我可以说话了吗?”
闻言,卿九思嘴角的笑蓦地凝固住了,下意识看了谢凛一眼,对上他深沉的眸子时又忙收回来,抿了抿唇说:“当然可以。”
卿远显然很开心,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形。
谢凛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最后落到卿远身上,问:“小孩,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卿远又看向卿九思,“阿姐,我可以说吗?”
卿九思脸上的笑快绷不住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这阿远怎么就这么老实呢,不是让他别说话,而是尽量少说话。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谢凛嘴角的弧度比刚才更甚。
卿远得了肯定,挺直腰板,对谢凛一本正经的说:“我能说话,不过阿姐让我不要说话,阿姐说都督大人脾气不好。”
“我一点都赞成阿姐的话,都督大人挺好的。”
话音刚落,卿九思想死的心都有了,捏了捏卿远的手臂,示意别说了别说了。
谢凛听了,面无波澜,眼神微微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脸颊酡红,眼神心虚的卿九思,音色又低又沉地问:“你说我脾气不好?”
“我脾气哪里不好了?嗯?”
“看样子望安郡主很了解本都督?”看着她无措,又故作镇定的样子,谢凛身子稍稍倚过去了一点,哑着声音,灼灼的又问。
真有意思。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春枝的声音,“郡主,到了。”
“都督大人误会了。”卿九思觉得她又活过来,目前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快逃离这里,匆匆敷衍了句连忙拉着卿远下马车。
外头不知何时放晴了,天空亮晃晃,若不是地上还湿漉漉的,真看不出来刚才下过那么大的雨。
生怕谢凛追上来似的,卿九思走得很快,不理会来来往往的宫人,很快到了望安居,终于可以放松了,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春枝和秋雨也小喘了会儿。秋雨问:“郡主,怎么了?”
卿九思摇头,结果春枝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并不想去回忆刚才那尴尬的场景,将目光落到卿远身上,面目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阿远,你刚刚怎么说话的。”
卿远走得急,脸上爬上几抹绯红,也在喝春枝递过来的水,闻言,抬头不解的说:“阿姐,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刚刚那样说话是不对的知道吗?”卿九思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哪里不对?”卿远又问:“阿姐让我不要说话我没有说话,阿姐让我说话的时候我才说话了的。”
“你为什么要跟都督说我跟你说过他脾气不好?”卿九思深呼吸了下,反问。
“这不就是阿姐说的吗。”
“这是不好的话,你怎么能说给都督本人听呢。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你脾气不好,你会开心吗?肯定不会,所以下次说话之前你要想想这话到底能不能说,合不合适说出来。记住了吗?”
“这是不好的话吗?”卿远问,顿了下,一股学者风范的说:“这应当是阿姐一个直观的感受,陈述事实而已。”
“如果有人这么说我,我不会不高兴,我会反思是不是我脾气真的不太好?”
那是你,反思是什么,谢凛不会的。卿九思扶额。
“再说了,后面我也反驳了你的观点,都督大人还会不高兴吗?”卿远一脸认真的看着卿九思问。
算了,这事好像跟卿远沟通不了。
卿九思放过了自己。之后让卿远回自己的屋子,她需要静静。
眼睛还没磕上,又迎来风风火火的安宁公主。卿九思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笑着问:“安宁公主,你怎么来了?”
“都说了叫我安宁。这才几天不见,你就要与我这般生分。”安宁身着鹅黄色宫装,一脸幽怨的看着卿九思。
卿九思拍了拍脑袋,无奈一笑,“安宁。”
“我听说你跟谢凛坐一辆马车进宫的?”安宁公主等不及了,直奔主题,直勾勾的看着卿九思的脸色变化。
卿九思呼了口气,拉着一脸认真,认真得有点执拗的安宁坐下,又吩咐宫人去拿杨梅汁和点心。
“是啊。”她面不改色的回,眼神没有一丝闪躲,也不急着解释。
安宁公主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猫腻,暂时松懈了下,心里却还是堵得慌,闷闷地问:“你为什么坐谢凛的马车进宫啊?”
卿九思回:“路上我的马车坏了,外头雨下得很大,风也大。都督大人见我可怜,就带了我一程呗。”
“可我觉得你们很熟。上次谢凛主动找你说话了,这次又坐他的马车回宫。”安宁公主吃味的说。
“我都没坐过他的马车。”
卿九思夸张的拍了下安宁的手臂,捂嘴笑了笑说,“安宁,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真的是意外,而且他对我印象不好,完全是看在皇上和太后娘娘的份上。你吃谁的醋都可以,吃我的就太不应该了,你想想啊,我可是有婚约的人。”谢凛肯定对她印象不好。第一次就那般说话,又加上今天这次。
也对,九思是有婚约的人,跟谢凛永远都不可能。想到这,安宁公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啊,真是的。”卿九思眉眼带笑,亲昵的戳了戳安宁公主的脑袋,接着又说:“不过我挺喜欢你性格的,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有些人,明明不开心了还藏着掖着不肯说,太累了。”
安宁心里藏着事,没接话,过了会儿,挽上卿九思的手臂,眼巴巴的说:“九思,我想去见见谢凛。”
“你真要去吗?”卿九思顿了下,问她。
“他肯定去找父皇了,我就去御书房偷偷看他一眼,我不会去拦着他,不会让他有讨厌我的机会。”
看样子安宁真的喜欢极了谢凛。卿九思不由再感叹,喜欢谁不好,非喜欢谢凛,不过反过来想想,若是不了解谢凛的人,光是看那皮囊,栽进去也正常。
她抿了抿唇说:“你要去的话就去吧,不过控制好自己。”
“九思,你真好。”安宁笑得跟多花似的,接着又说:“九思,你陪我一起吧,要是我控制不住,你可以掐掐我手臂。”
卿九思:“……”
怔了会儿,她摇头,一脸拒绝,“不了,你还是一个人去吧。都督大人看到我心情肯定不好。”
“怎么会,不会的。”安宁公主摇了摇卿九思的手臂,撒娇道:“去嘛去嘛,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的秘密。”
卿九思震惊。
这也算秘密吗?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吧。
安宁边摇着她,边说:“你不去的话我都没勇气去。谢凛这次出宫了,不知道要多久才会进宫,我已经很多很多天没看到他了,你就陪我去嘛。”
“我就看一下,真的。要不然我夜里都睡不好……”
卿九思被摇得没撤了,不得不应下来。她看着安宁说:“就算你想去看他,那也不能就这样去吧,太刻意了不好。”
“我去找父皇啊。”
“你去找皇上有事吗?”
“有啊。”安宁说:“想他了,去看他。”
卿九思否决,“不行,还是太刻意了。”
安宁整个人都泄气了,说:“那怎么办?我就是想看看他,顺便跟他说几句话,有这么复杂吗?”
闻言,卿九思挑重点出来,“你还想跟他说话啊?”
安宁连忙捂住嘴巴,之后笑嘻嘻的说:“想肯定是想啊。”
卿九思灵机一动,说:“对了,这个天热了,要不然你去做两碗饮品送过去,到时候你正好问他味道怎么样?你不是就可以跟谢凛说话了吗。”
“九思,你好聪明。”安宁公主黯淡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波光流转,说着就拉着卿九思出去,边走边说:“走,我们现在就去御膳房取饮品。”
“安宁,你听我说,不能这样。得自个做,要不然到时候他突然问你怎么做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多尴尬啊。”
“那得花多少时间啊,做好了谢凛都出宫了怎么办?”
“那就做最简单的。”
“好吧。”
第12章 樱桃肉
安宁公主拉着卿九思去御膳房要了两碗冰镇樱桃肉后急匆匆赶往御书房,一口气都舍不得喘。
“老奴见过安宁公主,望安郡主。”御前李公公见了,忙上前招呼,目光落在两人拉着的手上顿了顿,心里一惊。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好起来的?安宁公主是沈贵妃的女儿,望安郡主则是太子的未婚妻,这宫里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后和沈贵妃暗暗较劲了二十年,各自生了太子和四皇子后越来越激烈,前些年是争宠爱,往后便是夺嫡。
安宁公主笑着问:“李公公,父皇和谢凛在里面吧?”
“回公主,皇上和都督在商议事情。”话落,李公公说:“公主可是找皇上有事?稍等,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安宁公主点头,提着膳食盒的人攥了又攥,对卿九思小声说:“怎么办?九思,我好紧张。”
“别想太多了,记住,你只是去给他们送吃的。”卿九思握住她的手,打趣道:“对了,你等会可不要见了谢凛就走不动了啊。”
安宁公主嗔了她一眼。
不一会儿,李公公出来,言笑道:“安宁公主,望安郡主,请随奴才来。”
两人对视一眼忙跟上去。
御书房里,不说李公公,就是皇帝也止不住诧异,这安宁和望安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他不沉迷后宫,但后宫那争风吃醋的小把戏他心里明白得很。
两人道不同。
“安宁,望安,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找朕有什么事?”皇帝笑着问,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一旁的谢凛靠在椅背上,身子慵懒,一脸怡然自得,嘴角噙着淡漠的笑,视线下意识落在卿九思身上。
她身着藕丝月华锦裙,衬得白皙的脸庞似玉,鼻尖秀挺,杏眸清澈,宛如一汪春水,任何人都想不到这个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女子并没有表面看着那般纤弱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