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觉得是。
在不情不愿中他打乱了自己的节奏,结果还是误打误撞地按照了他的计划来进行。
他略一偏头,夺过她手中的鹿梨浆,问她:“是不是下午让你不爽利了,才动了这么大火气?”
他知道燕娘一向吃软不吃硬,放软了语调,尽量按照第一世的自己那般与她说话。
“不好极了,谁知道你是哪个崔决,分不清楚。”
她挑难听的话说,觉得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实际上,她已经可以隐约找到一些分辨他们的方法。
她发觉一个爱称呼她为“燕娘”,而另一个喜欢叫她“燕燕”。
按照上一世的说法,估摸叫“燕娘”的,是跟她仇怨颇多的崔决。
不确定,再看看。
崔决的眼神暗了几分,转而掐着她的腰肢,他咬着她耳朵,“是吗?我看你也叫了不少次我的名字。”
“方才一直想走,不会是这个?”
他垫了垫腿,示意他被润湿的裤腿。
徐燕芝浑身一颤,立刻抬起胳膊去推他的胸膛,“你早就知道!那你还……你滚!不要脸!”
“慌什么,之前流在身上的也不少。”他紧扣着她,将她往自己怀里送,可见他又近乎无辜地说:“不让我帮你,你自己来?”
“那你出去!”
“我为何要出去?”
徐燕芝捂着脸,不知道是羞怯还是崩溃,“我不想怀孕!”
若一个女子不愿为一个男子怀上子嗣,恐叫人怀疑这份感情的纯粹。
——如果她对我有意,真心爱我,为什么连孩子都不愿意为我生?那她想与谁生?
但崔决并不这样认为,他不太需要孩子,更不觉得有了孩子则为天伦之乐。
因为崔瞻远那一代人的恩怨,他们这一代人可谓受到不少折磨。
他们没人担负起父亲或者母亲的责任,生下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用呢?
于他来说,他不愿让燕娘将本就不多分给他的心再分不一半给孩子,孩子只是一个累赘。
更何况怀孕实在辛苦,生产又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他不想叫燕娘受这么多苦。
“我的错。”崔决也不再逗弄她,取出干净的帕子擦拭干净,才道:“怀孕于你来说却是不是一件好事。”
“那,”徐燕芝顿了一声,“你叫膳房煮一碗避子汤吧。”
“这倒不用。”崔决持着一碗乳酪,捻起小勺往她口边一送,“早在你来蜀州水土不服的时候,叫韩双过来号脉,我就问过你的情况。”
徐燕芝一口甜丝丝的乳酪下肚,口腔里全都是甜的,胃中有了实感,情绪比刚才好上许多。
她听他说:“郎中说你的体质不易受孕,所以避子汤什么的,就免了。”
徐燕芝刚想问他问这些干什么,崔决又是一句话,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不过受孕也是概率问题,总归不能放任不管。”他认为自己的语气到位,完全把燕娘的心稳了下来,干脆又喂上她几口甜食,让她少说几句。
“所以我让韩双调配了一种男子服用的避子汤,我喝便好。”
他见徐燕芝敛下眼睫,长如小扇的羽睫在双颊上扫下一下片阴影。
崔决不知道徐燕芝在想什么,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将她从腿上翻弄下来,让她再次踩上他的锦靴,却也忍不住再去抵着她。
“今日是过分了些,望你不会再因这件事生我的气。”他让她的双臂撑在桌前,压着她的腰腹更低一层,但他不打算再做什么,反而俯下身,摩挲着寝衣清爽的料子。
油灯照耀出两个人的影子,只不过,那小巧的身影不再居于他的怀抱,反而赫然扭曲出其他姿势。
“先别想太多,就当与从前一样。”
他的语气变得含糊,讨好着她,亦如在假山处,在马车里那样,让她全身的注意力悬于一处。
油灯燃起的烛火摇曳不止,守在屋外的下人早已不见踪影。
尤云殢雨中,她终是受不住,无助又恍然地坠入深渊。
未几。
“怎么弄的?”
徐燕芝双目涣散,还在恍惚中,突然听见崔决掂着她的软处在问。
她来不及解释如输泻跳蹙一般的水流,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还能是怎么弄的,这不就是被你弄的?
“怎么弄才能,这般?”
等等,不是在问她?!
徐燕芝也顾不得害臊了,直接转过头问他:“又换了?!”
崔决并未回答她,心中的妒火微起,面上却带着一份极为赤诚的探究,他稍稍低头凑到方才被咬出印子的后颈,又急匆匆地想要做些什么。
来证明,来也表现。
要比其他人更好。
在中途又叫了几次水,他们才餍足地停止,草草地躺在拔步床上,徐燕芝几乎一沾着枕头,就陷入梦中。
……
徐燕芝从那日荒唐过后,有好一阵子没再见面。
战事四起,崔决投身于中原愈演愈烈的战事中,他本来在这方面就有了极高的天赋,用兵如神,妙算神机。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几个藩镇相继被收入囊中,于此之外,崔瞻远也做掉几城太守,收纳了几处城池,彻底宣布反齐。
齐哀帝知道此事之后,立刻下诏书公布天下,又封了几个将军去捉拿反贼,福宁也是趁着这时从乱作一团的宫中逃脱,拿着崔昭的玉牌,打算前往蜀州投奔她表哥。
不料快到城门,却被温宁宴拦住。
福宁本就是一人出逃,若被温宁宴知道她去投靠崔决,虽说她是公主,也脱不了反贼的帽子,那样母亲便再也没有能离开皇宫的可能性了。
不过,温宁宴好像并没有要拦住她的意思。
“你怕什么,我就是个看乐子的。”温宁宴骑着马,依旧威风,“好歹我也为宁太贵妃做过事,不会把你带回去的。”
“可你父亲——”
温京兆可是出卖了母亲!
“我说,那也算反噬吧。”温宁宴调笑道:“本来她就是想扶持我爹做这些事,”
“我不许你说我母亲,你根本不懂我母亲想要什么!”福宁骑着马,干脆离他近些,准备给他一刀。
温宁宴眼疾手快,反手扣住福宁的手,借着她的力道一抬,将刀刃逼向她的脖颈。
“福宁,你别以为我说不把你带回去,就可以让你在这里随意骂我。”温宁宴瞬间变了一副嘴脸,说道:“福宁,我见你和我是一类人,我才帮你这个忙的。”
就算亲生父亲死了也不会伤心难过,不就是一类人吗?
“说句不吉利的。大齐现在什么样,谁能不知道,只是有一些忠腐在自己骗自己罢了。”温宁恒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好像大齐的生死于他来说实在无所谓,“崔瞻远那老贼不一定会留下我家。但你要投靠的人可说不定,就算之前他差点想揍死我,可是我和那个徐燕芝挺熟的,你要去的话帮我带个话,要是真是他成功了,说不定会卖我一个人情。”
他将她的手放下,轻轻推了她一把,与她隔开距离:“我只是帮你打出城的掩护,其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时至夏末,福宁穿过一路风雨,来到蜀州境内。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如何才能见到崔决。
有崔决的庇护,徐燕芝不一定在明,但他一定。
第80章 庞青
藩镇割据, 国运不济,昌德一年秋,又逢干旱, 举国上下多地颗粒无收。
行军打仗需要的兵粮直接被削减去一半, 好在崔决三世为人, 对这场大旱,早有准备。他命留在蜀州的谋士祭祀求雨, 开仓施粥, 稳定民心。而在前线势如破竹,逐一攻破各路藩镇, 又招降纳叛, 结识天下豪杰, 很快,便控制住了关中局势,将崔瞻远带领的齐军打的节节败退。
就在崔决想活捉他这位养父时, 崔瞻远还是快他一步卸甲而逃, 只不过他已矢尽兵穷,掀不起风浪, 只是不知逃向何处。
他已宣布反齐,尽数将崔府的人都接到了陇西, 而陇西那边的探子, 并没侦查到他的消息。
若不在陇西,中原那么大, 要找到他恐怕难于登天。
当探子的羽信送到崔决手上时, 他正于营帐内, 沉下眼,聚精会神地看着铺在矮几上的锦囊——那是周蒙从崔府帮他带出来的东西。
一直以来, 他都将他妥善带在身边,不过他从未打开它,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会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锦囊。
锦囊十分干净,并未因为久居军营而染上半点风沙,足以见得主人的重视与爱惜。
他眼含眷恋,虔诚地低首,吻住锦囊柔软的布料。
这是……第二十四次。
他心中涌上一丝暖意,驱散了孤身于军营中的寂寥。
“咳。”有人掀开营帐,立于门口许久,才犹豫地出口,“郎君方才不是叫我来么?”
这是崔决身边的谋士之一,从蜀州开始就一直跟在他左右,平日崔决待人温和,不仅没有上下级之分,也并未让他们称呼其他,只叫他为郎君。
只不过,郎君这又是在做什么?
平日里只见过郎君雷厉风行地讨论战术兵法,以为是跟对了明主。
殊不知,看着风光霁月的郎君,原来私下里也有……不为人知的嗜好。
崔决并未露出半点尴尬,一如往常般请他坐下。
谋士心底摇了摇头,想道,他是把郎君看的太完美才会这样,是个人都有不同的嗜好。
他看到那羽信,表情肃然:
“目前中原还有一处未被控制,若是那崔瞻远逃到了那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是指鲁州?”
“正是。”
对于鲁州,崔决可没什么好印象,鲁州经历的一切,似乎已经改变了他整个人生的走向。况且,现在鲁州局势并未稳固,又很容易被临镇包围。若他是崔瞻远,并不打算将目光投放在鲁州。
不过,如今这种局势,他或许……
谋士见他又陷入沉思,不敢打扰,可又等了一刻钟,发现崔决还未从沉思中脱出,忍不住又问了句:“郎君,郎君?您是不是最近歇息不好,不然今日便先歇息,在下翌日一早再来打扰。”
“不用。”崔决将矮几上的锦囊重新收好,提笔写下一封信,又插上一根鸡羽,交予谋士,神秘道:“你再拿这封信给他,务必要快。”
“他,您是指……”谋士怀疑道:“您真的信任他吗?他之前不是崔瞻远的人,若是他背叛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