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想起什么了?
花朝紧紧盯着他,一脸的探究。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师无射没想起什么,他只是还和从前一样,心细如发,轻而易举便悉知了她的喜好,并且默默为她寻来她喜欢的。
她心中荡开了一汪暖泉。
花朝在这一刻觉得,即便师无射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根本没关系,他们可以重新再来一次。
重新再来无数次。
他们都会和从前一样。
可能是花朝的眼神太灼热了。
魔尊受不了偏过头,又妥协道:“你非要花,让他给你带回来……但是魔族养不活人族的东西。”
这里血气太重了。
连人也未必能养得活。常年待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魔尊看着她低垂的头,墨色的长发掩盖住瓷白的脸蛋,她像一株不该开在魔界这血煞之地的白莲,如此纤尘不染,又怎么能够存活?
魔尊心中突然有种很难受的感觉,翻搅着特别难受。
见花朝不吭声,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他可能也养不活她。
他攥着拳头,和花朝相对站了一会儿,转身要离开这间屋子。
但是他一动,花朝立刻上前。
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魔尊腰身,丝毫不见害怕他,圈着他的腰说:“我是在布置我们的婚房,你什么时候娶我?”
魔尊:“……”
他抓着花朝的手往下掰,人向后退。
他刚才还生怕她活不了而难过,结果一眨眼,她就不知死活缠上来了。
“你放开。”
“你……”
他不敢太用力掰她的手臂,总觉得这细瘦的手臂很轻易就会被掰断。
但是她每次缠人的时候,力气都十分大,魔尊不敢用魔气,费了点力气才把她撕开。
一连后退好几步,厉声道:“别过来!”
花朝站住了,又一脸委屈看向他。
“你什么时候娶我?”她执着地追问。
“我不……”
“哇……你不负责,你把我名声都毁了,把我偷来这里日日夜夜的囚禁,却竟然不肯娶我,呜呜呜……”
花朝又开始干打雷不下雨。
她闹起来了,魔尊的那句“我不可能娶你”就被噎没了。
他见她没有真的哭,立刻化为了一道魔气,逃了。
他觉得花朝闹起来,比魔渊里面的魔兽群攻还要可怕。
但是出去之前,魔气卷过了桌子。
花朝假哭一会儿转头一看,水壶里面多了一捧娇艳欲滴的鲜花。
白色的叠层花瓣,不知名的,只有花蕊带着一点点粉,颤巍巍地簇拥在小小的水壶里面。
这当然也不是真花,而是幻术。
是魔尊为了哄她,用自己的魔气维持的幻术。
花朝伸手碰了一下,花瓣软软的,栩栩如生,她勾唇笑起来。
甜蜜的滋味在心中蔓延,花朝再次觉得这样真的很好了。
他依旧是他。
她也依旧是他。
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即便是现在他想不起。
但是他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最美好的,新开始。
花朝拿起一朵花,凑到鼻子边上嗅了嗅。
花香味道也很清新。
花朝哼着小曲,又开始在屋子里折腾。
跑到外面的师无射,扶手站在山崖边上,风卷起了他的暗色衣袍,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严肃地对着一片昏暗的魔域。
仿佛在思考什么生杀予夺的大事情。
但他背到身后的指尖,夹着一朵以他魔气幻化的花,正是花朝刚才闻的那一朵。
第102章 地动
花朝到了魔域转眼就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她不光把魔尊的地盘改成了她自己的地盘,还和魔族里几个有意接触她的魔君都打好了关系。
一个凡女, 在魔族的眼中, 就像一块行走的点心。
但是点心不胆怯、不畏缩、开朗爱笑,还总能给魔族的族众透露魔尊的行踪,她在魔域之中变得受欢迎,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花朝并没有像师无射想的那样,像一株在魔族无法受到光照,而逐渐枯萎的娇嫩花朵。
她像一株柔弱无害的菟丝藤, 悄无声息地扩展着自己的领域,开着看似无害又软弱的白花, 但其实就像是魔王的细丝, 最善于以他人作为自己的养料。
在魔尊发现, 魔族那些性情暴虐,理智不强, 善于报复和生来残暴的魔君魔王, 竟然也开始给花朝从凡间带礼物回来, 而且人数还不少。
魔尊就知道事情变得不简单了。
“你不要经常去外面, ”魔尊看着花朝摆弄着不知道谁给她从凡间带回的大红灯笼, 不禁皱眉,眼中是自己都不知道的不悦。
“那些魔族看似外表和寻常人一样, 但是性情绝非是寻常人性情, 你不要被他们迷惑,再和他们来往下去, 你会付出你无法承担的代价!”
他所言没有错, 魔族和其他拥有丰沛感情的人族, 还有拥有族群意识的妖族是不一样的。
魔族总是七情不全,六欲过剩的产物,他们无利不起早,不会毫无目的去对谁好。
魔尊给花朝下了禁令,要她不许走出他的宫殿,再和那些魔族接触。
身为魔尊,却毫不掩饰自己对魔族本性的鄙夷和歧视。
而他独断专行,杜绝花朝和魔族来往的做法,在他看来是最稳妥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其中包含着怎样的私心。
不过他不懂自己,花朝是知道的。
什么解释也说不通,那些魔族根本不敢碰魔尊的女人。
是的,花朝已经把她和魔尊就要成婚,她马上就是魔尊夫人的事情,宣扬到整个魔尊都知道了。就差定日子了。
只有魔尊自己还不知道。
而且花朝被他下了禁令之后,虽然表现得十分委屈,蹲在角落里面干打雷不下雨。
却心里在偷偷地窃喜,因为她明白,这种事情很简单啊,魔尊大人吃味了呗。
师无射本来就是个醋罐子。
魔尊最见不得花朝哭,但是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变出花朵来哄她。
实在被她哭得受不了了,他也快两个月没有好好修炼了。
他把他的宫殿下了禁制,禁止外出和进入,又扔了个储物袋给花朝,确保她有吃有喝。
然后他便扔下花朝,一头扎入魔渊。
他心中太乱了,不能再和这个凡女共处一室,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对她越发的没有底线。
他知道自己应该将她狠狠吓唬一番送走,人族不可能生活在魔域。
就算两个月看不出什么影响,但是一个正常人,吸取了过多的魔域的血煞之气,也会逐渐变得性情暴躁,身体衰败,五脏腐朽。
她很快便会青春不在,变成一个将死的五衰之人。
但是魔尊却根本不知道能把她送到哪里去,她总说自己无亲无故。总说被送到人间,就会被卖掉,过上各种各样凄惨的生活。
以至于魔尊听的多了,真的觉得她无法照顾自己,从而忽略了她甚至在满地本性暴虐的魔族中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事实。
他总悄悄看她,看她消瘦的脊背,单薄的身形。
他就真的觉得她离开了魔域活不成,拿她不知道怎么办。
魔尊只好暂且不去想,只是暂且。
他决定下魔渊,决定等他从魔渊里面出来,就把她送回人间。
大不了他以魔族为后盾,为她在三界城谋一处地方生活。想来有魔尊作为后盾,三界城的人不会再敢逼迫她做什么。
魔尊想了很多,自他在天地间拥有意识之后,就从没有想过这么多事情。
他满脑子都是凡女,凡女,那个凡女。
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出生人间二百年,作为祸世的天魔而生,还未成年便已经掌管魔族,但是他竟然短短两个月,便被一个凡女蛊惑了心神。
搅合得整个人翻天覆地,踟蹰忧愁。
幸好他短暂地躲出去了。
魔渊之中的杀戮和黑暗,竟然是他逃避自己失控的最好去处。
然而他前脚刚走,被他禁锢在寝殿的花朝,就从他的禁制之中,轻而易举地跑出来了。
这世间没有什么能禁得住花朝。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去和那些魔族来往,而是从魔尊的后殿,跑到后殿的荒山上,去魔渊的入口边上转悠了。
她想着找一些光滑的石头,做一些家具,布置一下寝殿,她能感觉到魔尊的心绪有多么乱,她这双眼,早已经能看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