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夏小雨眼皮都没抬,不屑地说道:“你也就那点出息,窑厂的工作又累又脏,还没几个钱拿,看把你乐得跟个傻子似的。”
说完夏小雨就闭上眼睡觉了。
不过时间还早,夏小雨也根本睡不着。
此时她不由想起学校另一个代课老师,和她一样是接家里班进的学校,不过人家已经被学校报上去了,一旦上面批复就是正经国家教师了。
农村小学一年级就一个班,那人和她一样是小学毕业,夏小雨因着“后台”硬一些,教的是一年级数学,是正课,那人只能教音乐画画体育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副课,教的是全校五个班级的,所以比她这个教正课天天有课的老师还累,但是永远出不了成绩,说出去都不像个正经老师。
可人家找到转正的门路了。
说不定以后两人就要掉个个,她去教音乐画画体育,人家教数学。
对方长得没她好看,能力也没她强,却比她更受其他老师和领导的喜爱。
活得更是有滋有味,经常穿新衣服、新鞋子。
她们俩最大的不同是人家在结婚前夕有了工作,她直接退了婚是单身女性,而夏小雨是已婚已育的妇女,在办公室和男老师讲话得时刻主意身份,不能像那人那样轻浮娇嗲。
同样是女老师,人家穿着体面光鲜,她吃个鸡蛋都要吵吵闹闹。
所以夏小雨后悔了,暴躁了,开始频繁地嫌弃、迁怒无用的丈夫。
好容易快睡着了,房门被拍的嘭嘭响,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夏小雨气得一脚将姚成田踹下床。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姚成田也动怒了,可门还在响,姚母也在喊,姚成田只得按住性子去开门。
原来是姚泉泉在吃晚饭时被饭桌上吵架的阵状吓着了,睡觉时又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便一直在哭闹。
姚母见是儿子来开门,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把小孙子给儿子,而是直接抱着他进了小儿子房间。
“小雨,你赶紧哄哄泉泉,看把他哭得,可怜见的别回头伤了嗓子。”
夏小雨躺在床上没动,姚母便空出一只手去推人,这下可把夏小雨火勾出来了。
她猛地坐起来,喊道:“姚成田你是死人吗?我都说了我不舒服,不舒服,你就不能哄着他,非要抱过来吵我,只有我长手了,长嘴了?”
姚成田还没来的及反应,原就对小儿媳有些意见的姚母听了这话彻底气炸了,从来没朝儿媳动过手的她抬手推了夏小雨一把。
“怎么说话的呢?”
夏小雨原本坐在床上,姚母气头上推人的力道有些大,夏小雨被推得倒在床上,虽然没受伤,可这一推深深伤害到她的心灵。
夏小雨一边爬起来要去挠姚母一边骂姚成田和姚家所有人。
好在姚成田反应过来挡在两人中间。
姚母看儿媳妇像疯了似的居然敢打她,简直是不孝至极,可听她哭喊着姚家欺负人要回娘家,要同姚成田离婚之类的混话一时也不敢计较了。
眨眼间姚成田脸上被夏小雨挠的一脸伤,在姚成田安抚下,夏小雨总算慢慢消停下来。
姚母张了张嘴最后忍住了,抱着被吓得哭不出来的孩子又出去了。
吵架声惊动了隔壁房的姚晴天,她原本一直在想姚母之前说的话。
听了一会见争吵的声音小了,姚晴天便丢开了没去管。
三哥姚成田是姚晴天见过对妻子最好的男人,可上辈子最后三嫂扔下丈夫孩子跑了,跑到城里做了有钱人的小情人了。
有些人心是捂不热的。
等外面彻底没有响动了,姚晴天拉开房门出来上厕所。
姚家前后都围了院子,厕所在后院拐角。
因着院子后面是坟地,原来的姚晴天从不敢在天黑以后独自上厕所,可做了十几年游魂,姚晴天啥都不怕了。
不想从厕所出来没走几步听到院墙上有个人幽幽喊着她的名字。
第11章 密谋
虽然临近中秋,可今晚是个阴天,风高夜黑的,突然从坟地那边院墙上飘来一声轻轻的呼喊。
姚晴天还真没吓到。
大概做游魂时听这人喊她的名字听多了,姚晴天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趴在她家院子墙头的人是谁。
脑子里堵了好长时间的回路好像也突然通了似的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点子。
回过身果然看见赵军趴在那上头,根本不是什么鬼怪。
飘着的那十来年姚晴天也没碰到过同类,不知道是不存在还是互相不可见。
姚晴天踱步走了过去,轻声问道:“你在那上头做什么?”
赵军没想真看到姚晴天,他以为她睡下了,晚上不会出门。
赵军凌晨一两点要起床赶往镇上,所以他一般从傍晚就开始上床睡觉,可是今晚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原本他能上山抓兔下河捞鱼,曾经他也有朋友的,特别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姚家三个哥哥,因着姚晴天的关系,他们曾经也有接触。
后来还是半大孩子的赵军接过大队里胡屠夫的杀猪刀开始干起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活,村里再没有小孩同他玩了。
除了懵懵懂懂的姚晴天一如既往亲近他。
姚家因为姚父在窑厂烧砖,能拿到不少烧废的砖,而姚家后面是大片的坟地所以这后院比她家房子盖得还早。
赵军时常趁着姚家大人不在家翻墙进来,小时候他会和姚晴天一起玩,长大了一些后,他更多的是趴在墙头看着姚晴天玩。
赵军头几年都是帮生产队上杀猪,特别是秋收后或是过年前,会大队上会杀猪给村民分肉,每到那时候基本每家每户都会有人提前去看着,等第一时间分肉。
姚家人自然也看了他杀猪的情景。
后来赵军无意中听到姚家人对他的评价,姚母更是吩咐三个儿子看着姚晴天不要让她和杀猪佬玩,赵军便来得少了,来了也只是趴在墙头看着,有时候趴那里几个小时都看不到人影。
自成了杀猪佬,毛兰花虽然不敢打骂他了,但是她喜欢在外面造谣生事,使得他名声越来越差,赵军甚至听到过哪家孩子淘气,家长哄不住就说再哭让杀猪佬带着他的杀猪刀来将你捆走。
每每这样说,孩子就不哭闹了。
自那过后,赵军来的更少了,更不会同姚晴天碰上照面,也不会同她说话,就静静看着。
姚晴天记忆来的迟好忘事,慢慢就不记得小时候天天陪她玩的大哥哥了。
赵军也是猛然听到两家要结亲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姚晴天这个女孩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是他二十年人生里唯一的温暖和救赎。
如果没有小时候姚晴天的救济,赵军早就饿死了。
如果没有孩童时她的陪伴和笑容,赵军说不定早在有能力的时候将毛兰花捅死了。
如果不是想靠近她,赵军不会计较那些难听的传言,不会想着法子扭转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
可他没有父母筹谋,没有亲友告诉帮助,在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些姚晴天就定亲了。
他的女孩居然要嫁给他最仇视厌恶的人的儿子。
赵军知道那段时间他内心很暴虐,杀猪的时候眼都是红的,几个徒弟都不敢靠近说话。
赵军最终选择放手这段不能言说的感情缘与一个炎热的午后,那天他也是从镇上赶回来,特地在姚家那个村头出了大路绕进村里支路。
他运气很好,碰到打猪草回来的姚晴天。
对方一边走路一边哼着好听的曲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两人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路面不是很宽,赵军扶着自行车停在那里,姚晴天也停了脚步。
她一张脸晒得红扑扑的,散发着健康快乐的气息。
赵军忍不住先开口:“打猪草?看着挺沉的,要不放我车上,我帮你把东西给送家去?”
姚晴天愣了一会,嘴张了几次才发出声音:“不……不沉,不用了……谢谢你,赵大哥。”
终究是没了年少时的那份亲昵,虽然眼中没有惧怕,却多了一股生疏。
赵军闻言,也没坚持,他停下来,握了握车把手,让姚晴天先过,放低声音道:“那你慢点。”
姚晴天歉然一笑,正准备错身而过,赵军忍不住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同赵明的亲事是你自愿的吗?”
姚晴天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自然!”
爸妈兄嫂都说这是一桩特别好的亲事,纷纷告诫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了,自小驯良的姚晴天自然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哪怕有也不会在赵家人面前说。
如此想着,姚晴天还补充了几句家里对这件亲事的看重和对赵明的认可。
“他是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是教师,教的还是高年级,我家里没有不满意的。
并且据说他马上能调去镇上小学了,到时候我就开个小饭店之类的……赵大哥你也在镇上干活,到时候来我开的饭店吃饭,我烧的菜还挺好吃的。”
这门亲事定下后,姚母就私底下同姚晴天透露过,家里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到时候什么都不制备,直接给钱让她收着,等嫁过去后跟着赵明去了镇上就能拿着钱做点小生意了。
这些年农闲的时候,姚晴天没少跟着同村人去镇上打零工,她觉得凭她的手艺和勤劳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对婚后生活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她那么善良美好,为了她眼中的光,赵军愿意同这个对他没有一丝善意的世界和解。
如此,赵军就彻底放下了。
可是今天,姚晴天改变想法了,她说她觉得赵明不是个好对象,她说她不想嫁给赵明了。
在家也睡不着,赵军便关上门摸黑来到姚家所在的村。
他必须来弄清楚下午那些话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赵姚两家同属于五谷乡,五谷乡有七个村,原本两家是在同一个村。
赵军外婆只生了两个女儿,早些年就过世了,外公生前是教书先生,他的妈妈余毓秀从小学习就好,也早早成了老师。
当初赵大强娶了赵军娘的时候赵家没有房子,赵大强便住到了
余毓秀家里,余家同姚晴天家在一个村子。
赵大强算是半入赘,说好第二个孩子姓余的。
赵军小姨嫁得早,后来外公和亲娘也相继过世,赵大强娶了毛兰花,他们依然住在余家房子里,直到余家房子破败到没办法修复他们猜才搬回赵家所在村子准备盖新房。
他们自然是不想带上赵军,但是又想赵军出钱只有带上。
而赵军呢,这些年已经找到收拾毛兰花的法子,何况他们住了余家房子那么多年,赵军自然要去赵家住回来。
这样一来两家在不同村里,中间还有宽阔的土地,隔得有些远了。
不过这点路,赵军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都能骑车来回。
原本,赵军也没料到这次能见到姚晴天,毕竟天都黑了,她肯定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