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点了点头,指着泳池边上的烧烤台,道:“陈菲菲在下午6点左右来到马背山庄园,晚餐时应该没有喝酒,否则晚餐时就有可能出事。到了凌晨2点左右,陈菲菲应该是喝了酒的,又由于服用了头孢拉定,引发心肌梗死。如果在马背山庄园找到头孢拉定,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有意为之,那是谋杀;另一种是无意为之,那是意外。从抛尸来看,李小峰应该对陈菲菲的死亡没有做好准备,否则不该如此草率处理。”
“大利、谭支,在李小峰卧室抽屉里发现了一盒头孢拉定胶囊。陈菲菲服用的正是头孢拉定。这一盒拆开过,里面少了两粒。”勘查室小林走了过来,物证袋里有一个药盒子。
侯大利皱眉,道:“李小峰的抽屉里有多少种药?”
勘查室小林道:“十多种吧。”
小林、侯大利、老谭和张小舒来到卧室。
小林指着抽屉,道:“李小峰房间的抽屉里除了头孢拉定,还有阿莫西林、藿香正气口服液、双黄片、维生素C,都是些常备药。”
阿莫西林、藿香正气口服液等药没有打开,双黄片、维生素C和头孢拉定被打开使用过。
“陈菲菲打麻将时没有感冒,身体没有异状,并不代表她晚上没有生病,吃头孢拉定是正常用药,只不过没有控制饮酒。”小林拿出物证盒,往里装药品。
侯大利抬头望了望玻璃天窗,又透过大窗俯瞰江州。他在头脑中想象出陈菲菲和李小峰在房间里的画面,提出一个疑问:“如果真是头孢类过敏或者喝酒引起的心肌梗死,会有呼吸困难、胸闷、气促、恶心、难受等症状,并不会立刻致死,李小峰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而是阳江高速的副总,有工作经验,有人生阅历,见多识广。如果陈菲菲真出现了这些症状,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叫救护车。叫了救护车,即使死了人,也没有太大责任。现在这样抛尸,真不知李小峰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其中另有隐情。”
小林觉得事情是板上钉钉,好奇地问:“大利,那还能有什么隐情?”
侯大利道:“我不知道,抛尸的行为有点怪,不正常。”
8月11日晚,马背山庄园勘查结束后,滕鹏飞立刻带着侦查员出现在李小峰面前。
李小峰眼窝深陷,带着血丝,故作镇静地道:“滕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从江州跑到阳州来找我?”
滕鹏飞没有笑容,脸上每一颗麻子都如准备射出的子弹。他出示拘留证,宣布了对李小峰的刑事拘留决定。
看到拘留证以后,李小峰脑袋耷拉下来,小声嘀咕几句,一种深入骨髓的沮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在脸上。他对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未婚妻道:“赶紧给我爸打电话,给我找最好的律师。”
未婚妻声音颤抖,道:“你做了什么事?”
李小峰往日神采飞扬的脸上出现吃了臭狗屎的表情,暴躁地道:“我也不知道!”
在拘留证上签字,按下指印,李小峰似乎看见前方空间出现了深不见底的大洞,自己一脚踩空,瞬间失重,摔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坐上警车,他透过车窗能够看到小区的绿树、年轻帅气的保安,以及在小区橡胶跑道上跑步的漂亮女人。这一切,在前几分钟都是最为寻常的景象。坐上警车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远离正常生活。商场中的算计、工地上的吵闹、酒场中的战争、女人的身体、空运的食材,都成为遥远且真实的梦。
短短几分钟,李小峰的世界分裂成了两半,前面和后面迥然不同。这是在极短时间内产生的裂变,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裂痕在迅速扩张。
滕鹏飞坐在李小峰身边,递了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
李小峰平时只抽雪茄,因为抽雪茄有范儿。他有些急切地接过滕鹏飞递过来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黑暗中,明亮的烟头快速移动,发出“嗞嗞”的声音,很快就行走到过滤嘴位置。忽明忽暗的光线让他的脸看起来阴晴不定。
接连抽了两支烟,李小峰慢慢镇静了下来,道:“滕支,我什么时候可以请律师?”
尽管以前认识李小峰,滕鹏飞在此时也不愿意多说话,简明扼要地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规定,犯罪嫌疑人在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后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可以聘请律师为其提供法律咨询,代理申诉、控告。”
这一段话他说过无数次,几乎倒背如流,不会多一字,也不会少一字,纯粹是公事公办。
车上,没有人再说话,发动机的轰鸣声在狭小空间内左冲右突。高速公路另一边,不时会出现开着强光的大车。强光冲破高速公路中间的隔离带,照进车内,照亮或惨白或疲倦的脸。驾驶员在短暂的时间内完全看不到路面,凭着本能掌握方向盘。他压低声音,狠狠地骂了一句。车子突破强光后,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起来。
一小时后,警车回到江州。李小峰下车的时候,腿突然软了一下,差点摔倒。滕鹏飞眼疾手快,抓住李小峰的胳膊,用力往上提了提。滕鹏飞每次走进大院时,都会抬头看一眼熟悉的四楼左侧会议室。今天,小会议室灯火通明,开着的那一扇小窗成为烟囱,有一片明显的烟雾笼罩其上。
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有侯大利、张剑波和吴雪三人参加了第二次案情分析会。会议还未开始,三人坐在一起,低声交谈。吴雪道:“陈菲菲死因非常明确,头孢就酒,说走就走。剑波老师,是这样吧。”
张剑波点头道:“我看了尸检报告,没有问题。”
吴雪道:“大利提出的问题有道理,李小峰的处理方式太不明智了,直接打120,屁事没有。他这样做,小事变成了大事。”
“李小峰不是青屁股小孩子,做事有轻重,不会如此莽撞,一定还有内情。”侯大利皱眉,渐渐有了资深侦查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说话时,侯大利想起了周涛案。两件事的表现手法不一样,思路却如此相似。他暗骂了一句:“割韭菜,也得换一茬韭菜。背后这人当真猖狂,这是对我们的挑战。”
滕鹏飞赶到会议室以后,会议开始。
“8·11”案第二次案情分析会又重新梳理了一次所有线索,比较重要的线索有两处,一处来自马背山庄园,另一处是来自高速路口、阳州小区的视频资料。
勘查室小林介绍道:“我们在李小峰卧室抽屉里发现了阿莫西林、藿香正气口服液、双黄片、维生素C等十一种常见药,其中双黄片、维生素C和头孢拉定这三种已经打开,有服用迹象,头孢拉定使用了两粒。我们在头孢拉定的药盒上提取到李小峰的指纹。在维生素C、双黄片以及其他药品上没有提取到李小峰的指纹。准确地说,这十一种药的药盒上只有头孢拉定留有指纹,其他药盒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
二组组长苗伟道:“视频大队提取了李小峰所居住的阳州小区的视频。8月11日早上6点57分,车牌号为山A×××××的小车进入小区车库,随后,在电梯监控视频中拍到了李小峰。我们又在阳江高速公路阳州东出口的视频中看到了车牌号为山A×××××的小车,时间为8月11日早上6点34分。随后,我们又在江州高速公路路口视频中看到了车牌号为山A×××××的小车,时间为早上5点44分。从江州到阳州高速公路,开了五十分钟,速度很快。在马背山的下山公路上拍到车牌号为山A×××××的小车,时间是3点35分。通过分析视频,我们就可以画出一条连贯的线。8月11日凌晨3点35分,李小峰下山,驾驶肖霄的宝马车。凌晨5点44分,车牌号为山A×××××的小车出现在江州高速路口;早上6点34分,该车出现在阳州高速公路路口;早上6点57分,该车进入车库。我们正在寻找车牌号为山A×××××小车的司机,暂时没有找到。”
李小峰的指纹留在了头孢拉定上,逃跑的线路勾勒得非常清楚,参会的侦查员们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大利,你是什么意见?”支队长陈阳习惯性地问了问坐在身边的侯大利。
“暂时没有意见。我等会儿到监控室看一看第一次讯问李小峰的过程。”侯大利看了一眼笔记本,言行非常谨慎。
滕鹏飞若有所思地望了侯大利一眼,慢慢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用力嗅了嗅味道,没有点燃。
二组组长苗伟和铁嘴钢牙高波负责审讯李小峰。苗伟主审,高波陪审。
讯问室里,李小峰面如死灰,蔫头耷脑地坐在椅子上,脊梁仿佛被打断,不等苗伟走完例行程序,道:“我不是故意杀人,是失手。”
没有交手,李小峰便竖起了白旗,苗伟原本绷着的脸松了下来,道:“你详细说一下8月10日以及8月11日凌晨发生的事情。”
李小峰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我和陈菲菲是朋友,有过男女关系。8月10日,我中午从阳州回到江州,睡了一觉后,安排厨房准备烤肉材料。在5点左右,我给陈菲菲打了电话,让她到山庄。同时我还邀请了陈雷带着他的女朋友一起过来。晚餐的时候,我和陈雷有事要谈,陈菲菲和陈雷的女朋友就在一边玩,没来烦我们。吃完晚餐,陈雷带着女朋友离开。”
这一段话,与陈雷的说法完全一致。
李小峰又道:“9点多,厨师把烤肉材料准备好以后,放在游泳池边的小冰箱里,我就让他们离开。我和陈菲菲在房间看了一会儿碟片,然后做爱。做爱以后,我们都累了,睡到凌晨1点多,肚子饿了。我和陈菲菲到游泳池边上,边烤肉边喝红酒。吃饱以后,我和陈菲菲到游泳池里游了几圈。上岸以后,我们躺在游泳池边的椅子上,准备做爱。整个山庄就我们两人,所以就在外面做爱。我想增加一点快感,在征得陈菲菲同意以后,用毛巾捂住陈菲菲的嘴巴和鼻子。她不停地挣扎,我很兴奋。后来,我发现陈菲菲不对劲后,放开了毛巾。我对天发誓,只捂了十几秒,绝对不会出人命。陈菲菲呼吸困难,嘴唇青紫,大声呻吟,很快没有了呼吸。这绝对是意外,是失手。”
监控室内,侯大利问身边的张小舒,道:“你参加了尸检,没有发现口腔和鼻腔有什么异常?”
听了李小峰交代的作案过程,张小舒回想着整个尸检过程,有几分忐忑:“陈菲菲穿着游泳衣,又是浮在水里,所以口腔和鼻腔是我们重点检查部位,没有发现有破损的地方。如果是窒息死亡,眼睑会出血,内脏浆膜面会点状出血。这些症状都没有。”
侯大利道:“死亡原因是服用头孢拉定后喝酒引起的心肌梗死,并非窒息死亡?”
张小舒道:“尸检结果很明确,不可能是窒息死亡。”
“这和李小峰的说法对不上啊?”侯大利的额头出现川字纹。
讯问室里,李小峰道:“几天前,陈菲菲到过山庄,我们玩过一次类似的游戏,当时没出事。我真不是故意杀人,就是失手。”
“8月10日晚和11日凌晨,山庄气温多少?”苗伟知道陈菲菲的真正死因,也在暗自纳闷。
李小峰道:“比城里凉快,气温也不低。有可能是游泳池的水比白天要冷,陈菲菲和我游了几圈,水冷引发疾病。”
苗伟道:“水冷引发疾病,你有什么证据?”
李小峰想了一会儿,道:“她从泳池起来后,没有找到披巾。山风吹来,应该有点冷,肯定被吹感冒了。”
苗伟不动声色地道:“吹感冒了?你得有证据,吃药没有?”
“没有吃药。当时症状不明显,她只说了一嘴,然后就说没事,我才拿毛巾捂了她。我他妈的这是犯病,为什么要拿毛巾。”李小峰说到这里,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苗伟道:“马背山庄园,平时备药没有?”
李小峰道:“我不知道,平时我不管这些小事。我发现陈菲菲没有了呼吸,吓坏了。确定死亡以后,我把她放到宝马车上,开车下山,然后把她扔进马溪河。老范带了个信得过的司机范三娃找到我。范三娃开走宝马车,没有进城,直接开到我们在巴岳山的一个工地上,大卸八块。老范开车,送我到阳州。我存侥幸心理,以为扔了尸体,处理了宝马车,你们就找不到我。”
…………
监控室里,多数人都觉得此案妥了。但侯大利眉头紧锁,川字纹越来越深,自言自语道:“不对劲,还得抠细节。李小峰压根不知道抽屉里的药,为什么头孢拉定盒子上有李小峰的指纹?除了头孢拉定,其他药盒没有指纹,未免太干净了。”
张小舒提出一种可能性:“如果是医院开出来的药,拣药的医生戴有手套,则有可能其他药盒会没有指纹。但是,大部分药都是非处方药,是家庭常备药,大医院不会这样开。”
8月12日,清晨。
侯大利照例早起,到楼下锻炼。刚进健身房,樊勇跟着走了进来。两人戴上拳套和护具,开始对练。戴上拳套,侯大利的致命擒拿就使不出来,不是樊勇对手,脸上接连挨了几个重拳。
张小舒也来到健身房,站在沙袋前,用手掌拍打沙袋下端。
樊勇见到张小舒奇怪的动作,道:“你这是做什么?”
张小舒看了侯大利一眼,道:“如果有坏人控制我,我就用力拍他的下面。”
张小舒拍击动作经过反复训练,招式舒展,连贯流畅。樊勇想着这一掌打中正确部位的惨劲,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大利的招数,下三烂,不讲武德。”
张小舒道:“我宁愿不讲武德,也不想被坏人控制。况且,我们是警察,又不是江湖人,讲什么武德。”
樊勇笑道:“你这和侯大利一个腔调。我有一个疑问,你长期练习这个动作,形成了肌肉记忆,如果哪天和你男朋友闹了矛盾,这一掌拍下去,那还了得?”
张小舒道:“你还真是樊傻儿,怎么想到这么歪的地方去了。”
大门传来哗啦声,清洁工段三轻手轻脚走进院子,来到大垃圾桶处,取出黑色垃圾袋,又顺着墙根,从小门走出刑警老楼。
侯大利、樊勇和张小舒在健身房门前静静地看着段三进入又离开。
大门口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段三走路靠墙边,原本是正常工作,弄得偷偷摸摸。这个女人给人一种僵尸片中僵尸的感觉,整个人的精神全部被抽空,就是躯体在向前移动,花白头发遮住了脸,五官模糊。
“朱燕,陈菲菲的妈妈。”侯大利认出来人,低声道。
朱燕在院子中间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老楼。刑警老楼墙皮斑驳,犹如老虎皮毛,一个个门洞就如猛兽的大口。她仰头,一股悲愤之气从喉头涌出:“我女儿死得好惨啊!”
这一声吼叫与她的外表严重不符,犹如炸弹一样,撕破空气。专案二组成员、105专案组成员纷纷出现在走道上,朝下张望。
侯大利从健身房走了出来,道:“朱燕,到屋里来坐。”
“我女儿是陈菲菲,死得好惨。我认识你,你找过我。”朱燕和侯大利相对而坐,她嘴巴咧了咧,发出哭声,眼中却没有泪水。
老楼的底楼有一间房被改成了伙食团,中餐和晚餐都在此。侯大利推开伙食团房门,找来一瓶矿泉水,递给朱燕。朱燕在菜市场做生意时是一个稍稍肥胖、精力旺盛的小生意人,但现在坐在侯大利面前的朱燕完全失去了魂魄,短时间内瘦了一圈,头发由黝黑变得花白,皮肤灰败,如百年的老墙面。
“我女儿死得好惨。”朱燕坐下后,将矿泉水放在地上,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抓住侯大利的裤子。她觉得这样抓不稳,便隔着裤子狠命揪住侯大利的大腿,不时还将头靠在侯大利的膝盖上。
“案件正在侦办。”侯大利没有推开朱燕,安慰道。
“我女儿很乖的,小时候长得像洋娃娃,谁都喜欢。她睡在小床上的时候,她爸会坐在床边看着她,经常看一两个小时。菲菲是她爸的心肝宝贝,她爸总是说就是砸锅卖铁都要让菲菲读大学。”朱燕抬起头,用力揪住侯大利的大腿,犹如抓到救命稻草。
侯大利听得很清楚,她爸应该是指陈菲菲的亲生父亲,那个在工厂里当班长的壮实年轻人。一次生产事故毁了四条鲜活的生命,他的生命定格在青年时代。侯大利俯身拿起朱燕放在地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道:“喝口水。”
朱燕这才松开抓住侯大利裤管的右手,木然地接过矿泉水,道:“菲菲她爸是中专生,那时的中专生很了不起的。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读大学,所以想让女儿读大学。他工作很努力,那天本来不是他值班,为了解决一个技术难题,我也不太明白是什么,就主动加班,遇到了事故。菲菲、菲菲,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你们爷俩在那边会合,留下我一个人在这边,我怎么办啊!”
张小舒跟了进来,靠在门边,听朱燕独自絮絮叨叨地说话,想起自己的经历,背过身,泪珠一串串往下掉。
面对悲哀的女人,任何劝解都苍白无力。侯大利还是试着劝解:“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要太伤心,得想一想下一步的事情。”
朱燕喝了水后,又用尽全身力气抓紧侯大利的大腿,眼睛直直地道:“菲菲走了,我下一步还有什么事情?”
侯大利被抓得很疼,却没有阻止朱燕,道:“陈菲菲还在殡仪馆,得下葬,记得给她选一个风景好的墓地。风景好,这孩子住在那里也高兴。她吃了不少苦,她喜欢漂亮,要尽量满足她。”
朱燕神情木然,道:“菲菲都死了,做这些事情有意义吗?一点意义都没有。”
侯大利道:“总得有人做这事,不能让陈菲菲一直摆在殡仪馆。”
朱燕反应迟缓,想了半天,道:“哦,这事还得我办。”
侯大利有意让朱燕做一做具体的事,分散其注意力,又道:“陈菲菲的爸爸葬在什么地方?最好把陈菲菲葬在她爸爸边上。”
朱燕道:“我不知道陈菲菲她爸爸埋在哪里,他们那家人嫌弃我,说我不会生儿子,还说我克夫,不让我知道菲菲爸爸埋在哪里,他们还打我。”
侯大利认真地提出建议:“那就到江州陵园去买一块墓地,陈菲菲喜欢美,给她买一块风景优美的地方。”
朱燕突然间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道:“你们抓到杀人凶手没有?抓到了,要跟我说,我要亲眼看一看是哪个杂种害了我的女儿。你们不能骗我,一定要让我来看一眼,我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二十来分钟以后,朱燕离开刑警老楼,前往江州陵园,准备为女儿找一块风水好的墓地。
侯大利和张小舒站在老楼门口,看着朱燕的背影。朱燕用一个肥胖又柔软的身体支撑起这个家,女儿是其生命的重心所在。失去了女儿,她犹如没有灵魂的躯壳,在人群中跌跌撞撞,艰难前行。
张小舒咬牙切齿地道:“真该千刀万剐那个凶手。女儿是朱燕的精神支柱,如今支柱倒了,朱燕精神受到重创,加上陈义明不靠谱,我担心朱燕挺不过这一关。我们能做什么?”
侯大利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就算破了案,朱燕仍然失去了女儿。”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侯大利尝过,张小舒同样如此。两人对视,看到了对方心灵深处永不磨灭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