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洪源恐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为何周欣然会在此时出卖他的原因。可是,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不听周欣然连续几声的大喊,转身就跑,可是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他的面孔抽搐的扭曲,身体则如一滩泥一样慢慢瘫倒在了地上,并渐渐的僵硬了起来。再看其背心处,殷红处正中着一把匕首,墨血匕首!
“你疯了?杀他?”漫修赶忙跑过去试了试已伏倒在地的洪源的脉搏,可惜,已经停止了跳动,而其眼睛,也如刚刚范原峰一样,大大的睁着,无神中似乎还能读出些不可思量的惊讶与不甘。可是,与范原峰的解脱不同的是,他是真的是死不瞑目。
“怎么,你还想他活着?”杀了人的周欣然倒是不紧不慢,依旧是副冷面孔加冷嗓音。
“不想,可你也不能杀他啊!”
“我没想杀他,我让他站住了,可他不听我的。我也很愁!杀了他,拿谁来换我娘?”一改刚才的慢条斯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争辩。可是,在最后一句话说出的瞬间,周欣然便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情绪,说多了。
“你……什么?换你娘?”漫修愣愣的望着周欣然。此时故意避开他眼神的她,是那么的陌生,不过,倒比之前任何一次见到的她,都要……温暖的多!
周欣然没有再去看漫修,只是将墨血匕首从已经僵硬了的洪源身上拔出,拿布擦拭了几回,重新插回自己的腰间。故意假咳了两声,说道,“估计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死在一个女娃儿手中吧,还是他最依赖的人的女儿。连死相都这么难看,早知就该让别人去杀,免得污了我的眼睛了!”再次换回了之前冷冷的语调,周欣然站起了身子。
有事!这里面一定有事!
“你说拿他换你娘,到底怎么回事?”
“秦漫修,你管得太宽些了。这是护心丸,上次你也救了我一次,算是两清了吧。”出了奇的,周欣然竟没有和他计较什么,便很干脆的把护心丸扔给了他。“好好拿着,别再碰上什么打劫的贼了。天下独此一颗,谁让你们把炼药的人给杀了呢!”
周欣然不再理会漫修,双手费力的去拖洪源的尸体。
“喂,你干什么啊?”
“看不出来吗?埋尸首啊!难道让我爹发现是我杀了他?这把墨血匕首可是天下无双的!”
“你埋了,也会有人找他出来的吧。”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天下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报官吧,官府注意马海庆很久了,如果发现他突然消失,也会广派人手来寻他的。”
“哈!你不说我还真没想那么全,对昂,还有官府!万一官府先于我爹找到了马海庆的尸首,我的计划岂不照样也会落空?对,化尸粉!”
漫修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句话会提醒周欣然想到化尸粉,天晓得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的。不过幸好的是,周欣然的身上没有化尸粉。
“周欣然!”
“干什么?想去告我?你随便!反正一个要被斩首的死囚徒,再多加一条杀人的罪过也不算什么,不是吗?”
“周可拿你娘威胁你了?”
看到周欣然猛得一怔,漫修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想先掩埋起洪源的尸首,然后拿洪源这张空牌去与周可讲条件,让他放过你娘。可惜,洪源要逃,你情急之下杀了他,没有了他做筹码,你便没有把握交换出你娘。而且现在,无论是让官府,还是周可,察觉到洪源死了,还是你杀的,你娘就永远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我说的没错吧!”
“有时候,人太聪明不一定是好事!”周欣然再次拔出了她的匕首。
“我只是猜的,你又何必恼羞成怒呢?反倒让我觉得,你是在承认我说的话。”
“猜的……?!”周欣然眉头一皱,或许,她拔出匕首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又或许,她杀了秦漫修的话,这个选择会更正确!
“对你去官府自首,周可一定很生气吧?未来的公主怎么可以做出这等让他颜面尽失的事情,所以,无论是否出于亲情,他都会从法场救你出去。从另外一点来说,失去左膀右臂的他现在急需帮手,而你,无疑是个非常好的人选。虽然你明确表示过不会帮他,但是,也表示过不会反对他。或许,在这时候给你来个软硬兼施,拿你至亲的人对你施加点压力,你就会就范也说不定。只可惜,周可,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秦漫修,你难道不知道,有时候人想的太多,死的也就越快吗?”
“抱歉,那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很遵守原则的人。而我,恰巧也是这样的人。”
“我可从没觉得我跟你有什么志同道合的点。”
“没觉得,并不等于实际不存在。”
“你不认为自己的嘴太贫了吗?当时的哑药真该起作用的才是!”
“拿这张虚牌去换人吧,然后,远走高飞。周可是很无情的,他能为了他的平步青云出卖兄弟,利用婚姻,能为了他的所谓大业威胁结发之妻,逼迫亲生之女,这样的人,你还敢信吗?”周欣然拿匕首的手不自觉的一抖。
“法场一面后,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至于洪源,在你换到人之前他的尸体绝不会公诸于世,而之后,就……听天由命吧。”
秦漫修这是什么意思?在同情她吗?放她和她娘走,还不告发她们?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当初又是怎么对他的了吗?
“你认为我杀不了你?”周欣然的匕首再次指向漫修。这次,漫修没有回话,而是呆站了片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周欣然手中的匕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漫修从她的手中夺下那把匕首,却,不是为了杀她,甚至说,是为了救她。若说第一次是救了她的肉体的话,那这一次,算不算是救了她的灵魂呢?
“你也别误会,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证明有个人的话错了。他说你是无情的,永远也没有机会学会用意志控制别人的意志。”
周欣然惨笑一声,道句,“若有缘,下次见的时候一定传授你些如何用意志力控制兵器走向的方法,我,答应过的。”
“好!一言为定!”
周欣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从漫修的手中拿回了匕首,又把自己手中的羊皮卷塞到了漫修的手中,转头走开了。
空荡荡的一片美景之地,只剩下了漫修和地上的两具尸体。而在关注到范原峰和洪源的尸首时,漫修才开始觉得头疼,自己喜欢多管闲事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了呢?这下可好,承诺了周欣然,要怎样才能在其换了人之后才让洪源的尸首被官府“意外”的发现呢?而他这样做,是否已经触犯了大宋的律法,协助钦犯逃脱呢?
算了,他的母亲,他的叔叔们,当年不也都协助过钦犯逃脱吗?他们既然都能成全父亲的义理,自己为何不能成全一个女儿的孝心呢?更何况,周欣然还没完全坏透,还是个“可造之材”的。
费了好大的力气,掩埋了范原峰和洪源。或许是真的累了,在郁郁葱葱环绕着的两人简易的坟墓之前,漫修呆坐了许久。人,就这么走了,在大自然的面前,人,原来是如此的渺小,可是,渺小的人却如此的不自量力,要权利,要金钱,要复仇,要天下,又怎知殊途同归,最后都要化进这自然的泥土之中呢?
恐怕,洪源穷极一生也不会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可是,怎么说呢?就人来说,有这样的下场也算不错的了,至少有人给他掩埋尸首,有美景相伴,有同伴相随,但愿,这些微不足道能化解他心中的仇怨,干干净净的一路走好。
没有酒,漫修用荷叶捧了些清泉,代替酒水洒在了二人的坟墓之前。看似永远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两人终是埋在了一起,伴着这青山、绿水。
夕阳西落,在漫修远去的背影下,留在这观音山另一个出口不远处的一片草丛地中,有两块没有留下任何字迹纪念的新坟头。
第三百三十三章 误会迭出
漫修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林府,在和玉夫人和林雨薇的照顾下,雪儿已然醒转。服下他带回的护心丸,更是如虎添翼,没有半日,便能如以往般下地行走了。这让漫修长长的舒了口气。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正准备拿着羊皮卷出门去寻叶子廉时,林雨清却先寻到了他。而且,还是一脸惊讶。
“怎么了?该不会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吧?”难得的能在沉稳的林雨清脸上发现惊讶的表情,漫修都觉得十分新奇。
“是,发生了,还不小。”很快,林雨清便又恢复到了他一向的沉稳。
漫修则警惕性的一皱眉头,看向林雨清。可他听到的,却并非什么坏消息,甚至还可以说是个好消息。就是,朝廷再次派大军前去搜剿观音山,原因,是去追踪周可的风熙梦和孟兴在半路上发现了一只特别的蝴蝶,便果断的改变了之前追踪的方向,尾随蝴蝶而去,据风熙梦说,那只蝴蝶是她前日才给漫修的。
漫修一下子便明了了,观音山上洪源苦苦相逼,定要知道朝廷动向的原因。原来,竟是风熙梦的杰作。说起来,这还得多谢那只为此而牺牲的蝴蝶。
“我们都以为你在山上。孟叔叔对进攻还一直有所顾忌。”
“是吗?命好,又让我逃了。”漫修轻描淡写的一说,幸好林雨清也不是个刨根问底之人,这也就算是过去了。“哦对了,从观音山我还意外收获了样儿东西,你看!”
漫修把那羊皮卷递与了林雨清,林雨清看时是又惊又喜。
“这东西你从哪里弄到的?”
“呵呵,有了这个,周可想不倒都不行了吧?”
“恩,我这就去找叶大人,估计只我和肖飞,就能完成这件事了。”
“我跟你一起去。”
兄弟两人说话间,一起出了门。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搬走周可举事用的财宝,就好似烧毁了要上战场的士兵的粮草一般,会给他致命一击的。想象着周可得知此事后的表情,漫修没来由的就心情大好。
而就在这些人积极的为对付周可全力以赴之际,已经大好的雪儿则在姐姐的陪同下在院中赏花。
“姐姐,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就嫁他,你说好不好?”
“哪有姑娘家这样不知羞的,自己主动提出嫁人?”
“那姐姐就给我们做个媒人,让他去给爹提亲好不好?”
“呵呵,我们的雪儿到底是大了,这么急着想嫁人?”
“不是急着想嫁人,是急着想嫁他。”
“呵呵,瞧瞧瞧,刚说你不知羞,还不算完了。”
“姐姐,当你知道一个人只身犯险,只为给你取一颗药丸时,你会不会感动啊?”
“傻丫头,我知道漫修对你好。你对他的心意我也了解。待此事过了,咱们把婚事热热闹闹的办上一番,你说如何?”
“恩!身穿大红嫁衣,坐上大红花轿,姐姐,你说,那时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很不一样?”
“呵呵,到时你就知道了。”
“那天,我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最最漂亮。”
“我们的雪儿,就算不刻意打扮也是最漂亮的。”
“姐姐,婚礼上,我想戴上那样儿头饰。”
“金簪?”
“恩,不要后来的那个,就要,最先的那个。一生一世的只爱、最爱、永远爱。”
看着雪儿出神的望着园中之花,芸萱微微的笑了。
且说两姐妹正说着话,就见丫鬟莲儿端着一盆衣服走过。见到两位小姐在,便上前来施礼。
“你这拿着谁的衣服啊?怎么脏成这样!”雪儿看看盆里的衣服,泥了土了的,甚至都快分不清衣服原来的颜色是什么样儿的了。
听雪儿这么一问,莲儿倒是笑了。“雪儿小姐,这可是您未来姑爷的啊!”
“漫修的?”雪儿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了盆中衣服的一角,心里再次充满了感动,为去观音山给自己取药,漫修不知受了多少的苦吧,可是,回来竟愣是一句也没有提,只是嘱咐自己把药服下。
这哪里是泥是土啊,这里面满满的包含着漫修的爱意啊!抚摸着衣服,雪儿的眼中竟不自觉的有些湿润了。
“要不,雪儿小姐,这衣服,给您留下?”莲儿丫头笑着试探性的问道。
“恩,脏破成这样,估计洗了也不能穿了。别费那个事了,就留下吧。”
莲儿暗中笑得更加厉害了,这个雪儿小姐啊,明明就想留这衣服做个纪念,还偏偏给自己找来这么一大堆理由,到头来,说的还仿佛是给她省了力气活儿一样,真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大笑她一场了。
“是。雪儿小姐拿好。”莲儿将盆中漫修的衣服取出,递与雪儿。可就在取衣服的时候,衣服中却掉落出一个小册子,雪儿好奇,从地上捡了起来。可是,不打开不要紧,这一打开,当即羞得在场的这三个女子个个大红脸,饶是已嫁做人妇的芸萱也没能逃过。
看官,您道怎地?原来,在观音山,漫修因看不惯那胡副将亵渎他的师母,便悄悄的将对方那本迎春楼姑娘的裸体小册子给偷了过来,一直放在内侧的衣服内,因衣服太脏,他又要去见叶子廉,便匆匆脱下,竟一时忘了这回事了。偏巧,竟让雪儿等人将这册子捡了去,这,可是从他衣服中掉落出来的,无疑啊!
“莲儿,这种污秽的宣传之物你拿进家来作甚?还不赶快丢了去!”芸萱看雪儿将小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个遍,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便赶忙找了个借口,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莲儿也理解了少夫人的意思,正准备将这“罪过”承担下来时,没想到雪儿却先开口了。“姐姐,我感觉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虽如是说,可芸萱除了看到她脸色不太好之外,没有感觉出她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倒是那小册子,仅仅的攥在雪儿的手里,似要捏出水来一般。显然,她没有被芸萱的谎言所骗,这是漫修衣服里出来的,换句话说,这是漫修的,而且,还是放在内侧好好保管收藏的。
雪儿不顾芸萱的再三劝阻,硬是起身回房。莲儿在后自言自语的感叹一句道,“这下,表少爷又要遭殃了。”
再说漫修,他随着林雨清和肖飞等人潜入了周可的藏宝之地,因有了地图,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很快,他们便带人攻陷了藏宝之地,周可举事用的财宝尽数全归还给了朝廷。
这可算是给了周可一个致命性的打击。漫修还没说,周可失去了洪源,还有周欣然的帮忙,这应该算是接连打击的一个才对。
正当几人高兴之余,漫修却不知他马上要面临的“遭殃”还不止限于那本让人误会的小册子,还有接连到达林府的书信。
先是西夏小姐李世绫的书信,信中无非道些问候与近况,并言祁天晴已答应嫁给哥哥世峰,婚事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希望漫修也能去参加之类的。雪儿看到信时,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自己嘟囔了一句,“什么叫日日思君不见君,唯望婚期再见君。这人到底懂不懂宋朝的话就写信啊?”
这厢信还没读完,林府又来了封匿名信,信封处却明明白白的写着“秦郎亲启”,单这称呼吧,就让雪儿在心中恶心了半晌。再看里面的内容,开头虽是简短,却尽是回忆二人曾经的甜蜜,看得雪儿是眼睛直冒金星,祁天晴!不带这样耍人的好不好!
雪儿猜的没错,这第二封信确实出自祁天晴的手笔,可以说几乎与李世绫所写的书信是同时到达的。“她们西夏的人就闲成这样吗?没事干了写信?还在与别人成亲前表达与另外一个男子的爱意?”
芸萱已经嘱咐丫头们收好茶碗之类的东西了,砸了倒不可惜,就怕雪儿会选择捏碎了的方法,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什么?还说漫修欠她一个要求?一定要他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说,他曾经最喜欢的是她祁天晴?!”雪儿已经拍案而起了。“这个祁天晴到底有没有搞错!她解毒时是不是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