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灵魂栖寄于天山白雪之巅,用生命守护爱情的迦陵频伽吗?”话恍若从面前人口中说出,黎斯意识混乱的伸出手,似要抚摸她的脸,口中茫然道:“你……是她?”
“我需要你的帮助,按我说的去做。”小清说。黎斯灵魂像被牵走了,只是木然的点头。
轩辕善冰冷的眼神让黎斯醒过神来,轩辕善说:“黎斯来这荒郊野岭就是为了你,你是整个案件的关键,现在你走不了了。”轩辕善走向小清,黎斯跨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目光恳求的望着轩辕善说:“不可以,放她走吧。”
轩辕善冷笑一声,继而道:“黎斯,你该醒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包庇一个很可能是杀人凶手或帮凶的人,她身上还藏着更多的秘密。你真要这般做?”
“是。”黎斯说的不容置疑。
“好,好,很好!”轩辕善撩剑指向黎斯:“那就凭本事放他走。”
黎斯抽出长剑,轩辕善微闭眼,再睁开时铁剑卷起一团黑影,分三路罩向黎斯。黎斯并没想着攻击,一味防御,同时对小清这边喊:“快走。”
小清走向殿门口,轩辕善大喝一声:“休走!”
喝罢,轩辕善整个人似一道魅影冲到小清背后,半路里黎斯再次杀出,轩辕善铁剑厚重朴实,招式每一招每一式皆返璞归真,发挥出了剑中本质的威力,而黎斯之剑招,多是剑走偏锋,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剑招来路去势。两人一时缠斗在一起,难分胜负。但黎斯救人心切,不时分神去瞧小清,轩辕善抓住一个时机,铁剑扫掉了黎斯手里长剑,顺势刺向小清背后命门穴。
轩辕善嘴角凝笑:“看你往哪里走。”
“噗!”小清停住了脚步,她嗅到了身后鲜血的味道,轻轻回眸,就在轩辕善铁剑即将刺中小清的刹那,黎斯空手扑了上来,用胸口替小清挨了一剑。若非轩辕善已然撤剑,黎斯必死于当地。
“啊!”白珍珠惨呼一声,抓住轩辕善的手腕,哭喊道:“哥,你不能杀他,不能杀黎大哥。”
轩辕善深深看着黎斯,又瞧了一眼小清,目光中痛苦的纠结:“我再问你一遍。你这样做,值得么?”
黎斯没说话,咬牙重重点了点头。
“罢了!珍珠,我们走。”轩辕善抓起白珍珠的手,快步冲出了修罗殿。
“黎大哥,黎大哥……”白珍珠的呼喊远远传来,又远远的散了。
小清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轻言:“谢谢你。”
黎斯捂着胸口汩汩流血的伤口,摇摇头,视线眇绵道:“二十年前,我就应当这般保护你的,只是错过了,错过了。”
“我走了。”小清走了,不知走了多远,黎斯恍若看到她再次轻轻回眸,虽然早已看不清了她的脸。黎斯眼中却生出了一丝温热,暖暖的,亦如多年前的朝夕。
百里波河畔,老渡夫信守诺言火光一哒一灭的在抽他的水烟,等候黎斯回来。黎斯上了渡船,老渡夫将水烟别在腰上,长蒿下水,渡船缓缓划开水面,溯流而上。
黎斯思绪渐渐抽离了片刻前的画面,百里波的清水碧波里有喁喁水鱼冒出头来,黎斯望着鱼儿发呆:“老人家可养过鸟儿,我年幼时养过一只个头很大的山雀,最喜贪吃池里的金鱼。”
“我没养过鸟儿,但百里波中不缺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鸟儿,我整日看着它们,比将它们束在笼子里要好。”老渡夫说。黎斯转个身面对渡船后方的老渡夫道:“其实,我有样东西想送给老人家。”
“呃?”老渡夫有些诧异,黎斯变戏法似的将一样长长的东西按在船板上,老渡夫集中了精神,黎斯缓缓将手抬起,船板上竟是一枚无比鲜艳的绿色羽毛。
老渡夫脸色倏然起了变换,不过这细微波动很快湮灭于他阡陌纵横的皱纹里。老渡夫摇摇头道:“这位爷,为何要送老朽羽毛?”
“原因要从一个悲惨的放火凶杀案开始。”黎斯滔滔不绝竟从王亲修府邸大火开始讲述,火场里残缺不全的尸骸、郭方瑜中毒暴毙、然后讲说到了在崔吉府里,红杏对于碧朱种种怪异行为的回忆,以及红杏在火场卧房外瞅见了惊飞远去的鸟群,其中有一只甚是五颜六色、与众不同的鸟雀尤其让红杏记忆深刻。黎斯下判断讲道:“红杏可能不会想到,就是她觉得最不起眼的细节,却是破解王府杀人纵火案的关键。”
“在王府大火后的第二天,我在火场捡到了一个被熏黑的拇指大小的圆形铁环。乍看时我以为是孩子的玩物,但王府内并没有孩童,所以我否定了这个判断。细细打听下,我才知道了这铁环的用途,这铁环唤作‘鸟锁’,本应该在铁环尾端还挂着一条细长铁链,铁环锁在鸟爪上,铁链载则固定于某处,这般鸟就无法飞走了。铁环内侧其实浅刻有一只小鸟,早就说明了它的用途。”黎斯顿了顿,再说:“知晓这铁环用途后,我不禁就有了疑问。王亲修不喜花鸟之物,那这唤作‘鸟锁’的铁环为何出现在了火场中,而且就在着火的卧房窗下,岂非可疑。我几经思量,也没有想清楚铁环出现在火场里的原由。”
“直到后来,我听到红杏提及了那只彩色的鸟,我有了一个胆大的猜测。我私底下再去找红杏,让她仔仔细细说清楚了鸟的样子,而意外的收获是,红杏那晚在繁乱的火场里,偷偷捡走了一枚彩色鸟遗落的羽毛。嗬嗬,就是老人家面前的这枚。”黎斯举起了这枚绿色鲜艳的尾羽,黎斯接着说:“有幸我曾见过某位老友饲养过一种鸟,鸟羽同红杏拾得的这枚羽毛一模一样,这种鸟在大世王朝极其罕见,也极难饲养,它名唤作‘鹦鹉’。而这种叫鹦鹉的鸟最厉害的一个地方是,它可以效仿人说话,并非似喜鹊学舌那般简单的说话,鹦鹉可以将人类的语言说到声情并茂,以假乱真的地步。”
“在王亲修府邸大火的当晚,为何突然冒出来一只罕见的鹦鹉鸟呢,除非它是被人所饲养,而圆铁环‘鸟锁’的主人不言而喻,也是这鹦鹉鸟。饲养鹦鹉鸟的人,或者说能够养得起这金贵无比鹦鹉鸟的人就是王亲修。”黎斯长长吐了一口气,继续说:“结合在王府所听来的证词,大火当晚听到王亲修舍命的大呼‘救命!’,我不禁联想起了一场精心设计的玲珑诡局。有人欲行一幕‘李代桃僵’的戏场,找人来替自己去死。他先将替代者的双腿、腰部划伤让他无法自行逃离,再用哑药令替代者无法出声呼救,精彩部分开始了,他将事先训练好的鹦鹉鸟搁在房间里,而他训练出来的鹦鹉鸟只学会了按照他口音发声的‘救命!’二字,为了杜绝放火烧屋时鹦鹉鸟会先行飞走,他用长长的布绳拴住鹦鹉鸟的腿,布绳的另一端固定在距离起火点不远的地方,这般鹦鹉就无法飞走了。当然,他不可以用‘鸟锁’来固定鹦鹉,那样鹦鹉无法逃脱会被烧死,如果被捕快在废墟中找到一具不一般的鸟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完美的布局完成以后,他的同谋者点燃了大火。”
“按照他的预谋。替代者在大火里痛苦挣扎,无法逃走、也无法喊话求救。鹦鹉鸟则大声嚎叫‘救命!’,叫了一段时间后,火烧断了布绳,鹦鹉鸟顺势就从半开着的窗户中逃生,由于挣脱布绳,虚扣在鹦鹉鸟鸟爪上的铁环也被挣脱,遗落在火场窗外。鹦鹉鸟随着桐香树林里大量的鸟雀一起逃生,然后无影无踪。”黎斯说完,忍不住摇摇头说:“计划精密、奇巧、大胆,可惜最大的败笔是,这个谋局者不是一个爱鸟的人。”
老渡夫浑浊目光起了一层涟漪,越来越大,渐渐笼罩了他的视线:“如何说不爱鸟是此人最大的败笔?”
“他不爱鸟所以不了解鹦鹉鸟的习性。鹦鹉金贵,所以养成了它奢华懒惰的毛病,它早已习惯了每餐每饭有人伺候、好肉好果的吃食,如何能忍受跟普通鸟雀一起去土里挖虫吃。所以逃出生天的鹦鹉鸟的出路只有一条,重新接近人,乞求再次被饲养。”黎斯接着讲:“可惜一般人饲养不了这挑剔名贵的鸟,只能卖掉。”
老渡夫不禁笑了,黎斯道:“我在长良城北的鸟市里见到了这只鹦鹉鸟,当时它正昂着首嘶哑的惨呼,大叫着——救命!”
老渡夫放下长蒿,任由渡船缓缓飘向岸边,这时距离渡口已经很近了,老渡夫重新点燃了水烟,瞧着黎斯。黎斯捂着胸膛,伤口的鲜血浸透了胸衣,显出一片红色。黎斯喘息着说:“相信老人家应该猜中了布下这玲珑鹦鹉局,找人替自己死的始作俑者者了,他就是王亲修。”
“为什么偏偏是我?”老渡夫抽着水烟,突然问黎斯。黎斯惨然一笑:“其实从第一次坐你的渡船,我就发觉了你的三个疑点。”
“呃,愿闻其详。”
“一,作为渡夫,你的手掌虽然生有茧包,但不难看出属于新茧,非老茧。作为一个老渡夫,这就是疑点。二,行走水中的渡夫首当其冲的优势就是下盘稳固,甚至超越在地面行走,但我从渡船下船时,只是轻轻侧过你身边,你就下盘不稳,险些跌进河里。三,你的气味。我在乘坐渡船时隐约嗅到你身上有药材的气味,能在夜风凛冽的河面还药味不减,至少说明你服用的是一剂名贵药材,同你身份有所不符。当然,这些都只是对于你渡夫身份的猜忌,至于将你确定是他,则是因为我在王府书房里看到了一副画像,无论如何改变自己的样貌,故意压抑自己的声音,也总会有破绽。尤其一个人的内在气息是无法改变的,当我看到那副画像中鹰隼一般的目光,我不自觉就想到了你,即便你将眼神里的气息收敛了很多,但依旧吻合。再等我听到了鹦鹉鸟中‘救命’的口音,就肯定是你了。”黎斯望着老渡夫缓缓说的清晰:“你就是暗施‘李代桃僵’之计、巧布‘玲珑鹦鹉局’的王亲修。”
老渡夫淡漠一笑,黎斯道:“你可以否认。不过鹦鹉认主,不管你化成什么样,它都可以认出你来。”
“事到如今,也无须隐瞒了。不错,我就是王亲修。”老渡夫撕开了自己的假脸皮,露出了脸皮隐藏下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他将水烟在渡船船舷上敲了敲,重新装好烟丝,而后道:“如你所说,大火中被烧死的是毛义,就是用你讲述的玲珑鹦鹉局害了毛义。这家伙早已处心积虑想谋害我,他还想在我府中找个内应,于是花重金收买碧朱,他却不知我乃是碧朱的义父。当初碧朱老家闹瘟疫,她同弟弟还有陈病的姨母来到长良,是我收留了他们,帮他们治病,给他们吃饭,救活了他们一家人,之后碧朱就认我做了义父,只是这些没人知道罢了。碧朱告诉我毛义要加害于我,我便有了将计就计,再李代桃僵的谋划。我完全按照毛义的布局进行了行凶纵火,只是被害人成了他自己。对了,你前面提及的我的同谋者就是碧朱。”
“怪不得碧朱愿意承认她跟毛义伙同谋害了你,她是为了报恩。这恐怕是你事先交代碧朱的吧,为的就是让你彻底的死,而让已经惨死的毛义活过来。至于碧朱身上那些瘀伤这么看来应该也同你无关了。”黎斯缓缓说,王亲修点头:“不错,碧朱后面的事都是我交代的,她身上的伤是自己打的,而半夜里偷偷抹眼泪和涂药也是故意做给红杏等丫鬟们瞧见的,真委屈了她,只是我没想过要她死。”
“碧朱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很清楚,她活着对于你就是威胁。所以她选择了咬舌自尽。”黎斯问:“大火当晚逃离的黑影,也是你?”
王亲修缓慢点了点头。
“那郭方瑜呢?你为何杀了他?”
“很简单,李代桃僵后我曾回过祖坟,不料被正在祖坟附近的郭方瑜瞅见,他早听闻了王府大火,又看到了活着的我,就断定了我是假死。他想利用这些要挟我归还店铺,哼哼,如果只是店铺我一定还他,但郭方瑜也是个唯利是图且贪得无厌的小人,我料定他将来必反悔。于是,我先软话答应了他,而后悄悄在他喝的酒里下了毒。”王亲修道出了郭方瑜之死的真相。黎斯顿了顿,接着问:“胡六儿呢,他是被你吓死的?”
“六儿本来就胆小,当晚你从他口里套出祭祖秘闻的时候,我就在老南米铺后院里。”王亲修摇摇头说:“他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而且嘴不严,就算不被我吓死,将来也难留全尸。”
“祭祖秘闻,你没有想说的么。”黎斯望着王亲修鹰隼般的双眼,王亲修眼神变得有些怪异:“我想说的,你岂非早已知晓。我又何苦多说一次。”
“所谓李代桃僵,我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做下的这一局。半月前,当我祭祖回去后,在长良县城里出现了许多陌生人,这些人像是狼一样搜寻猎物,很快,他们就锁定了我。”王亲修仰首望天,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他们想要的东西,想来你也知道了。”
黎斯身体微微震动,盯着王亲修脸庞:“我知你得到了金匣……莫非你打开了它,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王亲修闭眼点了点头:“我很后悔。”
“你看过后知你必死。于是你抱着侥幸之心想找个人冒你假死,好让你逃过一劫。”黎斯长叹一声:“可对?”
王亲修再点头:“不过我也清楚纸永远包不住火,再精密的布局也有无法揣测的死角。”
“为何不逃?”黎斯问。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能逃到哪里去?而且最危险之处往往也是最安全的所在,所以我偷偷摸摸花钱遣走了之前的老渡夫,而后乔装成了他的样子。”王亲修道:“那晚你初来长良做我渡船时,其实是我遣走老渡夫顶替他渡河的第二日,很没想就碰上鬼捕,还暴露了那么多疑点。”
“一饮一啄,前世早定。这都是命数啊!”王亲修语气充满了悲怆。
不远的岸边出现了一大群人,中间一人是长良县令崔吉。崔吉已经在向百里波中小舟摇手。黎斯看到了,他知道王亲修也看到了,黎斯道:“我在出城前给崔吉留了信函,让他率领捕快来百里波野渡缉拿罪犯。王亲修,你的渡船该靠岸了。”
“你说的对。”王亲修语气莫名怅然起来:“我该回家了。”
黎斯听出了不妥,猛回头却发现王亲修嘴角沁出了黑血,不黎斯一怔:“你做了什么?”
王亲修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水烟:“方才换烟丝时,我在里面加入了蛇毒草,此刻毒已侵入五脏六腑,回天乏术了。”
渡船漫无目的在百里波清冷的河水中摇曳,碎了一波又一波的希冀。王亲修仰身横躺在渡船里,望着头顶飞掠的鸟雀,不由内心感概说:“为何我从来没注意到……百里波的天……好蓝……”
黎斯醒悟过来,冲过来抓起王亲修呼喊:“你还不能死,告诉我金匣在哪里?金匣在哪里!”
“它去了该去的……地方。”王亲修最后说完,阖然而逝。黎斯全无感觉望着王亲修最后瞭望天际的眼光,肩膀一紧,黎斯才发觉渡船已靠岸,崔吉正晃着黎斯的肩膀,他指着王亲修无比吃惊的问:“这是王亲修?他竟然没死!”
“王亲修,王亲修……”黎斯念着王亲修名字,突然猛的站起身:“雷虎营,朱远!对,一定是朱远!”王亲修一定将金匣交给了自己侄子朱远。黎斯不容分说拉过衙门的一匹棕红马,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百里波野渡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捕快,还有崔吉。
第十章 逆杀
十二日,寅时。雁荡山山峰,黄将不明所以的问:“你怎么知道今夜朱远肯定安眠难醒?”
魏独命沉默了片刻,还是告诉了黄将:“我这几日一直关心从朱远帐篷里端出来的饭食,从他回来至昨晚,他每一餐都只吃很少,说明他处于焦虑急躁难以进食的状态,这种状态会让他彻夜难眠,对于夜晚行刺是个很大的障碍。他只要高呼一声,周围巡逻哨兵便会包围我们,即便我们三头六臂,也冲不出三万人的铜阵铁营。”
“而就在今晚,我注意到从将军帐篷里端出来的饭食少了一大半,朱远终于饿了,他难得一饱,我料定他今晚必定安睡。所以今晚就是最佳的行刺时机。”魏独命说完,黄将心中暗赞魏独命的这份睿智,口中啥也不说。
两人详细安排了任务,魏独命负责直接行刺,黄将负责隐藏暗处接应魏独命,也做好魏独命一击不成时现身一同行刺。
寅时三刻,两队巡逻兵刚刚交错而过,时机来了。魏独命和黄将早已潜伏于军营外栏最薄弱的地方,此时偷偷潜入军营里,形如鬼魅,两人早将军营里的布局烂熟于心,没费多大功夫,就来到了朱远所在的将军帐外。
“你去吧,小心。”黄将说。魏独命点点头,钻身进了帐里。
约莫盏茶的功夫,帐篷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黄将就要暗喜得手之时,猛的发觉发出惨叫声的竟是魏独命。果不其然,魏独命捂着胸口冲出了帐篷,帐篷中起了灯,光影下朱远持剑站在帐篷里。
“快,他也受了重伤!杀了他!”魏独命胸口重伤,指着帐篷对黄将喊。黄将知道机不再来,他将魏独命扶到方才自己藏身的地方,在巡逻兵未巡回时舍身冲进了帐内。
帐篷中朱远持剑背对黄将而立,黄将毫不犹豫抽出成名兵器“蛇齿”揉身而上,蛇齿就要刺中朱远脖颈的顺时,黄将倏然发觉就在朱远脚下,有一抹流淌不已的血迹。
“这?”黄将还未反应,朱远身体已轰然倒下。就在朱远身体挡住的桌案上摆着一样奇门暗器,名曰“繁星摘月”。繁星说明暗器数量之多,细密精巧如星,且每一枚都淬有无药可解的剧毒;摘月则说明暗器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黄将眼望无数星光扑向自己,心中绝望的闭上了眼。
魏独命听到帐篷里发出“蓬蓬!”暗器击中肉体的声响。魏独命面露一丝冷笑,魏独命之所以杀黄将是因为他潜入黑夜分舵盗取卷宗时,察觉有人在暗中跟踪他,而跟踪他的人轻功了得,擅长跟踪暗伏,除了黄将,魏独命想不到第二人。黄将心如毒蝎,若这次执行暗杀任务不借机除去他,等回到黑夜内部,他肯定反咬自己一口。魏独命再次进入帐内,却发现黄将安然无恙的端坐在帐中桌案旁,朱远胸口倒是刺满了暗器。魏独命目露惊讶神情:“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你的‘繁星摘月’没有要走我的命,对吗?”黄将阴笑道:“你若换另外一门厉害暗器,此时就能见到我的尸体了,可惜命中注定了天不亡我!‘繁星摘月’的制造者乃是我的师祖,他造出了繁星摘月,自然也找出了应对这暗器的门路。所以繁星摘月对于我,只是小菜一碟。”
“本想用暗器省去些功夫,既如此,那只能亲自动手了。”魏独命抽出冰冷长剑,长剑剑身泛着微微红褐之光。魏独命运行内力,突然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我的经脉怎么运行不了。你,你做了什么?”魏独命第一次在黄将面前流露出了惊慌之情,黄将笑容阴森,冷冷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再恰当不过了。你方才一心想着用暗器害我,却不知我在扶你藏身时悄悄在你口鼻之间洒了毒粉,你只需要呼吸,就会中毒。经脉无法行转,虽然毒药不能取你性命,但已足够,还有我。”黄将撩起了兵器蛇齿。
魏独命内力全无,凭借剑势犀利跟黄将在方丈之间的帐篷里周旋,魏独命自知如此下去必将死于黄将手里,为今之计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魏独命勉力挡住黄将一招毒蛇伏线,转而朝着帐篷外大声呼喊:“来人,来人啊,有刺客!”
两队巡逻兵呈半圆形巡视将军帐及周围的军器库、粮仓等等,此时巡逻兵已巡回附近,听闻到魏独命大吵立马扑来。黄将狠得咬牙切齿:“想同归于尽么,想的美!我先宰了你!”黄将将蛇齿舞成一片暗幕,同时打出了十几枚淬毒的铁蒺藜,魏独命咬牙打掉袭来的铁蒺藜,再无一丝力气阻挡黄将的致命蛇齿。
魏独命心中哀呼一声,暗叹:没想我魏独命竟惨死于此?!
魏独命并没有等到刺入身体的冷兵器,却听到了黄将一声惨叫,睁开眼,面前突然冒出来一个全身黑衣的青年男子。男子身材颇高,手里一把铁锤,锤子刚巧将黄将的脑袋砸的粉碎,脑浆混着鲜血流淌出来,黄将眼珠子往上瞧,魏独命不敢肯定他是否瞧见了自己的脑浆。
“嘭!”黄将倒地。
“你是雷虎营的人?”魏独命不知男子身份。男子摇头:“没功夫废话了。”
黑衣男子拉着魏独命迅速逃离帐篷,两人离开后很快巡逻兵就赶回帐篷,立时雷虎营里呼声震天,乱成一锅粥。
距离雷虎营三里外的荒野中,魏独命感觉内力一点点恢复,他抬眼望着黑衣男子。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魏独命问。
“我救你,是因为我们是相同的人。”黑衣男子摊开左手,手里抓着一枚银边令牌。令牌黑色的背景,有一弯散发着红色妖邪光芒的月亮,背面是用晦涩难认的字形刻着一个“夜”字。
“你也是黑夜的人?”魏独命盯着黑衣男子:“跟我相同,莫非你也是……”
“黑夜害死我的亲人,我要报仇。”黑衣年轻人干脆的说出口,一双大眼睛真诚的看着魏独命。魏独命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继而一笑道:“我叫魏独命,你呢?”
“我叫骨头。骨头的骨,骨头的头,我就是骨头。”黑衣年轻人拉起蹲在地上的魏独命,两人并肩缓缓消失在了荒野远处。
黎斯策马冲进雷虎营。他第一次见到了壮武将军朱远,朱远仰面瞪着一双牛眼,胸口有一个剑洞,还插着数枚绿色暗器,血已止,也变冷,他死去有一会儿了。就在朱远旁边,还有一个身形消瘦,脸上血淋淋一片的男人,已无法辨出面容。
章公跃目里射出悲痛的表情:“将军被刺客暗杀了。”
黎斯瞥见了帐篷角落黑色的茶桶,将茶桶打开,桶里赫然有一方金光灿灿的金匣。黎斯心中惴惴难安的将金匣打开,匣中——空无一物。
黎斯看向章公跃,章公跃也是一脸迷茫:“王亲修送来时,匣就是空的。”
黎斯心中百般纠结,金匣既在此,帝命金劵又在何处?
而同时,大世六大营之一雷虎营壮武将军被暗杀,主使者又会是谁?他暗杀朱远是为了得到帝命金劵,亦或者是为了这整座三万铁军的雷虎军营?
黎斯不敢再往下想。雁荡山呼啸的山风凛冽,冲进了混乱不堪的军营,天下遥遥如一辙呼。
尾章
十四日,卯时一刻。阴霾的晨雾里,巨大的天原府城门嘲哳挪动,露出了城门两边熙攘的人群。一辆转辕马车随着人流进入天原府内,车辕上面容憔悴的男子名曰徐晋怀。徐晋怀掀开身后小帘,高兴的对娘子乔云说:“娘子,终于到天原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