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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名称:薛定谔之猫1-4
作者:中雨
内容简介
量子力学理论里有个很著名的理想实验:“薛定谔的猫”。假设将猫放在一个不透明的盒子里,盒子里有个能触动毒气释放的原子核,原子核有可能发生裂变,导致猫被毒死。于是再次打开盒子后只可能有两个结果:活猫,或死猫。可量子理论的解释是:如果我们不打开盒子,那里面的猫就会出现第三种状态,那就是在死与活之间的叠加状态。本故事的创意来自于薛定谔之猫实验。越狱的战俘与追捕的狱警无意中进入了一个如实验中的盒子里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所有生物都处于一种生与死的叠加状态。于是便有了三种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一个是死世界;一个是活世界;第三个就是亦死亦活的叠加世界。在这个奇怪的空间中,不同时间、不同世界里不同的“我”逐渐重合……
作者介绍
中雨,正宗70后,相对论的虔诚信徒。痴迷于量子力学与平行宇宙,坚信在已知空间之外存在着平行世界。祖辈流传的一个莫须有的故事,勾起了他挖掘真相的欲望。
薛定谔之猫1
第一章 雷子:逃出战俘营
我以为我活不过三十岁的。
当我被日军抓获,送到远山战俘营的时候,我才二十六岁,日军一贯处理中国战俘的方式都是直接枪毙或者送去当苦力,活活地折磨死。而像我这种被送到战俘营的确实不多。或者,真被枪毙了,对我来说也好,起码不用到战俘营来受罪,也不用在不久以后,经历那一场让人失魂发狂的故事。
其实逃亡并不是我们的初衷,关在远山,就算放你出去,可要用双腿走出远山山脉,基本上也是不现实的。也许是天意吧,我们竟然真的逃出来了,而且冲进了远山的深处,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我们自己也无法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将要去哪里;也意味着,鬼子要再抓到我们,基本上很难了。
我们八个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在树林里急急地行走,完全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吴球边走边骂:“狗日的,早知道跑出来是这么个情况,我宁愿继续在远山蹲着,起码这一会儿已经吃了口牢饭,倒在那破木板上睡觉了!”
四哥扭头看吴球一眼:“吴球啊,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大鸟也跟着四哥起哄:“就是,你回去就说是为了劝我们回战俘营,才跟着跑出来的,弄不好还可以弄个狗汉奸当当。”
吴球冲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老子就算死,也不会跟那些狗日的伪军一般地活着!”
四哥说:“你自己知道就好。”
我和死老头一直默默地走在最后,死老头是杀过大东亚共荣圈的啥政府官员给送到远山来的,据说杀了还不止一个,但最后不知道怎么没直接被地方上的伪满政府毙掉。死老头在监房时就是很喜欢唠叨的一个人,当然,他发言,总是会被兄弟几个反驳。我却偶尔附和他一下,毕竟是老江湖,他的很多想法与见解,都一次次用结果证明了确实有他的可圈可点之处。
爱唠叨的死老头这一会儿又说话了:“雷子,你有没有觉得这片林子有啥不对?”
“还好啊!只是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倒是个问题。”我头也不回地答道。
死老头“嗯”了一声,便没说话了。振振却扭过头来说道:“雷子,你说我们从跑出来到现在已经多久了?”振振是在淞沪会战被俘的,和吴球一样。也就是因为见识过了那如绞肉般的淞沪战场,所以从海波哥策划这次逃亡开始,他就义无反顾。
我看看天,说:“怎么着都应该走了有七八个小时了吧?”
死老头在后面又吭声了:“就是啊!雷子,我们跑出来时应该是上午十点吧?我也估摸着这出来起码快有十个小时了,可这天咋就暗不下来呢?”
海波哥便说话了:“难道你们还想快点儿天黑,蹦出啥野物来生吞了你们?”
振振耸耸肩,说:“咱只是觉得这样走啊走的,没个时间,没个目的,心里面没底儿。”
“没底儿你就别出来啊!”四哥扭过头来骂道。四哥是在南京被俘的,据说以前是个营长,当时死守着南京城里没跑的基本上全死光了,四哥说他的弟兄们没有一个不是战死的,就剩他活得窝囊被炸晕了,醒来后发现到了鬼子手里,便对着鬼子破口大骂。小鬼子也是群男人,也有血性。可能是觉得四哥是条汉子吧,便给扔到远山来了。用四哥的话说是:“死就死球!不死就总要被我出了这鬼地方。”于是,他和海波哥两个老东北,天天蹲在角落里算计,也就有了咱今天上午那一场来。
振振被四哥抢白一顿,便不吱声了,低着头继续跟着大家往前走。
前面的吴球又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这狗日的林子,树也多,草也多,可一个兔子啥的都没有,难不成都修炼去当了妖精?”
大鸟总是喜欢跟着起哄的,这一会儿又附和道:“就是啊!球哥,饿得慌哦!”
吴球回头白了大鸟一眼:“老子饿得急了,把你小子给弄死吃了行不?”
大鸟嘿嘿笑:“球哥,别拿我寻开心啊!真要弄死吃一个,我看哑巴倒合适。”
哑巴走在中间,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低着头继续走着,手里还握着上午从伪军看守的枪上卸下来的刺刀。没人知道哑巴是在哪个战场上被俘的,也没人知道他在远山战俘营待了多久,这个大个子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
死老头又在我背后说话了,不过这次声音比较小,凑到了我耳边,那股老人才有的口气都吹到了我鼻孔里:“雷子!你真没发现啥吗?”
见死老头表情严肃,我便停下步来,扭头也小声地说道:“老鬼,有啥直接说呗!”
死老头嘿嘿笑道:“刚进林子时,树上还有些鸟啊啥的,地上也有些老鼠,可现在这几个小时,好像没看见啥活物。”
我听了死老头这话,心里还真咯噔了一下。确实,好像是有些时间没看见什么活物跑动了。
走在前面的四哥估计是听到了我们的话,扭过头来冲我们嚷道:“你俩在后面又磨蹭啥?说好要逃出来时都是发了誓的,谁敢回头就弄死谁,现在都少玩小心眼儿!”
大鸟便也跟着起哄了:“咋了咋了?有谁又想去小日本那儿立功了不成?要立功的我帮你们直接执行掉就是了。”
死老头对前面站住的几位嘿嘿地笑着说道:“没聊啥啊!就是说肚子饿得有点儿走不动,我这老身板和你们没法比的。”
海波哥便说话了:“老鬼,熬不住也得熬一会儿,天黑前有多远就尽量走多远。有我海波在,你坚持不住了,也绝对不会丢下你,你放心好了。”
吴球跟着人模狗样地点点头:“就是!只要有我和四哥、海波哥在,就绝对不会让咱任何一个战友在这林子里掉下队的。”吴球在四号房里时,就总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俨然除了四哥和海波哥外自己是号房里的第三号人物。只是可惜,就他那副讨好狗日的伪军看守时的模样,让我们始终不齿。
海波哥看看天说:“唉!确实这天怎么就是暗不下来呢?在战俘营里觉得日子难过,一天过得慢,现在出来了,这日子怎么还是这么难熬呢?”
四哥拍拍他肩膀:“少想这么多了,现在小鬼子如果追得紧的话,还能逮到咱,趁着天还没黑,继续赶路吧。”
海波哥“嗯”了一声,扭头往前走,边走边大声对大家说道:“都坚持下,熬完这一程,兄弟们都好过了。”
众人便都沉默下来,继续埋头往前面迈着步子。
走在我和死老头前面的哑巴却停住了,头扭到一边,不知道在看啥,然后突然一个大跨步,往旁边一棵大树跑了过去。
哥几个就喊上了:“哑巴,你要干吗?”
哑巴没理我们,直蹬蹬地跑到树后面,一手伸进去,一把提了一只兔子出来。
我和大家一样,先是一乐,寻思着总算可以填下肚子了,可接下来看到的,却让我们头皮一麻——那居然是一只很强壮的死兔子,并且脖子位置还留着被撕咬的伤口。
振振瞪大眼睛说道:“不会是被狼什么咬死的吧?”
大鸟吞了一口口水:“被狼咬死的都还算了,不要是老虎啥的。”
哑巴站在那儿没动,一只手提着兔子,另外一只手探到兔子的肚皮上摸了摸,然后望向我,摇摇头。
我说:“咋了?哑巴。”
哑巴提着兔子走到我身边,指指兔子,示意要我摸一下。
大伙也满脸疑惑地围了过来,都伸手去探兔子的肚皮。吴球便说:“没啥啊!已经死翘了的一只兔子啊!咱捡了哪个野物的便宜。”
海波哥却摇头了,问哑巴:“你是不是想说这兔子身上还是温的?”
哑巴狠狠地点点头。吴球便骂道:“温的就温的,林子里的野物没见过咱这么多人,咬死了兔子就被我们这些活人给吓跑了,正常啊!”
大鸟附和道:“就是!少弄得这么一惊一乍的,真是老虎,我们这么多人,那畜生也不敢过来的。”
四哥阴沉着脸:“都少为这破事说了。”说完四哥抬头看看天:“这一时半会儿也暗不下来,干脆现在就生点儿火,都先填下肚子。”
我冲四哥笑笑说:“四哥,生火还是算了,大家凑合点儿先吃点儿生肉吧,后面小鬼子是不是还在追?现在咱还没底。”
四哥看了我一眼,一扭头冲海波哥说:“雷子说的也是,反正进到这林子不是来观光的,直接撕了一人咬上几口得了,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说完拍拍我肩膀,冲我点点头。
吴球却已经一把从哑巴手里把兔子抢了过去,说:“得!生吃就生吃,听说那老毛子吃牛肉还都生嚼呢,咱也来时髦一把!”说完吴球把兔子一条腿踩住,狠狠地一扯,把兔子撕了开来。大鸟也上前帮手,七手八脚地把这兔子扯成了碎片。吴球递了两块后腿的肉给四哥、海波。自己也留了一块好肉,然后给大鸟、振振、我一人分了一片,剩下点儿碎的脖子、内脏啥的,朝着哑巴和死老头扔了过去。
死老头望着那截血肉模糊的兔脖子吞了口口水,然后再一看大鸟和吴球已经捧着啃上了,便叹口气,捡着那截脖子,正要张嘴咬下去。一只大手就搭上了死老头的肩膀,海波哥把手里的后腿递了过去:“老鬼,咱换换吧!把你这老骨头饿死了,咱对不起出来时对你们的承诺。”
死老头感激地看了眼海波哥,迟疑了一下,接过了海波哥的恩惠。
哑巴无声无息地,一屁股坐到地上那堆杂碎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块大石头来,冲着那兔头就捶了下去,然后双手捧着,大口地吃上了里面的玩意儿。我们几个见那阵仗,便都有点儿犯恶心,瞅着自己手里的玩意儿也恶心起来。哑巴却像没事人一样,好像吃糊糊一般吸啊咬着吃完那兔头,然后一伸手,抓了一把不知道是兔心还是啥的,便往嘴里塞。
我忙扭过头去不敢看,心一横,继续啃手里的那带着骨头皮毛的肉。
大家都沉默下来,或站着或蹲在地上啃手里的玩意儿。冷不丁地,振振说道:“不对啊!”
吴球说:“又啥啊?给你吃了就不对了?”
振振白了吴球一眼,对海波哥说道:“哥,这兔子咋没血啊?”
死老头便跟着说道:“我开始就想说的,撕这兔子时就没滴下血来,整个一肉铺上的死猪肉一般干干净净的。”
海波哥点点头,扭头望向四哥:“四哥,好像是有点儿蹊跷哦。”
四哥便又皱了眉,冲海波哥点了下头,然后扭头对着振振和死老头骂道:“有血没血吃了就吃了,想这些东西干吗?吃饱了继续赶路才是咱要考虑的,林子里古怪的东西多,只喝血不吃肉的动物又不是没。咋了?被小鬼子的牢饭喂得都富贵了,不知道自己是啥种了?快点儿啃完,我裤兜里还有上午在那小鬼子尸体上掏出的几根烟,啃完再吹完这几根烟,继续往前面赶!”
见四哥发火,大伙便都不说话了,埋头像几只野兽一般,继续啃这一点点肉。哑巴双手一把抄起那些杂碎,呼噜呼噜地吞上了。吴球骂道:“这孙子,兔大粪估计也给吃下肚不少。”
大伙便呵呵地笑,哑巴满嘴的脏水,抬起头来,冲着我们也微微地笑笑。死老头又在我背后细声细气地说道:“雷子,看到没!真的没活物,这兔子也是死的啊!”
我白了死老头一眼,没有吭声。四哥的话虽然有些粗,但还是在理:咱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么多想法,能多跑出一点儿,就安全一点儿,距离我们带着自由身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又近了一步。
依然是那么没有目的地往前走着,这次哑巴走在最后,四哥和海波哥走在最前面,我和死老头走在哑巴前面。哑巴时不时地甩开膀子,把手里的刺刀往旁边的树上甩上一刀,似乎他除了和我们一样的劳累外,还有多余的精力需要发泄掉一般。
就这么没有时间感地埋着头走了很久,天依然没有暗下来的迹象。海波哥和四哥在前面小声地说话,然后扭过头来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啥味儿啊?”
吴球便也站住,说:“是啊!我还以为是我身上的味儿,你们几个闻到些啥没?”
振振摇摇头,我和死老头被他们一说,便也觉得空气中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腐味。大鸟说道:“你们还别说,是有股子味儿啊。”
海波哥说:“而且好像这味儿就在我们前面。”
我扭头看了看哑巴,哑巴也正看着我,眼神中好像想要表达些什么一般。我便对海波哥说道:“前面可能有湖啊什么的吧?树叶什么的积在里面的味儿吧?”
海波听了,想了一下,又扭头看四哥。四哥把手一挥:“行了行了!继续走就是了!雷子分析得在理,走到前面就知道了。正好渴得很,走了一天都没喝水,刚吃了那些生肉,火气也上来了,快赶到前面好好地喝口水去。”
振振嘀咕道:“老子还要洗个澡,游一会儿去,洗掉这一身的晦气,叫啥来着,洗掉晦气赶小鬼,快快活活好过年。”
那股子腐味儿便越来越浓了,闻得久了,却似乎觉得是股清新的气味儿般。就像以前在兵营的乌烟瘴气里过久了,偶尔闻到臭水沟里的味儿,便产生一种家乡田埂的味道的错觉。振振又说话了:“雷子!你走出这林子后,第一个要做的事是啥?”
“还能有啥?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啊!”我没好气地说道。
“这个是肯定的,我是说最想做的事情,比如说找个女人啊、喝顿小酒什么的?”振振不依不饶。
吴球插嘴道:“肯定是女人啊!你以为都像你,就惦记着喝酒吃肉。”
振振白了吴球一眼:“谁问你了,你就一动物,雷子,你说说。”
我淡淡笑了笑:“说句实话,我最想做的事是去我妈坟上看看。”我老家在苏州,淞沪会战时整个小镇一夜之间被小日本的飞机炸成了废墟。老娘有没有坟,说实话,都够戗!
振振便瞪眼说:“得!少在这里扮高人了,我就不信你这么孝顺。”
死老头骂道:“振振,你以为都像你?”
振振嘿嘿笑了:“行了行了!你们都是圣人。”说完搭着大鸟的肩膀:“大鸟兄弟啊!他们都是圣人,咱出去第一个事就是你陪我喝酒,我陪你玩女人。痛快了后咱还是找机会杀几个小日本去。”
大鸟也嘿嘿地笑了:“行!咱不和他们这些圣人混。”
正说到这里,前面海波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嘿!雷子!真的有个湖啊!”说完他和四哥大踏步地跑了上去。
大家都很是欣喜,跟着他俩稀稀拉拉地往前跑着。振振边跑边脱着战俘营发的那件长袖单衣,喊道:“看我浪里白条发狠来了!”
一席人疯跑了一两百米,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大概有三四百平米的小池塘显现在我们眼前。池塘周围漂浮着树叶,中间的水很是清澈,在那里闪啊闪的,而那股腐味儿也格外地浓厚。
掩不住心中的喜悦,我们都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上,将头伸进去大口地喝水。振振直接跳了进去,往前面胡乱跑了几步,便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然后在我们前方七八米远的地方探出头来,狠狠地打了个嗝,哈哈笑道:“奶奶的,我还真以为不见底呢,这中间也就到脖子的高度。”
大家便都对着他笑,大鸟和吴球也脱了衣裤,往水里游了去。出来这么久,虽然大家都看上去一脸的无畏,但骨子里始终还是提心吊胆的。看到这洼小水塘,似乎找到了一些自由的感觉。我们剩下的几个都喝了个痛快,在那水潭边往地上一躺,感觉很舒服。就哑巴一个人,只喝了几口水,便提着那柄刺刀,到水潭周围四处巡视去了。
在里面游着的三位,像孩子一样打起了水仗,大声地笑着喊着。四哥便冲着他们发话了:“都很快活吧!小心快活死啊!声音还大点儿呗,怕鬼子找不到你们几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