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的样子，只是胡子变长了一些，精神好像更好了，根本就不像是来配合调查，倒是更像来度假的。”孙嘉羽不满地说道。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作为警察，做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不能因为我们主观的好恶就要给人贴上标签。”对这种情况，叶珂也有些无奈。

　　“但我们都知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和这件案子无关，他也会牵扯进别的案子里吧？”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说到这里，叶珂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坏笑，孙嘉羽正感到不解的时候，就看到刚刚走出去的卢继英又被带了回来，只不过带他回来的人换成了另外一组警员。

　　“这又是怎么回事？”孙嘉羽吃惊地看着叶珂。

　　“虽然没有参与杀人，但是索取和接受性贿赂这种事情总是存在的，其他的经济问题当然也不会少，在调查他和黄璐一案的关系时，我已经委托二大队去调查这些事情了，现在看来，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了。不过和我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们还是专心于眼前这几个案子吧。”

　　“你有新的线索了吗？”

　　“还没有，不过局长也觉得这几个案子有问题，下一步就针对李仁进行一些调查吧，最好能够搞明白是什么刺激到了这些人让他们突然性情大变，查明了他用的什么手法，破案也就比较简单了吧，这种事情就要拜托你了。”

　　“这可是最复杂的事情啊！”孙嘉羽叹了口气，“我只能尽力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要说是产后抑郁症的话，黄璐倒是完全有可能，但是洪薇和蓝迅，就完全不可能了吧，她们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因为不用到电视台上班——其实，不让他到台里上班，恐怕是因为害怕警察的调查会影响到台里的正常工作吧。

　　李仁只好尽快找到下一个志愿者，把这个项目做好，让那些领导对他的工作无话可说才行，所以他干脆就把李悦的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办公室，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在这件事情上，大部分时候，还是在思考那几个案子。

　　“虽然初产孕妇的发病几率更大，但是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不会有，已经提醒过你了，如果她们突然受到什么刺激的话，也是有可能发病的，还有，你在这里，我根本没有办法工作。”

　　李悦放下手中的笔，“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女性医院，你在医生的办公室里，还穿着我们的制服，对病人的诊疗和恢复都会造成影响的，真是搞不懂，你现在的作风都和你们总监越来越像了啊。”

　　“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想尽快找到最后一个志愿者。”李仁耸了耸肩，说道，又突然愣了一下，“我们总监？怎么会和他一样？”

　　“还不知道吗？他也和你一样经常跑到我这里来啊，虽然是老同学，但是这样做也实在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

　　李仁没有说话，但却皱起了眉，罗飞竟然会跑到姐姐的医院里来，还和自己做同样的事情，这倒有点奇怪，难道是准备亲自接手这个项目了吗？

　　“他也是来找志愿者的吗？”

　　“虽然没说过，但是，总不是因为别的目的才抛下工作来我这里吧。不过，既然要找志愿者，我看，你就去病房里看看吧，装作是来找人的，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要是真像罗飞那样，在我的办公室里一坐就是一天的话，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好吧，我明白了！”李悦的话提醒了他，想了想，他脱下了身上的制服，走出了李悦的办公室，沿着走廊向病房走去。

　　他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总觉得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虽然一直在救人，但是也不能否认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死在医院里，就算是这家女性医院也是一样，根据官方的不完全统计，全国每年都有至少1300万的婴儿没有机会成形，更别提见到这个世界。

　　那些单纯的白色原本代表着纯洁，但是在李仁的眼里，却总觉得是沾满了鲜血之后又用漂白剂粉刷过的，充满了异味。

　　在走过一间病房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那是一个四人间的病房，但是现在却只有一个人住，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儿，非常消瘦，那套病号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略大。

　　她非常安静地躺在那里，看上去正在休息，但是放在身边的手却在轻轻地打着拍子，嘴角也带着安静的微笑。

　　李仁却突然感到心口很疼，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推门走了进去。

　　开门声惊醒了床上闭目养神的白灵，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李仁神色复杂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你，是你啊！”她说完这句话，就垂下了头，双手拿起来又放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嗯，是我！”李仁站在那里，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之间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之中。

　　“你……”片刻之后，两个人同时开口了。“你先说吧。”李仁微微一笑，说道。

　　“那，好吧。”白灵想了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姐姐在这里工作，我是来看她的。”想了想，李仁决定撒个谎，虽然很想让白灵参与拍摄，但是，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发生吧。

　　“你姐姐？李医生？”

　　“是，我看到你的病历，听说只有你一个人，就过来看看。”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仁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脸上还是有些扭曲，他相信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白灵的眼睛，因为她眼中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去。

　　“谢谢！”白灵突然说道，那声音非常小，李仁并没有听清。“什么？”李仁问道。

　　“我说，谢谢你！”白灵好像鼓起了勇气，说道，“一直都很想对你说，那天晚上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的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哪里的话，那是我应该做的。”李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换成是谁，都会那样做的。”

　　“不光是这样，还得谢谢你没有怀疑我。”看到李仁这副表情，白灵也突然笑出了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才轻掩住了自己的嘴，“其实，那天，我对警察说你有些可疑，你不会怪我吧？”

　　“我知道。”李仁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其实就算你不说的话，那些警察也会调查我的，洪薇临死前的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我的。”

　　“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你。”白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一见到你，就忍不住说出来了，要是不说的话，总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你是那种绝不会对不起任何人的人，换句话说，你是个好人。”李悦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笑吟吟地说道，“我还正担心，自己要是忙不过来的话，会不会对你照顾不周，那样的话，可就对不起别人的嘱托了，现在好了，我这个弟弟虽然有时候不懂风情，但是还是很会照顾人的。”

　　“李医生。”“姐姐。”

　　李仁和白灵两个人的脸上同时腾起了一片红霞。

　　“都是成年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悦说道，“已经中午了，阿仁，去买些午餐吧，食堂总是那几样，今天就换换口味好了。”

　　“好。”李仁点了点头就站起了身。

　　“不要。”白灵却突然说道，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敏感了，连忙又补充道，“我是说，我吃这个就可以了。”她说着，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盒方便面，“帮我打一点热水就可以了。”

　　“只吃这个可不行，你的身体本来就弱，又刚做完手术，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李悦皱了皱眉，直接拿过了那盒方便面扔进了垃圾桶。

　　看到李悦这样做，白灵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些不悦，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李仁和李悦都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瞬间变化。

　　“总之，食物什么的就不用担心了。”李悦推着李仁走出了病房，脸上的微笑瞬间就消失了，“不要对我说，你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说的哪里话。”李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虽然有些好感，但，也说不上喜欢吧？只是……”

　　“不要只是了，虽然是个好女孩儿，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但是，她可是堕过胎的，就这一点，我就不会同意你和她交往的。”

　　“堕过胎的也不都是坏人吧。”听到李悦这样说，李仁有些不高兴，“我倒是觉得，谁要是娶到这样的女人，那才是三生有幸！”

　　说着，他不再理会李悦，径直走出了医院，在附近的饭店里买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后，回到了病房，一路上他都在担心，李悦会不会对白灵说了些什么，所幸回到病房后，两个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而且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在聊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一听到李仁这样问，白灵的脸上马上腾起了一片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说些女人方面的话题，你还是不要多问了，看看都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吧。”李悦打开了那些餐盒，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向白灵挤了挤眼睛，“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这个弟弟，虽然一副对女人完全不懂的样子，但是非常知道照顾人呢。”

　　“要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总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吧，我和白灵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而且，今天也只是第二次见面。”

　　李悦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告诉白灵和李仁，她可不相信他的话，结果好好的一顿午饭吃的两个人都很焦灼。

　　“好了，这里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吧。”吃过午饭，李悦擦了擦嘴角，就走了出去，“对了，你可要照顾好她，我实在忙不过来。”

　　出去的时候，她顺手关上了房门。

　　到屋子里又只剩下李仁和白灵两个人的时候，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那个，你在这里，不会感到很闷吗？要不要出去走走？”李仁硬着头皮问道。

　　“不会啊，李医生给了我一个音乐播放器，没事的时候可以听听音乐，她说我现在还不适宜到外面走动，最好再静养一段日子。”

　　说这些的时候，白灵的声音很小，脸上的红晕不断变深，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李悦对她说了什么。

　　“不要听姐姐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这个人就是那样，大概是因为相依为命的关系，这么多年早就厌烦了，总希望尽快把我扔出去。”

　　“这么说，她说你好的那些话也完全不能信了？”白灵突然调皮地问道，这让李仁一下子非常难堪，却只能陪着白灵笑起来。

　　“对了，你也累了吧，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李仁说着站起了身。

　　“那个，能留下来再陪我一会儿吗？”白灵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说道。

　　“什么？”李仁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白灵，同时心头又有些期待。“如果没有时间的话，那就算了。”

　　“不，没什么事。”李仁说着就又坐了回来，“是一个人在这里感到很闷吧？”“是有那么一点，有些话实在不知道该对谁说。”白灵歉意地笑了一下，“希望你不会感到很烦。”

　　“不，怎么会？”李仁连连摆手，“其实，我也很想再多待一会儿。”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感到脸上一阵滚烫，但是白灵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一直以来折磨自己的那段回忆。

　　“那就像一场噩梦，真希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那是一场化装舞会，每年临近毕业的时候，学校都会组织这样的活动，这也是S大学的一项特色，不仅自己学校的学生会参加，就连外校的人和社会上的人也会想尽办法弄到一张入场券。

　　以前我从来都不会参加，但是这一次轮到了自己毕业，就完全没有逃脱的理由了，只能硬着头皮赶到现场，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只能躲在角落里，虽然有很多人邀请我跳舞，但是自己并不会，对这种事情也完全没有兴趣。

　　到后来，我就感到厌烦了，就想离开，却被一群并不认识的人拦住了，那些人告诉我，要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就喝一杯酒吧。

　　不会有事的，这毕竟是在自己的学校里。

　　我是这样想，但是喝了那杯酒之后的事情，我就完全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是在学校外面的小旅馆里，周围空无一人，再后来，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知道发生这种事情后，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是没有咨询过，但是那种费用我承担不起，更不敢让身边的人知道，就随便找了个私人诊所，但是，临到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却没有勇气了！”

　　李仁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心里却感到非常震撼，他想到过白灵来堕胎的各种可能，包养，交易，她有个不负责任的男朋友，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场和院长的交易，黄璐不是说过，卢继英一直都很想得到白灵吗？

　　但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也会觉得我很可怜吧？”白灵接过李仁递过来的纸巾，擦了下眼角，“其实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很可怜，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在我的身上发生？不过，已经发生了，就要向前看吧，再怎么懊悔也无济于事，只要把以后的路走好就可以了吧？很幸运，在我差一点就要走上不归路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就遇到了孙警官和李医生，她们帮了我很大忙，虽然会感到有些亏欠她们！”

　　“不，哪里的话，才不会觉得你很可怜！”李仁马上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倒是觉得你是个非常坚强的女孩儿，这些话，你完全没有必要告诉我，但是既然告诉我了，就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不，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觉得，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才会告诉你。”白灵突然笑了一下，“说完这些，心里舒服了很多，也确实感到有些累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想要休息一下了。”

　　“当然可以。”李仁虽然这样说，但是却坐在那里没有动，“你只管安心休息，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停了一下，他又说道：“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事了。”

　　听到他这句话，白灵的身子震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却明显有些慌张。

　　“我记得姐姐说过，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而且姐姐很照顾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就是她告诉你对我说这些的吧，因为我在准备的那个片子？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吧？”

　　“不，完全没有的事！”白灵长出了一口气，“只是突然间很想说出这些。”“那么，我知道了。”李仁突然有些沮丧，但白灵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侧头看了看李仁，就看到他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是姐姐对你说，我喜欢你，然后让你劝我打消这个念头的吧？所以你才会对我说这些。”李仁咬着牙说道。

　　“不，不是的，绝对没有这样的事。”白灵连忙解释道。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以后都不要。”李仁的脸上突然布满了泪水，“是的，没错，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虽然只见过那一面，说出这样的话很不负责，也不会有人相信吧？但这的确就是我的感觉，即便你对我说出这些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改变这种想法，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什么要对你隐瞒的，我就是喜欢你，而且，一直都不会变，说出这样的话，你也会觉得很可笑吧，但是，没办法，这的确就是我想说的，不是有个成语叫做一见钟情吗？之前，我也不相信，但它的的确确就是发生了啊。”

　　说出这些，他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白灵。

　　白灵的身体一瞬间变得非常的僵硬，但是在李仁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脸上也早已布满了泪痕，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味道，她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爱情的味道，但是，不行，她没有这样的资格。

　　而且，毕竟，她对他根本就不了解，才只见过一次面而已，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啊。

　　“请你，不要再来见我！”她生硬地说道，用力想要挣脱李仁的怀抱，但是她完全无法挣脱，或许，她也不愿意挣脱。

　　“我是不会放弃的，不管我的姐姐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除非你有自己爱的人，我也要看到你结婚，才会放弃，但是，你不会那样的吧？不会去伤害别人，所以……请你答应我，也相信我！”李仁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白灵早已经泣不成声。

　　他们也不记得这样抱在一起抱了多久，到后来，白灵大概是累了，就伏在李仁的肩膀上睡了过去，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坚实舒服的肩膀给自己依靠，就是自己的爸爸也从没有给过。

　　李仁轻轻地放下她，给她盖好了被子，又将自己的一部手机放在了她的枕边，这才悄悄地离开了病房。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一想起被李仁抱在怀里时候的感觉，她的脸上就腾起了一片红霞，真是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被一个才见了两面的男人抱在了怀里，而且没有很坚决地拒绝，是有些好感吗？不，一定不是这样的，大概只是想为自己做过的那件事做出一些补偿。

　　她翻了个身，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些东西，是一个布偶娃娃，就是超市里最常见的那种，很多女生都有这样的东西，一直以来自己也很想要一个，只是一直没有勇气。

　　她有些犹豫地拿过了那个娃娃，发现它下面还压着一部手机和一张纸条：实在很抱歉，今天的举动大概吓到你了，但是请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说出这样的话，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那么，还是给彼此一些时间，我想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因为一些原因，我没办法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是在这里是安全的，姐姐也会细心照顾你的，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就让这个娃娃陪着你吧，当成我也行，当成是其他你喜欢的人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