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曹正龙那天晚上就想杀害李落泪,结果他把门打开后,发现李落泪在房间里梦游走动,于是没敢动手?”小陈恍然大悟,“经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真是这么回事。那后来欧阳军看到的黑影应该也是曹正龙吧?他当时在李落泪居住的地方徘徊,可能就是想伺机动手。”
“嗯,我也觉得是,所以燕子住进去后,曹正龙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燕子去参加欧阳军的生日派对,他才找到了下手机会。”小黎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在毕老的英明领导下,这两起案子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小陈满脸漾起笑容,“毕老,你现在是不是该请我们出去吃消夜啦?”
“是呀,毕老请客吧,今晚我们要好好宰你一顿!”小黎也兴高采烈。
“好吧,那我今晚就放放血。”老毕爽快地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走喽,吃消夜去了!”
二
第二天,老毕抓住真凶、一举破获两起大案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市。市委、市政府领导得知凶手落网,专程到市公安局来看望慰问专案组成员。
“市公安局领导班子高度重视案件侦破工作,组织精兵强将,不遗余力,不舍昼夜,在较短时间内侦破大案,为我市创建文明标兵城市、维护社会和谐稳定做出了突出贡献,我代表全市六百多万人民群众感谢你们!”市委书记季涛紧紧握着王局长的手,“这次你们立了大功,我建议市政府嘉奖你们!”
“感谢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关心、重视和支持,惩治犯罪,保护人民生命财产是我们应尽的职责,我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分内之事。”王局长满面红光,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接下来,季涛一行走进会议室坐下,市公安局副局长刘海军代表“3?12”专案组,对整个案件的侦破情况进行了详细汇报。
老毕作为专案组副组长也在会上发了言,他言简意赅,简单讲了一下案情之后,接着说出了一句令领导们很吃惊的话:“我认为这个案子还没有最后结束。”
“还没有结束吗?”季涛看了一眼王局长,“你昨晚给我打电话汇报,说整个案件的侦破工作已经圆满完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案件的凶手已经抓住,我们局党组认为这起案子已经尘埃落定,所以昨晚迫不及待向市委、市政府领导作了汇报。”王局长看了一眼老毕,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老毕,你说这个案子还没有最后结束,到底是指哪方面?”季涛没有理会王局长,他看着老毕问道。
“到目前为止,那个神秘哭声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谜,不把这个谜揭开,这起案件就不能算成功破获。”老毕吸了口烟说,“当然,我也支持局党组的意见,真凶已经抓住,这起案子总体上可以收尾了。”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信心解开这个哭声谜团?”季涛盯着老毕问。
“这个哭声永远不灭,我就永远不会收兵罢战!”
“好,那我恭候你的好消息!”季涛点了点头,“那你们专案组继续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了。”
季涛一行走后,市公安局原本准备召开的新闻媒体发布会取消了。
“毕老啊,你何必为了一个哭声把领导们的高兴劲都搅没了呢?”回到办公室,小陈忍不住埋怨老毕,“这下王局长和刘副局长说不定都会对你有看法了。”
“我觉得现在还没到邀功庆赏的时候,”老毕毫不介意地说,“领导需要的是成绩,可咱们办案人员必须脚踏实地,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能有半分虚假。”
“嗯,我觉得毕老说得很对,办案确实需要这样的精神。”小黎由衷地说,“毕老的能力和人品大家有目共睹,我相信领导们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小陈问道。
“我觉得还要再了解一下情况。”老毕说,“走吧,咱们先到看守所那边去看看。”
曹正龙再次被带进问讯室时,小陈和小黎都吃了一惊: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曹正龙便显得精神萎靡,憔悴不堪,头上明显出现了不少白发,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曹正龙,你多次夜间进入马老三的出租楼,有没有听到过那个神秘的哭声?”老毕问道。
“没有。”曹正龙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我要是听到过,可能后来就不敢再到那里去了,正因为没听到过,所以我一直不相信那个哭声的存在。”
“那你如何看待这个传说中的哭声?”
“我觉得这是王大海和李小曼故意编出来的谎言,他们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特别是你们的注意——说真的,我开始也怀疑王大海他们和杜芬芳可能有亲戚关系,他们是来替杜芬芳报仇的,但后来经过我调查,发现他们和杜芬芳毫无关系,所以我对这事一直挺纳闷,我猜测那个哭声很有可能是王大海他们的一种幻觉。”
“直到现在,你仍不相信那个哭声出现过?”
“是的,因为我确实没有听到过那个哭声。”
“好吧,那就让他听一听。”老毕向小陈点了点头。小陈马上从文件袋里摸出一支录音笔,摁开录音回放开关,里面立时传出了呜呜呜呜的女子哭声,哭声虽然很短暂,但听起来十分诡异。
“这真是那个屋里出现的哭声吗?”曹正龙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没错,这正是我们在201房的卫生间内录下的声音。这个哭声除了王大海夫妻听到过外,我们还在现场听到过两次,所以它的真实性不容置疑。”老毕说,“现在听到这个哭声,你对此有何看法?”
“难道人世间真的有鬼魂存在?”曹正龙脸上的表情由惊疑转为恐怖,“一开始,王大海他们听到哭声的事传开后,我岳父岳母比较迷信,他们也觉得可能是杜芬芳的鬼魂显灵,所以还暗中焚过香,烧过纸钱,我当时极力给他们做思想工作,我说世间哪有鬼存在……现在看来,这个哭声除了用鬼魂来解释外,真的没法说清楚了……”
“好了,哭声之事咱们暂且不谈,我想问问你:你从马老三房里拿走的那个租房登记簿还在吗?”老毕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为了避免落入他人之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拿到手后当天便把它烧掉了……”
曹正龙被带下去后,老毕他们又先后审讯了马老三和黄万福夫妇,说到那个神秘哭声,马老三和黄万福夫妇都支支吾吾,无法说清其中的原因,冯素珍甚至还当场跪在地上,祈求杜芬芳的鬼魂饶过他们一家。
“我觉得这事很可能和那个瘦条脸有关,因为在他租住后不久,房间里便出现了哭声。”审讯结束后,小陈分析说,“可惜租房登记簿被毁,而马老三又记不起那个人的模样,要找到他可能太困难了。”
“这样吧,小黎与专案组其他人员一起,留在局里继续对嫌疑人进行后续审讯,我和小陈再到光明村去看看。”老毕把吸了一半的烟头摁灭,站起身向外走去,小陈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三
凶手被抓获的消息传开后,远远近近的民众都拥到光明村,想亲眼看看那幢引发了两起人命大案的楼房。
“听说那个女尸是从二楼房间的墙壁里挖出来的,后来一个唱歌的男人也被杀了,幸好公安局的老毕把凶手抓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呀,不过老毕对房间里的那个哭声一直没弄明白,听说他不肯结案,把公安局长气得暴跳如雷。”
“那个哭声,据说是女鬼发出的……”
尽管赵所长带着西郊派出所的警察在小院里拉起了警戒线,不准无关人员进出,但马老三的出租楼前还是围了很多人,大家一边用手机拍照,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
老毕和小陈走进院子里,很快被围观的人们认了出来。
“这就是老毕吧?这人特厉害了,很诡异的案子都被他破了,真是了不起!”
“毕警官,和我们合个影吧!”
面对大伙的热情,老毕双手抱拳,微笑着说:“感谢各位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请大家回去吧,否则无法结案,我们局长又该暴跳如雷了。”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人们很自觉地散去了。
“我们再三劝说,大伙都不肯离开,还是你毕老有办法,一句话就把他们哄走了。”赵所长笑着说,“一句顶一万句,我老赵对你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看,糖衣炮弹又来了。”老毕也笑了,“你赵所长有几根弯弯肠子我清楚得很,所以,你的炮弹就不要朝我乱轰了。”
“天地良心啊,老毕,我可是真心佩服你。”赵所长严肃地说,“这次你破获大案,拿住凶手,我们也跟着沾光了,哈哈哈哈。”
“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老毕吸了口烟,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这两天没人进过这个院子吧?”
“绝对没有,昨天接到你的电话后,我马上组织所里的同志把这里警戒了起来,可以说连一只鸟儿都没飞进去过。”赵所长迟疑了一下,说,“不过我有点不太明白,为啥凶手落网了,还要把这里保护起来呢?”
“因为那个哭声还没弄明白,毕老担心好奇的市民进来后,破坏楼里的设施,从而对我们调查哭声产生不利影响。”小陈解释。
“走吧,趁天色还早,咱们赶紧上二楼去看看。”老毕把烟头掐灭,带头向二楼走去。
不过,他们把201房间又细细检查了两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毕老,其他的房间是不是也该检查一下?”小陈建议说,“楼上楼下还有五个套房,我觉得那里也应该去看看。”
“那几个套房离哭声很远,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老毕沉吟了一下说,“不过,你可以和所里的同志一起去检查检查。”
小陈和赵所长他们走后,老毕独自留在201房间内,他重新点燃一支烟,对着房间出神。
几分钟后,老毕再一次行动,他又对几间屋细细检查了一遍,检查到最后,他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难道这个哭声真是鬼魂发出的吗?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他便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从不信鬼神的自己,不知不觉中也被这个哭声弄得有些神经质了。
老毕退出房间,准备到楼下去看看小陈他们检查的情况,出门的时候,他无意识地抬头向门框上看了一眼。
门框上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上面是一个单相电表,这个电表和其他套间门框上安装的电表一样,是专为出租户们安装的,过去马老三每隔一个季度就到各家门前抄写电表读数算电费。
第一次来光明村时,老毕就已经检查过这个电表了。虽然电表没什么问题,但他今天还是再一次揭开了电表的盒盖。
盒盖打开的一瞬间,老毕心中突然一动:与第一次相比,电表的前几位读数保持没变,但最后一位读数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清楚地记得,十多天前他看到的最后一位读数是“2”,但现在已经变成了“5”。
这段时间没人进过201房间,而且里面的灯具早已损坏,加之又没有冰箱之类的家电,这多出来的0.3度电该如何解释?难道屋内的电线存在漏电现象吗?
老毕小心拉开电闸,然后走进屋内,这次他准备重点检查屋内的线路。由于电线都埋在墙内,从外面不好检查,唯一能检查的,是露在墙体外面的接线板。
客厅和卧室里分别有一个接线板,老毕用手摇了摇,接线板都很牢固,不过,当他来到卫生间,用手摇动卫生间角落里的那个接线板时,他发现接线板并不牢固。
老毕继续加大力度,接线板开始松动起来。他再一用力,整个接线板突然一下从墙上脱落下来,与之相连的电线从墙体沟槽中牵扯而起,周围的墙皮纷纷脱落……卫生间里很快腾起一阵尘雾。
尘埃落定之后,老毕惊讶地发现:接线板四周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几厘米的小洞!他轻轻拂去洞口的尘灰,一个黑色的充电器从洞口中露出了冰山一角。
充电器的线路与接线板尾部的电线相连在一起——谁也不可能想到,在接线板后面的墙体中,竟然隐藏着一个充电器!
老毕让墙洞四周的面积慢慢扩大,待充电器完全暴露出来后,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从墙洞中将它掏了出来,令人惊讶的是,充电器上竟然有一部小巧的手机。很显然,手机一直处于充电状态!
这时,听到动静的小陈和赵所长也快速走进了屋子,他们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四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市郊区的殡仪馆内,马山县云团镇云朵村的杜成铭夫妇和村会计周德阳一起,向杜芬芳的遗体告别。杜芬芳的遗体火化后,骨灰将由杜成铭夫妇带回老家安葬。
“芳儿啊,凶手已经抓住,你的大仇已经报了,你就安安心心跟我们回去吧。”杜老太扑在遗体前,哭泣着说,“下午我们就带你回老家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杜成铭紧紧挽着妻子的胳膊,老泪像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滚落下来,而村会计周德阳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杜芬芳的遗体,神情显得无比落寞和悲戚。
老毕和小陈也参加了杜芬芳的遗体告别仪式。仪式结束后,杜芬芳的遗体被推进焚烧炉,火焰腾起的一刹那,杜老太再次失声号哭起来,周德阳也终于没能忍住,他蹲下身子,捂住面孔抽泣起来。
“小周,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把这段感情埋藏在心底,重拾信心开始新的生活吧。”老毕悄悄走到周德阳身边说,“你为杜芬芳做了很多事,特别是替她复了仇,已经很对得起她了,我想如果她在天有灵,也应该能理解你的这一片苦心。”
周德阳一下停止了哭泣,他抬起头,惊愕地看着老毕。
“我们已经把哭声的原因查清楚了,而且我敢肯定这件事与你有关。”老毕轻声说,“我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请你积极配合我们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德阳慢慢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正在焚化炉前烧纸钱的老杜夫妇,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老毕上了警车。
市公安局问讯室内,面对眼前几位办案警察,周德阳的表情显得很平静。
“周德阳,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向警方报案,而是想出了这样诡异的办法呢?”小陈说,“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触犯了法律法规。”
“我当时打电话向派出所报案,可警察说无凭无据,不好立案侦查。”周德阳情绪有些激动,“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这样做的……我也没想到芳芳的尸体真的埋在那个屋子里,要是早知道了,我也不会想出这个办法来。”
“嗯,你的这个想法确实很新颖,很有创意,如果不是充电器漏电,使电表读数在短短十多天内便增加了0.3度,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晓其中的秘密。”老毕微微一笑,脸上甚至露出些许赞赏的表情,“小周,你现在就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我们吧。”
“我想问个明白:你们是怎么怀疑到我头上,并确定我就是制造哭声的那个人呢?”周德阳心中满是疑惑。
“对我们来说,弄清哭声真相后,查找出哭声制造者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老毕吸了口烟,“其实,在发现墙内手机的那一刻,我的直觉便告诉我:这个人非你周德阳莫属!因为杜芬芳一案破获后,我们通过总结发现,屋内哭声所起的作用,就是把警方吸引到出租屋内调查,从而发现杜的尸体,所以说,排除了恶作剧的行为外,哭声制造者的目的就是要警方替他找到杜芬芳,而这个人与杜芬芳肯定有密切关系。根据你对她多年的相思和爱恋,不难把你和这个人联系起来。”
“毕老发现墙内放置的手机后,我们马上通过电信部门,查实了拨打那个手机的号码正是你的,而且,我们也调查了马老三的出租楼附近的那位老人,证实你曾在他那里租房住过几天。”小陈补充道。
周德阳双手捧住脑袋,慢慢低下了头。
“那几天你通过拨打墙内手机制造了哭声,让我们介入调查并发现杜芬芳尸体后,你便赶回了马山县,并在县汽车站的公用电话亭用假声向警方报告了尸体的信息。”老毕吐出一个烟圈说,“不过,你为什么在警方发现李落泪死亡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又拨打了那个手机号呢?不瞒你说,那天晚上听到哭声后,我的思维一下被搅乱了。”
“那天晚上,我一不小心按着了那个号码。”周德阳有些抱歉地说,“当我听说那幢楼里又出现命案后,心里很害怕,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制造的那个哭声引起的,于是把那个号码从通信录里翻了出来,准备把它删掉,但不知为何,我的手指竟然鬼使神差地按着了拨号键……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我才回过神来,赶紧把它删除了。”
“原来是这样,你这个举动差点把我们误导了。”老毕说,“周德阳,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整个事实的经过了吧?”
周德阳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讲起了他制造那个神秘哭声的详细经过。
虽然我向杜芬芳表白心迹遭到了她的拒绝,但我并没有放弃,我仍在暗中默默关注着她,爱恋着她。后来,她去了城里打工,我一下感到人生没有了意义,农村生活在我眼里也失去了色彩。思考再三后,我决定也到城里去打工,那样我可以一如既往地关注她,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