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平滑的木板中被尖锐的东西刺痛,我用力把那东西从缝隙中拿了出来,可惜手电还是不亮,我借助微弱的月光仔细的分别手中那尖锐的东西。
“是人的指甲!”
阴柔的声音从黑暗的木柜中传来。
木柜中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剧烈的刺激让我手一抖,电筒掉落在木柜里,沉重的撞击让手电重新照亮。
光线由下往上的照射中,我清楚地看见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张女人阴暗的脸。
第六章 公事公办
我扪心自问这些年天天和命案以及死尸打交道后,神经已经粗大到近乎于麻木,胆子也算是够大了,不过现在我明显感觉到我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光线中,那是一张完全扭曲的脸,我只能单凭长长的头发和刚才的声音来判断是一个女人,在阴影的轮廓下女人的脸变得异常恐怖诡异。
我本能地大喊一声,跌跌撞撞从木柜里冲了出去,头碰在木柜的隔断上,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遗留在木柜里面的手电直直地照射着我这边,我甚至都不敢回头再去看柜子里面的女人。
韩煜被我的惊叫也吓了一跳,他动作很娴熟地拨开手中的布袋,抽出里面的桃木剑,等我连滚带爬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手中已经多了一道符箓。
韩煜的表现让我多少有些汗颜,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后退过半步,和他说的一样,遇到危险他唯一的本能就是反抗,不管生死。
我的心脏依旧在剧烈地跳动,双脚不由自主地颤抖,我克制自己的恐惧向那刺眼的光线看过去,木柜中的女人一只手已经从里面伸了出来,手电的光线从她身后照射过来,女人幽暗的影子如同一张网把我和韩煜笼罩在里面。
女人的动作很缓慢,先是手,然后是头,慢慢整个身体从木柜中爬了出来,低垂的长发遮挡了女人的脸,我的脑海中还是之前在木柜里那张扭曲变形的画面。
我瞟见韩煜的眉头微微皱起,不时看看手中的符箓后,又回头望向墙上女人长长的身影,有些疑惑的样子,手也慢慢放下来,没有之前那种全力以赴戒备的神情。
女人整个身体已经从木柜中出来,光线下我清楚的看见女人身上一身白色的衣衫,女人慢慢直起身的时候,掉落在木柜中的手电筒突然熄灭,黑暗中我只看见一个白衣黑发的女人向我们这边慢慢飘过来。
是飘,因为房间里太昏暗,我完全无法确定她是在走,只感觉她离我和韩煜的距离越来越进。
一团亮光突然从女人手中乍亮,我再次看见木柜中那种恐怖的脸,整个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别装神弄鬼,好好说人话,你是人是鬼我还分得清。”韩煜忽然收起手中的桃木剑沉稳地大声说。“你要真是胡作非为的孤魂野鬼今天我就收了你,不过我手中显灵符没燃烧,我也更没见过有影子的女鬼。”
我听韩煜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腰都挺直了一些,突然发现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胆大。
“一直以为容法医应该是见过世面的人,成天都和各种尸体打交道,想必鬼神之说应该嗤之以鼻才对。”对面的女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墙角,熄灭掉手中的电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个大男人会怕成这样,明天局里会又多一件笑话了。”
我怎么听着女人的声音都有些耳熟,正在寻思的时候,女人打开了墙边的电灯,云杜若一身白色长款风衣,面带欢愉的微笑看着我。
我气急败坏的半天没说出话,拳头都快捏出水来,如果是个男的,我真想一拳打在他脸上,挺直胸对着云杜若吼了一嗓子。
“中枢神经在受到外界突发性强烈刺激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导致中枢神经受损,情况严重会致人猝死。”
“别文绉绉的,你说了这么多,直白点就是……”韩煜在我身后小声低语。“你被她吓怕了。”
我脸一红,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一直不想在云杜若面前丢人,可今晚这脸丢得捡都捡不起了,还不知道明天要传到局里,宋迟和刑警队那帮人怎么笑我。
“你怎么在这里?”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让自己看上去平静自然些。
“我来重新勘察现场。”云杜若轻松的走过来,目光透着得意。“你呢,大半晚上不睡来这里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我和韩煜从下面上来的时候,竹梯是放在二楼窗户边上的,平时竹梯应该是靠放在槐树才对,我居然忽略了这个细节。
“屠夫让我给他一个张松林自杀的理由,我也是来调查的。”
“哦,真是难为容法医了。”云杜若浅浅一笑,目光落在韩煜的身上。“没在局里看过这位同事,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脑子一下懵了,我私底下带人出现在案发现场,这是严重违纪的行为,云杜若公私分明绝不徇私枉法在局里是出了名的,这要让她捅到屠夫哪儿去,停职恐怕是最轻的处罚了。
我本打算编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我忘了韩煜见到女人就失了方寸,特别是在漂亮女人面前,还没等我开口。
“你好,乾道韩煜,在极乐路经营一家忘川小栈,美女有时间可以过去坐坐,买不买东西不要紧,生意不在仁义在,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是朋友了。”韩煜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主营寿衣、寿帽、花圈骨灰盒、殡葬一条龙服务……量大从优?!”云杜若抬头看看韩煜后又看看我,一脸难以控制的微笑。“乾道?你刚才说乾道,这么说你是道士?”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习过道家皮毛。”韩煜说得眉飞色舞,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他从来不会错过任何展现自己的机会,何况不得不承认云杜若的确长得楚楚动人,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当然,在云杜若不说话的时候,等韩煜自我介绍完,云杜若已经解开长款风衣的纽扣,从腰间拿出亮铮铮的手铐递到韩煜的面前。
“韩道长是自己戴上还是我帮你戴上?”云杜若的表情很平静,另一只手已经按在打开的手枪套上。
韩煜一愣看着面前的手铐不知所措,硬生生地转头看我,以我对云杜若的了解,她还真没开玩笑,我连忙挡在前面,憋了半天,在脸上挤出一丝逼不得已的苦笑。
“云队,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非涉案警务人员擅自扰乱案发现场,违反刑法第……”
云杜若真要上纲上线的话,这顶帽子韩煜戴不起,我让他来帮忙,要是被我坑进去,就没有脸见人。
“云队,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我……”
“这手铐不是让他一个人戴的,你也有份,你身为警务人员知法犯法,违反哪一条相信不用我给你说了。”云杜若收起脸上的笑容,变得冷若冰霜。
我和韩煜面面相觑,看云杜若的表情,还有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她没和我开玩笑。
呜!
一声野兽发怒的低吼从窗口传来,云杜若警觉地转过身去,我和韩煜抬起头,窗户被从外面撞开,一缕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银月白如雪的毛发在月色下宛如绸缎般光亮。
银月嘴中持续地发出低沉的吼声,抽动的嘴唇中露出尖锐的牙齿,暗红的眼睛在月色下从妩媚变成了凶狠,它从窗台跳下来,缓慢地向云杜若逼近。
和银月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只知道银月的高傲和冷艳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很少看见有如此通灵性的动物,但今晚我见到一只完全不同的银月,它投射的凶光和残暴的气息让我忘记了它是一条宠物。
银月的白折射着月光,此刻有一种让人心里发寒的感觉,它带给人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我猜云杜若也是没有想到会有一条目露凶光的白狐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
我从身后看见云杜若的腰间慢慢鼓起,我知道她打算掏枪。
“我是你就最好别这样做。”韩煜在我身边对着身前的云杜若认真地说。“在你把枪掏出来之前,我可以保证它已经咬断了你的喉管,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试试。”
银月步步紧逼,距离云杜若越来越近,我是完全相信韩煜的话,就怕云杜若不知深浅,万一真掏枪我和韩煜都阻止不了,看得出,现在的银月完全把云杜若当死敌。
云杜若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是在激怒银月,以她和银月现在的距离,她已经失去拔枪的最好时机,我的心慢慢提了起来。
韩煜试图让银月冷静下来,不要再靠近,可银月的目光中现在似乎只能看见云杜若。
韩煜说过,遇到危险,他的本能是反抗,无论生死。
麻烦的是,以我对云杜若的了解。
她也一样!
千钧一发的瞬间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云杜若的身体,紧紧箍住她的双手,云杜若的枪只掏出一半,那一刻银月已经犹如离弦之箭冲了上来,我下意识伸出手挡在云杜若的颈前,我不知道银月这一口咬下去我的手会变成怎么样,咬着牙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发现并没有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见,银月近在咫尺,呲牙咧嘴低吼着冰冷地看着云杜若,我重重松了一口气,银月果真还是通灵性,并没有兽性大发。
只是我把云杜若抱得太紧,她脸颊冰冷的冷汗和我的混合在一起,她大口喘着气,起伏的心跳异常的快。
……
我是从后面抱着她,怎么能感受到她的心跳?我迟疑的低下头,我和云杜若都看见,我的右手紧紧地放在她胸前……
第七章 鬼看门
云杜若冷艳的样子我见的太多,只是如今这样双颊泛起红云的羞愤还是第一次见到。
“放手!”云杜若气急败坏地对我大声喊。
银月依然还凶神恶煞地盯着她,我哪儿敢就这么放了她,万一她脑子发热,我绝对相信韩煜的话不是只想吓吓她。
“你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云队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的脸就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得很缓慢,生怕动作过大惊扰了银月,停在云杜若胸部的手依旧没离开过。“这白狐……这博美通灵性,咱招惹不起的,你不动它就不会上来。”
云杜若似乎也发现了银月并没有再攻击的意思,只是低吼着死死盯着她看,被我紧箍的身体慢慢也平静下来,不再挣扎。
我挡在她颈部的手缓缓放下,极其缓慢地向云杜若腰间摸去,银月注视着我每一个动作,手停在云杜若的腰间,女人特有的曲线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柔滑和弹性。
“容……”
“闭嘴!”我在她耳边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云杜若的脸颊越发羞红,我的手已经完全贴合在她细柔的腰部,说真心话,如果不是今晚这个场面,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的接触,我很难说能把持的住。
我的左手慢慢从云杜若平坦的小腹一直向她腰间滑动,我能感觉到她柔弱的肌肤在衣服的阻隔下急促地起伏,当我手碰到她腰际的枪套时,银月发出的低吼从之前的断断续续变得持续和低沉,那是在警告。
我立刻停止,韩煜走到前面挡在银月和我们中间,偏头对我说。
“你动作慢点,银月如果感受到危险,我都控制不住它。”
银月的视线因为被韩煜所阻挡,它试图绕开韩煜,悄然无声的脚步沉稳地移动,韩煜也跟着移动,始终保持着一条线,直到银月停下了,它抽搐的嘴唇中我又看见尖锐的利齿。
我用两个指头把云杜若的配枪夹了起来,举的很高足以让银月看见,然后用力扔到距离我们很远的地方,银月偏头去扫视丢在远处的手枪后,嘴唇不再抽动,目光也慢慢变得平静,悄然无声的脚步中慢慢走到枪旁蹲下来,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刚好照射在它身上,宛如一尊雕像散发着幽魅的银光。
“放开我!”云杜若的声音透着女性特有的柔美,只是没有之前的强势,多少有些慌乱的意思在里面。
“放开你可以,你得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手依旧停留在她胸口,没有半点猥琐亵渎的意思,事实上我根本没去想,只是手随着她胸口的起伏上下波动。
“五分钟!”云杜若偏过头去,大口喘着气,脸红得发烫。
我慢慢松开手,云杜若的动作比我想的要快,毕竟是刑警队长,搏击格斗样样精通,刚才被银月的威猛所制,现在有半点机会,动作极其快速娴熟地扣住我松动的手腕,猛然用力我疼得险些没站稳,又不敢大声喊叫,生怕惊动银月,看云杜若的样子,应该是在为刚才我抱住她身体的事泄愤。
“五分……五分钟,说好的五分钟。”我疼得呲牙咧嘴,断断续续地比出五个指头。
云杜若停顿了片刻,愤愤不平地盯着我看,松开手我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
“还有四分二十秒。”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还记得我们在无名女尸的尸块中找到的那张黄纸吗?”我揉捏着手腕看着她说。“那是道符,我们在上面找到道缘堂,之前一直认为女尸和道缘堂有关联,不过未必和张松林有关。”
我在等云杜若的表态,她一直都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半天才冷冷说出几个字。
“三分十七秒。”
“张松林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目的无非是为了敛财,那道符是七鬼……”我一时忘了道符的名字,瞪了旁边的韩煜一眼。“你倒是接着说啊,不说清楚,明天你和我就得在号子里蹲着。”
“七鬼断魂符,是道家失传已久《清微元降》中所记载的上乘符箓,张松林不要说画,应该连见都没见过。”韩煜估计是见识过云杜若的刚烈后完全再没其他想法。“还能画出这符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五个?”云杜若眼睛一亮,注意力终于没在时间上。
我连忙拿出韩煜之前话的七鬼断魂符和之前在尸块上找到的残片黄纸片递到云杜若面前。
“我比对过了,他说的一点没错,两个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一张是谁画的?”云杜若指着我手中的符箓问。
“就是他……”我话刚出口又愣在原地,以云杜若的脑子,她从来都是怀疑一切的。
“这么说,你也有可能是嫌疑人了!”果然,云杜若的目光落在韩煜身上。
“拉倒吧,我从不和人结怨,何况真和我有关系,我还会告诉你们七鬼断魂符的事。”韩煜一边把桃木剑往布袋里装一边满不在乎的摇头,看了云杜若一眼,重重叹口气。“哎,为什么漂亮的女人脑子都这么不好用。”
“你……”云杜若被韩煜这话呛得一时想不到如何反驳。
“云队,他你就真不用怀疑了,从尸块的分割精密度看,凶手是具备熟练外科解剖知识的,常年拿手术刀的手会有印记。”我拖过韩煜的手在云杜若面前展开。“这双手根本没拿过手术刀。”
“你这个推断只能证明分尸的人具备解剖知识,但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或许并不是一个人,至少能画出这张符箓的人了解或者直接参与了凶案。”云杜若据理力争毫不退让,目光重新落到韩煜身上。“你刚才说能画出这道符的人只有五个,也就是说,这五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和无名女尸案有关。”
“你就趁早打消这念头,知道为什么只有五个人知道吗?”韩煜白了云杜若一眼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清微元降》失传已久,是道家上乘符箓,知道的都是口授,能接触到这样符箓的都是大道独行德高望重道家前辈高人,大多都是避世清修得悟大道,别说杀人,这些高人还怕扰了道行,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杀人,还用得着用七鬼断魂符。”
“是你自己说的,能画出这样符的人只有五个,既然符出现在尸块中,这五个人就脱不了干系。”云杜若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