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变得有些了然了,我问沈承,那个戴墨镜的人,是不是和背叛的三人有关系。沈承并不确定。沈承说维忠已经给出了背叛三个人的详细资料,这三个人,祖籍在不同的地方,干着不同的工作。
但是,他们却有相同的特征:在很年轻的时候,突然离家,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是,有的村民却称,当时他们走的时候,是有人跟着他们一起走的,村民已经记不清总人数是几个了,但称人数绝对不止三个,可能是四个,也可能是五个。
“或许,一共有四个人。”沈承说道:“他们掌握着某种本领,却无处可以施展。如果我推测的不错,三叔和那是那个人,是一伙的。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理想,但是现实却使得他们的理想没有办法实现,他们不甘过着平凡的生活,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家闯荡。”
那个时期,社会并不算安定,这种社会情况,是最容易让人产生理想并为理想奋不顾身的。当初的八人和一叔以及千面,就是一群为理想而奋不顾身的人。他们能够走到一起,惺惺相惜,是因为理想。
有理想和抱负的,不止他们,会成为生死好友的,也不止他们。
因为理想和成为好友,这种情感,不是简简单单的。就如同一叔,众人已经逐一死去了,可是他这二十年来,还是为了当年的承诺努力着,尽管,他做了很多错事。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施展抱负的地方,却被警方无情地打击消灭了,他们对警方,绝对是痛恨的。三人,虽然被特殊招聘,但却也算是几乎失去了自由,而且研究的东西,不能公开,这也使得他们没有办法扬名立万,所以那三个人最后才会选择通敌。这足以看出来,在他们眼中,这个社会,这个国家是对不起他们的。”沈承作出了推断:“同样是理想,但当初的八人,甘愿隐姓埋名,默默地为国家做贡献,这是那几个人,永远都比不上的。”
我接着沈承的话继续说道:“三个人被八人剿灭了,如果三叔和他们之间的感情,真得像八人那样,的确可能会想尽方法对八人进行报复。三人是背叛,而八人被陷害,理由同样是背叛,或许三叔是想让他眼中的刽子手,落得和三人同样的下场。”
沈承点了点头:“他的心理绝对是扭曲的,随着三人死亡,他对这个社会彻底绝望,他把仇恨无限制地放大,针对八人,针对八人之子,挑战司法权威,这有他畸形心理的原因,也有他等待着还原研究图纸,利用生化武器危害社会的时间太长,他无法看着众人安稳生活的原因。他的犯罪动机,是报复,但这种报复型犯罪的目的因为各种原因,再次被放大,也就成就了现在的心思复杂的三叔。”
每个案子,都会有犯罪动机。在侦查逻辑学上,将犯罪动机成为因,把犯罪结果成为果,有果必然有因,从因可以推测出果,但是从果上,却未必必然能够推测出因来。换句话说,犯罪动机五花八门,他衍生出来的犯罪也不同。
就如同当初的笔仙案,女罪犯因为几个同学看到自己打胎就下了杀手,看似牵强,却合情合理。在侦查犯罪中,犯罪动机,从来就没有牵强一说。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很多,人们走在黑夜里,对着陌生人的一个眼神,就可能给自己招来平白无故的杀身之祸,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
当我们初步推测出三叔的犯罪动机之后,我们的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理想,每一个人也都觉得这个社会有对不起我们的地方,我们当中有不少人,仅差一步,就将踏进和三叔身处一地的黑暗中去。
“这样一来,幕后黑手一直主要针对我的原因,也可以说的通了。”
第928章 狗急跳墙,邀请
一切,皆由李家而起,为家族洗白,最早是由父亲提出来的,尽管在招募奇人异士的时候,父亲已经被赶出了家族。可是,他和我,身上流淌的,终究是李家的血。仇恨,是世界上最容易蔓延的东西。
如果没有仇恨,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死去,也不会血流成河。
幕后黑手对这个圈子里的人,控制的手段各不相同,父亲,可以说是最惨的一个。父亲被畜牲化,迷失本性,穿上了女人的衣服和鞋子,被注射兴奋剂,全身的肌肉猥琐。一切的一切,都能够看出幕后黑手对红衣的恨。
想起父亲,我攥紧了拳头。
“怎么办?”当一切突然明了之后,就只剩下抓人了。可是,我们却想不到任何办法如何在短时间内迅速锁定三叔的位置。我们商量过后,开始冷静了下来,沈承把自己的枪掏了出来,他盯着枪口:“是狗,逼急了自然会跳墙。或许不用我们去找他,他就会来找我们。”
的确,随着一系列谜团的解开,三叔大势已去,他想要再制造出什么大风浪来,几乎是不可能了。特别是三叔制造爆炸。准备杀死我的时候,就足以说明三叔已经开始着急了。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更没有人能掌控一切。
犯罪,必然会被侦查,会被审判。
但是,以三叔的性格,他绝对不甘自己二十年的辛苦白费,他绝对不会逃,他的心思,我们每一个人都能猜到: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我们陪葬。其实,就算三叔想要逃,他也未必逃的出去,渝市已经被封锁了。
沈承站了起来。下了命令,沈承担心三叔会对普通的民众下手。三叔仇视这个社会,真的狗急跳墙了,可能会有一种杀几个是几个的心理,而且,三叔或许也知道光靠一个曼叔,不足以威胁我们,所以他可能会俘虏更多人,引我们上钩,对我们下手。
沈承让整个渝市加强戒备,全力保护民众安全。
深夜,我们仍然在办公室里,沈诺和许伊都低着头,似乎各有心思,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唐影轩和罗夕也靠在椅子上,桌上放着一大堆食物和水,但是却没有人有心思去动。我和沈承走到了外面,我们坐在台阶上,各自点了根烟。
夜空上,繁星点点,沈承盯着夜空,深吸了一口烟:“有些星星,很亮,但也有一些星星,终究会暗淡下去。”
我心里隐隐的不安:“为什么要说这些?”
沈承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生活在仇恨里好几年了,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等一切结束了,我还活着的话,我想去自首。”
我皱起了眉头:“你说过,你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沈承似乎释怀了:“找到了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就算还活着,我也不想再去打扰了。我注定没有办法陪他们安度晚点,又为什么还要去再让他们伤心一次呢。”沈承转过了头:“这是对你的交待,也是对我身上穿的警服的交待,我愿意献身光明。如果不是那段虚假的仇恨,我或许会和你成为很好的朋友。双头人的案子,我还记得很清楚。”
沈承记得很清楚,可是很多细节我却想不起来了。我的头有些疼,沈承微微一笑:“想不起来就不用去想了。李可,你只要知道,曾经的你,没有人比的上。而现在……”
沈承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我的嘴角越发苦涩,直到十几秒后,沈承才继续说:“同样无可代替,李可,永远都只有一个。”
沈承说着,望向了里面,我也转头,沈诺还是低着头。
“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她没有犯罪,没有伤害你,希望你不要恨她。”沈承叹了口气:“不管你最后怎样选择,都是你的自由,没有人能束缚你。我只希望,她往后的一生,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
越到最后,我们每个人的心思就越加复杂。抓住三叔,或许不是悲剧的结束,而是悲剧的开始。沈承站了起来,他回到办公室里,拉起了沈诺的手,沈承把沈诺拉了出去,他说,他有话对沈诺说。
他们站在很远的地方,交谈了很久,沈诺泣不成声。
他们说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我盯着他们兄妹俩的身影,他们湮没在了黑夜里。
这个夜晚,异常漫长,就好像天永远都不会亮一样。这个夜晚,同样也不平静,警局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他们来了。江军在刘佳的搀扶下,进了警局。
看到这两道身影的时候,我有些感动。
江军的身体很虚弱,可是,当走进警局的时候,江军还是轻轻推开了刘佳搀扶着他的手。江军一步一个脚印,坚定不移地朝着我走过来。陪在我身边,替我挡子弹,保护我,对我始终坚信不移的人,是江军。
“李教授,我来了。”江军对我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我的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涌了出来。我并不愿意江军来,我把他和刘佳留在G市,就是已经预感到凶险万分的决战,很快就会来临,我希望他们能够远离灾难,但是,江军还是选择要和我站在一起。
“为什么要来。”我沙哑着声音问。
“我曾经发过誓,要追随你。英雄,一生只追随一个人。”江军的身上,还有很多伤痕,特别是他的脸上,伤痕累累。是的,他是一个英雄,为了我数次差点丧命的英雄,一个为了正义,无所畏惧朝前奔跑的英雄。
“李教授,我们已经决定了。”刘佳对我说:“其实,我知道,你怀疑过我,你的神情,逃不过我的眼睛,但很感谢你,最终选择了信任。或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只想陪在江军身边,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天,慢慢亮了,我望向远处的天空,我的心里感慨,仿佛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光明一样。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了,冲破阴霾的暖阳,慢慢升起,警局变得亮了,我们的身体变得亮了,整个大地,都亮了起来。
还剩下的人,都站在一起,我们肩并肩地站着,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远方的天际。我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我只知道,我在望着我向往已久的光明。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就那样站着,谁都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我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冰凉。
四周边的喧闹了起来,空气都突然变冷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朝着我们跑了过来,是两名穿着警服的警察,他大老远地就对我们喊着什么。我的心里又满满的都是不安了,终于,他们跑近之后,我才听清他们喊什么:“沈副,李教授,不好了!”
我们都把目光放在了这两名警察身上,他们的身上湿答答的。
“别慌,发生了什么?”沈承眯着眼睛问。
“有不少居民报案称,家人失踪了!”两个刑警的声音刚落,我的手机就同时响起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颤抖着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李教授,好久不见。”电话那头,满是戏谑的语气。
我的声音沉重:“是的,好久不见,尤旅!”
电话是尤旅打来的。
“李教授还能像从前那样处变不惊吗?”亚丸豆巴。
“你打电话来,就是要说这些吗?”
“不,邀请你和我进行一场游戏,这个游戏,叫艺术!”
第929章 生死时速
“你知道这是什么艺术吗?”尤旅突然阴冷地笑了起来:“我要让你看看,什么叫杀人的艺术。”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尤旅那张扭曲的脸,我仿佛看到了尤旅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画纸,他疯狂地在画纸上勾勒出一抹又一抹色彩。那颜色,是红,腥红,血红,那根本就不是颜料,而是人血!
我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你想要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尤旅大笑:“我说了,让你参加一场艺术的盛宴而已。渝市里失踪了不少人,警方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吧,带着你的好伙伴到南山来吧。你的痛苦从南山真正开始,那就在南山真正终结吧。”
我咬牙,重复了南山这两个字。
“我手上有不少人,南上山顶,一眼就能望到山脚,如果有不该出现的人出现。那我手上的人,可就等不到你来参观这场艺术了。”尤旅又是阴冷地笑了几声:“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到山顶来,迟到一分钟,杀一个人,现在,计时开始!”
尤旅挂断了电话,我怒骂一声,迅速地和沈承说明了情况。沈承的担忧成了真。渝市这么大,尤旅抓人,让人防不胜防。我们没有退路了,原本三叔手上的人质,只有曼叔一个人,可是现在。他手上的人质却多了很多无辜的居民。
唐影轩问沈承要怎么办,沈承想了想。回答了一句:“派人远距离包围南山,防止他们逃离。他们的人也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没剩几个了,他要我们去,我们就去吧,我们的优势已经消失了,我们没有退路。”
沈承看了一下时间,让人准备车子去了。两个小时,就算警车开道,全速赶到南山,也要一个多小时。再加上全速上山顶,两个小时也未必够用。准备好车子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迅速地往外走了,我和沈承走在最后面。
我和沈承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我举起双手,朝着沈诺和许伊的背脊,重重打了下去。沈诺和许伊,慢慢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沈承也趁着江军和刘佳不注意,把他们打晕了。
罗夕和唐影轩有些诧异,我苦涩一笑:“对不起。”
唐影轩皱起了双眉:“你想独自揽下吗?他杀了我的师傅,我必须去。”
罗夕:“师傅把我留下,我也必须去。”
沈承最后看了沈诺一眼,带着罗夕和唐影轩先出去了。这四个人,倒在湿答答的地上,我慢慢蹲下了身,江军昏迷的时候,眉头还紧皱着。我叹了口气,我欠江军的太多,我忘不了王鑫对我的托付。
我不想再让江军陪我去送死,他的身体状况,一上南山,必死无疑。
“江军,你说过,你会追随我的脚步。我做的不好,不值得你追随,我只希望,你能够朝着我希望的光明,一路走下去。你会活着,和刘佳好好地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像你最初想的那样,把自己的名字,传遍全国,你是一个好警察,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我的眼泪落了下来:“你一直都是英雄,这一回,让我当一次英雄吧。”
我把刘佳的手,放到了江军的手里面。
最后,我终于把目光放在了许伊和沈诺的身上,她们都紧紧闭着眼睛。我轻轻地在许伊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轻轻抚摸了一下沈诺的头发。这两个女人,我都欠太多了,穷极一生都无法偿还。
我不知道该对她们说什么,因为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大雨落在她们的身上,许伊的头发很快就被淋湿了,她的发丝,贴在她一如既往苍白的脸上。许伊身上的味道,我永远都忘记不了,我曾经以为,她能够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和我在一起,两个人过最安定的生活。
只是这一切,或许都只能在梦里实现。
沈诺的手指微微动着,就好像,她正极力地想要醒过来。沈诺的睫毛很长,她的手腕上,系着这条一直被她视如生命的白色丝巾。丝巾已经变脏了,染在上面的鲜血,也已经慢慢地变淡了。
我站了起来:“对不起,我选择她,我爱她。”
说完,我心如刀绞一样地走开了。我没有时间了,跑出警局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在警车上了,我对门口站的警察喊道:“把他们四个人,抱进屋里,在我们回来之前,绝对不允许他们出来!”
我上了车,响彻天际的警笛声响起,车子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南山开去。开车的,是沈承,一路上,鸣笛声开道,沈承都没有减速。罗夕和唐影轩的身上,放了好几把枪,我坐在车子的前方,他们扔给了我几把枪。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我已经通知整个渝市的警察,远距离包围南山了,他们插翅难飞。”沈承一脸坚定:“李可,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出警。”
我朝前方望去,大雨淋湿了车窗,雨刷不停地左右摇摆着。我还记得,当我第一次坐上警车时候的场景,那个时候,玻璃窗前的光,几乎亮得我要睁不开眼睛。这个黎明,阳光本已经冲破云层,只是,最终阴霾还是盖住了太阳。
幸运的是,这还是个白天。纵使光线再暗,它也不是黑夜。
一个小时过去了,车子已经开出了郊外,一路颠簸,但是沈承却没敢减速。那些人质的性命,全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面,生死时速,容不得半点耽搁。终于,车子停在了南山脚下,记得上一次到南山来,渝市同样下着大暴雨。
那一天,的确像尤旅说的那样,是我真正痛苦的开始。
而一切,今天都会在这里终结。
下车之后,我们迅速地朝着山上跑去,我和沈承跑在最前面,罗夕和唐影轩在后面,我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枪。
猝不及防地,一道枪声响起,我们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