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瘸子的眼角处有些湿润,似乎给赵三勾起了些许回忆,他一把抢过赵三手中的酒壶,一大口灼热的白酒也轰然下肚。
“小红娘,也是我赵三一向尊敬的人物!小红娘虽是男儿身,但从小就喜欢梳妆打扮,喜欢穿裙子,画朱唇,平时就一个人坐在戏院听戏唱戏。当然,他唱的都是反串,比方说《花木兰》。说实话,小红娘长得还是秀气的,不仔细看喉结,真不知道是男人。但这样的人在那个时代,是被世俗所排斥的,于是小红娘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凭着心灵手巧,自创了一派盗墓技巧,斩获无数,也算成了个有名气的人物。小红娘性格可爱,体贴,他分到手里的盗墓赃款,除了吃穿用度,大多用在了收养流浪猫狗,给穷人施粥上,他是我见过的,最为善良的盗墓贼!”
“你鬼叔,当年也是小红娘救的,没有小红娘,就没有你鬼叔叔,他们之间还有一段情呢!”
病鬼眼睛通红,不知不觉之间他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他一口白酒狠狠地灌进肚子,嘴巴发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只可惜,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在沙海里……”
“别说了,别说了!”
病鬼突然激动地吼叫起来,他的面色极为狰狞,手上青筋暴起,居然直接把赵三单手提了起来,一夜闹腾……
第10章 盗墓笔记
张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他是被乘务员给叫醒的,乘务员重重的敲着车厢大门,示意到达目的地了。张萌晕乎乎地过去一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他这才知道这爷三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死。
张萌和乘务员七手八脚的把赵三等人弄醒,大家收拾了一下东西赶紧下了火车。这个年代钱是特别值钱,能买上包厢票的人,非富即贵,乘务员也不敢得罪。
“请、请……请问,你……你……你……你们是?”
刚一下车,一个结巴就凑了过来,似乎是想要询问什么。张萌一脸警惕地盯着对方,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是梅展让你来的吧?带路!”
赵三轻轻一笑,早就知道张绍鸿徒弟梅展旁边有个小结巴,果然很容易辨认,他很鄙视地望了满脸警惕的张萌一眼,张萌看着那眼光一阵恼火,不过想想也确实够丢人的,干脆就不去理会。
张萌不说话,一路上倒是有些沉闷,那小结巴在前面带着路,七兜八转地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屋子前面,这屋子全是用那种旧社会的青砖垒起来的,外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显然有些年月了。
“兄弟,这是?”
张萌有些疑惑地望着小结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自己带到这里。
“这里是……是四爷生前住的地方……”
仔细的回味了两次,张萌这才明白小结巴想说什么。这里原来是父亲生前居住的地方,张萌的眼角有些发酸,父亲这么多年来,难道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吗?为了解开那个谜底,让自己脱离鬼脉的诅咒,父亲风里来雨里去,过得是一种怎样的潦倒生活?
张萌推开门走进去,却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这酸味是从一份盒饭里散发出来的。
“四爷出事后,梅老大……让……让我们……别动里面的东西。”
张萌点点头,盒饭本来就是快餐,父亲临走之前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居然连盒饭都没吃完就匆匆离开!张萌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的目光落在了墙壁上,顿时,眼泪犹如泄堤之水一样狂涌下来,对父亲抛妻弃子的一丝怨恨也马上烟消云散。
在墙壁上,贴满了通往全国各地的火车票和地图,分门别类,用各种颜色的小夹子做了标示,这满墙的火车票,起码也有几百张吧?看到张萌哭得难看,赵三也破天荒地没有嘲笑张萌,他和陈瘸子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是有点唏嘘。赵三轻轻拍了一下张萌的肩膀,“阿萌不哭,四爷好样的!”
张萌使劲点点头,伸出手胡乱的在自己的眼睛上擦一下,他走上前去,轻轻抽出书桌里的抽屉,拿起一本积满灰尘的笔记,张萌有些颤抖地打开笔记本。
第一页上面只有一个日期,什么都没写。
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
一直持续到三十多页,才有一行写的很草的字:我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我不是我自己了,我要解开那谜底啊……哈哈,谜底,真可笑,真可笑!
张萌眼角有些湿润,他似乎可以感受到这短短几行字下,父亲隐藏着的绝望。
又翻了几页,张萌的眼角一动,这里又有字。
“今天买了一只烤鸭给自己犒劳一下,这么多年来总算是摸到一丝线索了,好,从明天开始就有的忙了。”
“这是我离真相最近的一步,希望我能成功!”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背后有个人,我无法摆脱他,我觉得很危险……”
这俩页有些莫名其妙的,一点也没有连接上,张萌又翻了一页,却又是空白,他刚想继续翻,却给病鬼一把制止,病鬼面怀不善的说道:“你看这里!”
他指了指这俩页中间边角处被撕开的痕迹,这本笔记被人动过手脚。
“小结巴,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来过?”
赵三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没有!这里四爷出事之后……梅老大禁……禁止别人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先带我们去把四爷的尸体认领了吧!”陈瘸子突然说道,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殡仪馆离这烂尾楼并不远,俩人走了五分钟左右就到了一座灰白建筑前面,这建筑老远就泛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让人感觉不舒服。
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冷冷问道:“认领谁的尸体?”
“张绍业,我是他的儿子!”
张萌递上香港那边的身份证,又塞了几百块钱,那个白大褂仔细核对了一下,这才让他们进去拿尸体:“在左边的第十张床上,自己认领吧!”
张萌轻轻吸了一口气,掀开尸体上厚厚的棉被,突然间,他的眼睛瞪的浑圆,怒吼道:“这怎么回事?”
那个白大褂有些神色不满地小跑进来,不过当他视线落在那张空荡荡的床上时,眼神中也闪过了一抹惊讶。
“怎么回事?前几天我来巡察的时候,这尸体还在的,怎么突然就没有了?”
赵三手中寒芒一闪,刚想上去动手,却被陈瘸子死死压住。
陈瘸子轻轻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了!”
“为什么不让我动手,瘸子!那人眼神鬼鬼祟祟的,绝对有猫腻!”
出了殡仪馆,赵三冷冷问道。
“你以为这是哪里,十五年前的老北京吗?现在大陆到处都撒满了叶家的眼线,你是怕叶家不知道我们来内地了吗?”
陈瘸子几句话就让得赵三眼里闪过一丝忌惮,当下也不再多言了。
“三叔,跟我说说叶家吧?伯伯们经常讲叶家是我们张家的宿敌,但又不肯详细透露。”张萌问道。
“叶家啊,那可是个不能招惹的盗墓世家,他们家主叶八是魏晋时期朝廷御批摸金校尉叶冼的后代,这个人野心很大,很有领袖的头脑,可谓一方枭雄,曾和巅峰时候的张家对峙南北,不分上下,号称南叶北张!而后又一手策划阴谋,勾结官员陷害张家,罗布泊之行,背后隐隐就有叶家的影子。从此张家在大陆再无立足之地,丧家之犬般逃奔香港,而叶家则是独霸大陆盗墓界,将四川,南京,西安,藏边,广州等地的亡命之徒全都牢牢抓在掌心,仿效《水浒传》里的梁山好汉排名,组成了令人闻之色变,听之丧胆的‘天罡地煞’!”
赵三淡淡地说道,随即转过头来认真的嘱咐张萌:“阿萌啊,今后若是遇到叶家的人,一定要远远地避开!”
张萌一惊,他可从来没见到赵三如此认真,想来叶家的确有些手段。
“叶家!”
张萌握着拳头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但是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若真的是叶家谋害了自己的父亲,那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替父亲报仇!
第11章 鬼市
“走吧,差不多到晚上了,也该让你见识一下张家这些年来在大陆的营生了!”
陈瘸子笑着对张萌说道。那个小结巴在前面带路,也许是由于年龄和张萌差不多,小结巴对张萌比较热情,经常给张萌介绍周围的一些乡土风情,如果不是断断续续的,张萌还真愿意仔细听下,但是每到关键时刻,小结巴都要憋个几分钟才说出几个字来,那种感觉就实在有点难受了。
几人健步如飞,越走越偏,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方茂密的丛林里,在地上隐约可以见到一条踩出来的小道,周围是不是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行走一样,让张萌心里有些发毛,这都晚上七八点了还有谁会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行走?
“萌少爷莫……担……担心,这些人都是来参加……参加鬼市的,鬼市就是这么多年来张家在大陆的隐性生意,入口布置在一处防空洞里,任谁都不会想到我们会把场地布置在那里!”
似乎是看出了张萌的不安,小结巴努力解释道。
不知道兜了多少个圈子,他们才来到了一处地势稍稍凹陷下去的平地,小结巴轻声说道。
“鬼市的……入……入口到了,各位一定注意……注意几点禁忌,在……在里面千万别说话!鬼市交易不说话,而是用手势数字来代表还价折扣,鬼市有‘捕快’巡逻,这是老北京六扇门老传统,所谓捕快,不是真捕快,而是负责监督交易的,禁止强买强卖,还有倒爷赝品等等。”
小结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鬼市里的潜规矩,看了看腕表,已经是过了午夜十二点了,这才带着大家下了防空洞。
在入口不远处,小结巴在一个摊货前拿了五个鬼脸面具,让众人戴上。
“鬼市里出没的大多是江洋大盗,或者盗墓贼,通缉犯,他们出手的都是不敢正规卖的明器,所以要隐藏身份,而买家里也有官员,大亨,商人,更要隐藏身份,这也是鬼市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的规矩,要委屈几位爷了。”
一路走下去,即便是张萌也感到有些心惊,这地下市场居然如此庞大,此时的这里,居然热闹得跟个菜市场一样,就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点看起来极为诡异,每一个人都是在用手势对话,鬼市鬼市,看起来倒真是鬼气十足。
虽然整个鬼市一片静寂,但是张萌还是从中感受到一些肃杀的气息,许多人和他擦肩而过时,张萌都能闻到一股恶心的血腥气,赵三曾经跟他说过,这种人一定是见过血的,最好不要惹上他们,好在鬼市人比较多,也没有人注意到张萌在偷偷看着他们,这可是大忌。
在鬼市尽头,一个比较简陋的小房间里,梅展敲着桌子,看到四人进来,他挥挥手让小结巴出去,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张萌等人,也不说话。
梅展这个人身材消瘦,虽然没戴面具,但五官就像冥纸店里的童年童女,很平很丑,不过他却是张绍鸿在大陆的唯一徒弟。
赵三笑眯眯地盯着梅展,他也不说话,看的张萌一脸疑惑,陈瘸子示意张萌不要多话,就把头转向别处。
许久,梅展才舒展开眉头,轻轻出声道:
“疯子,溜哪路?什么干?”
“嘿!想干来干,想吃奶,就来了妈妈,想娘家的人,小孩他舅舅就来啦!”赵三答道。
“哼,小野鸡闷头钻。”
“想奶就上得天王山!”
梅展笑了笑,脸上紧张的神色顿时烟消云散,他一挥手,顿时七个人带着鬼脸的保镖就从一个暗屋走了出去。
“这位想必就是小少爷,还有赵叔,陈叔,鬼叔吧?几位的名字可都是如雷贯耳啊!”
梅展笑着道,他称呼张家人后面要加一个‘爷’字,而称呼赵三等人,后面最多加一个‘叔’字,这也是辈分规矩。
张萌被两人的古怪对答搞得莫名其妙,瘸子似乎是看出了张萌的疑惑,当下解释道:“这在当年老北京,可是赫赫有名的打匪接头暗号,往后的暗号都是根据这个来改编的,刚才你三叔要是答错一个字,那七八个汉子保准第一时间就把我们撩翻!”
张萌这才恍然大悟,他看向梅展,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梅展大哥,我这次来是要调查父亲的死因,你知不知道,他的屋子都被谁动过?”
“这不可能,你父亲出事之后,我立马就派出高手死死盯住了那间屋子,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怎么可能会被人动过手脚?”
梅展有些惊疑地问道:“萌爷你可确定?如果屋子真被动过,那也只有叶家的天罡地煞能有这个本事了。”
这句话说完,赵三等人的脸色顿时一变,如果这件事情叶家真的插了手,那可就复杂了。许久,还是陈瘸子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梅展,你明天帮我们采购一些装备,我们有一个大斗需要去探探,先前四爷就是在那里出事的,可能会有些危险,能不能想办法给我们搞点高质量的装备?”
这时候,一个仆人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来,看到梅展点了点头,他将参茶放在桌子上就告退了。
“可以,前一阵子我刚采购了一批德国货,国外的东西就一个‘强’字,折叠工兵铲比起洛阳铲要强上五倍,挖盗洞要省心不少,还有一些基本的东西,我这里都有,但是枪械就没有办法弄到了,如果给发现,那可是枪毙的大罪,我等下找人去弄几杆双管猎枪!威力不大,但是用来防身应该足够了。”
“梅展叔,我父亲临走前那阵子,有没有来找过你?”
“唉,四爷来湖北之后,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要不就是自己神神秘秘的出远门,一去就是几个月,也不让人跟着,每次除了开口问我要东西,就是马上匆匆离开,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
梅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像在迫使自己回忆起一些事情。
“那是你父亲出事前的一个月,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你父亲的神色很慌张,即便来了我这里,我也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是他已经陷入了绝境,当时我害怕四爷出什么事情,还特地派了几个好手跟着四爷,也没发现有人在跟踪四爷。”
“对了,他那天跟我说了几句奇怪的话,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梅展拿起桌子上的参茶轻轻闻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口。
“你父亲那时候对我说……”
咕咕!
梅展突然死死捂着自己的喉咙,脸上一片铁青,脖子上的青筋片刻之间,也憋得比麻绳还要粗,他死死地指着那碗参茶,双脚乱蹬着,不到一会儿,鼻孔里便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