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你应该已经猜到长官是谁了吧。”
我偏转视角,眼眶刺疼,嘴里执拗地答:“不知道。”他低叹:“傻丫头,你那么聪明啊。”是啊,如此聪明,我宁可愚笨。
张继并不让我逃避,轻缓而述:“知道为什么长官总对你宽和吗?他深入腹地多年一直低调行事,却为了你第一次向首领开口要求去离岛接你回来,之后更为你请来秦教官教你一技之长,不是因为你是女孩,而是因为你的脾性像及了一个人。他几乎将所有遗落的情感都寄托在了你身上,谨以此来遥寄思念。只是,当他挺身而入这条道,克制就成了本能。哪怕再痛苦,也都不能有半丝眉头而皱。”
我低埋头,轻到不能轻的声问:“他死在何时?”
长久沉默,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到他说:“你的命运罗盘启动时。”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眼,从他眼中得到肯定答案时,心口彷如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我无处安生。
沉痛闭眼,长官,为了你挚爱的事业,不惜倾尽所有,包括……家庭、亲人、以及生命。你当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284章 值得吗
张继没有说错,听他提到特刑组时,有些东西就嵌入了脑层。因为身上的经历,被覆盖的记忆,以及,长官的姓氏。在岛上,除去首领唤长官为阿庭外,其余人都唤他庭哥,但我从秦教官处知道全名。
木易庭。木易,杨,杨庭。
杨晓风的杨,他是杨晓风那自十三岁后再不曾见的卧底父亲。他确实是首领的心腹,否则杨晓风不可能在童年到少年时还能偶尔见到他,我不去想他是以什么样的借口出岛归家的,但可以肯定杨晓风母女一直都被秘密安置。
我与杨晓风当是年岁相当,至多差了一两岁,在梦中画影时总觉他有意无意间会看我一眼,其实是在思念自己的女儿。在我的身上,他看到了杨晓风的影子。而之所以我能有属于杨晓风的气息,甚至一度让徐江伦都误认,是因为长官在把我当成杨晓风一般教习。灌输的理念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也影响着她。
我的画影只有八年,到十二岁时,可能正是杨晓风那十三岁的界点。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一问张继就知,可得到答案后我呆怔在原地,转而嘴里泛出苦涩。原来,长官不是没有尝试终结这段卧底生涯的,那一年他就暗中发动了一场动乱,可最终的结局是……死伤惨重!
警力暗中潜伏上岛,与长官培养的人里应外合,却仍没斗得过首领,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人在长官的拼死护送下逃离,同时带走的还有张继。至此,张继踏上他从警之路。然而岛上动乱虽结束,事情并没完结,首领并非可随意糊弄之辈,有此一劫自然想到是身边人出了内鬼,必定清盘而查。长官本抱必死之心,但却在关键时候秦教官挺身而出顶替那内鬼。
秦教官的结局,张继没有具体说,但我已心颤地可以想象到。以首领的残忍,当初连还只是四五岁的我在比赛测试中论败后,都能无情地将我扔进狼笼。又怎会对秦教官留情?
那一年之后,首领下了死令:所有人都不得擅自踏出岛一步,违令者死。
至于我,在目睹太多的死人,以及秦教官的惨死后,疯了。
是的,疯了。我活在沉沦暗黑的世界,除了画画,什么都不知道。没日没夜地画,可画出来的东西没有人知道是在表达什么,炭笔涂满整张白纸,漆黑中一双眼,一颗心。
首领的理念,岛上不养无用之人,按理我该被清除。但一来长官力保,二来也是最关键的:雪狼护卫!没错,正是那狼窝里的雪狼。不知首领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头雪狼,他一直将之当成此岛的守护神一样供奉,事实上长官的那次发动事变最终失败也是因为雪狼,是它捕杀了行动指挥官。因此首领对它的信服达到魔症地步。
但偏偏这头雪狼对我特别,四岁时不曾咬我,十三岁后将我纳入翼下,长官乘机向首领进言称我将来必是福星。从而我被留了下来,也成为岛上唯一的特例。
时光这东西真的很可怕,十年一过,我从少年长成了成年,但仍活在那幽暗的世界。而身边的人也在变化,首领掌管所有事务开始力不从心,他越加依赖长官,但凡有何重要决定都要征求他意见。故而徐江伦的身份也在不知不觉中曝露于长官面前,而这时,正是徐江伦化名易枫在秦南师大时。当长官获知自己女儿与首领之子相恋时,他筹谋思定,想尽一切办法回陆,可他没想到却是咬碎钢牙,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入火海!
因为首领之子徐江伦在那。
但凡他有任何举动去阻止杨晓风,那么他隐藏了几尽一辈子的身份,咽下的所有苦难,以及曾牺牲的那许多条同事的命,都白费。
单单只是听着张继如此说着,我都牙关紧绷,为长官感到切肤之痛。这不是毅力两字能够解说的,是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里吞,喝下穿肠毒药以至肠穿肚烂的痛。
所以,长官累了,他不想活了。
他在徐江伦也冲入火海后悄悄尾随了进去,乘着随行的人手忙脚乱救首领之子时,悄悄带走了杨晓风。这是他生为父亲鲜少的一次抱起女儿,也是最后一次。杨晓风比徐江伦先入火海,火焰几乎已将她吞噬,仅余的一口气只够她听着仰望崇敬的父亲在她耳旁叨念一些事。她无条件首肯,临终前看了一眼还仍疯傻的我,嘴唇蠕动着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心中微动,问:“她说了什么?”
当时的现场,张继全程都在。看着有人从疯傻中回神,看着有人生命湮熄。
她说:你们都错了,终有一天,她会宁可自己疯傻。
杨柳岸,晓风残月。杨晓风……
我轻轻咀嚼这诗句这名字在心间,你我从不曾真正谋面,而你却当真知我如知你。如若今天的我,是用这一切换来的,我真的宁可就此沉沦那黑暗世界,当一辈子痴傻。
可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说:如果是,你就遇不见高城了。
是啊,高城,我怎么,怎么,舍得不遇见你?你我缘份在五岁那年就奠定,梦中的我偏执地不愿记起你,因为你曾负了让我等你归来的诺言。
长官为将杨晓风的全盘记忆移植进我脑,耗尽心力而卒。他把所有的重担都交给了张继,这一场命运轮回的启动,由张继做操盘手。我会觉得长官一面是至情至性之人,一面又是不懂感情的人。秦教官钟情于他,甘愿为他替罪而惨死,他再沉痛也咬牙忍下;杨晓风是他亲生女儿,为了他一心执念的忠义,也可牺牲;张继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却在临终前将重担移交,也将痛苦移交。
这何尝不是一种心魔在作祟?如若长官在眼前,我真想问一句:值得吗?
突然觉得不对,就在刚才我记起那段列车潜逃之行,如果按照张继所陈述的,那我是什么时候逃的?一问张继,他却反问回来:“你知道为什么要为你再覆盖一层夏竹的记忆吗?”
我一怔:“不是因为要缔造一个新的身份来展开你们的计划吗?”
他摇头,“如果是这个原因,在你代替成为杨晓风后,以她从警的自身觉悟,只需藏匿身份伪装成另一个人即可,本身她就深谙卧底之道。”
觉得他说得确实有道理,那是为什么又再加盖夏竹的记忆?
“因为发生了件始料未及的事。怎么也没想到原本痴傻沉入自闭空间的你,在将杨晓风的记忆移植入你脑使你清醒后,根本不受控!属于你自己的记忆占据主导,并在过程中影像成画,将我和长官的计划窥知,等完成时假意乖顺,回头就连夜潜逃而出。”
原来夏竹源起于这。被张继抓回去后,为了不让我再心生它念,于是又加固了一层记忆。也难怪我木讷,少了情根,因为这层记忆存在的意义就是覆盖第二层杨晓风。只是,关于画影的前奏——影像成幻,无论我被覆盖多少层记忆都没有遗失,它刻在我骨血里,成为了本能,包括那儿时学会的缩骨术。
该理清的都理清了,是该到了这最后一个疑问:“张继,看在我是a的份上,告诉我,他在哪?”他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我?”
一张棋谱,尽捏在他手上,落子、起子都由他控,我、徐江伦、高城,是被博弈的子。高城在一月前将我迷昏,与疯子和阿蛮统统消失,我想不出他要弃我不顾的原因。
有个细节被我给遗漏了,傍晚时分我在高城的背上睡去,不管当时的画影是真还是假,我都堕入了梦中画影里,开启了童年之门。而徐江伦说是在夜里的溶洞找到我并将我带回岛上的,那么这之间的一段时间里,我若历童年之梦,能够遁入我思维空间的高城必然能窥知。以他的敏锐,哪怕只看过片段都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
会否是因此而改变了他欲带我来这岛寻找记忆的原计划,然后改成将我一人留在溶洞?那么……他是否已然记起了我就是当年他许下诺言的小竹竿?
小竹子,小竹竿……一字之差,却是同一人。高城,你是否已然记起?
寻根归处,画影、心魔!我是脑,你是心,所以才会脑中成影,心化成魔!是这样吗?这个疑惑自从醒来后就一直在心底深处,我一直不敢去深想,可这一刻……耳旁传来张继的讪笑,打断我沉思:“子,早已成了棋手。”他的语气带了点自嘲。
第285章 “墙”
“如果把徐江伦比成狼子野心的狼的话,那么他就是与虎谋皮的虎。若单与徐江伦斗心,因占得先机先将棋局铺开又隐于棋中,或可与之周旋。可再加一个楚高城,腹背受敌只能择其一,更何况他也不给我选择机会。”
“你们是这次渡航前还是峡谷达成联盟的?”
张继再摇头:“夏竹,你低估了他。地下城变他受伤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我引入局中。”
闻言我先是一怔,回神后就觉恍然。虎崖山上张继出现,已显示了两人联合,但当时我只当他们联盟共同对付徐江伦,破虎崖之险局,却不知高城已断出这其中原委。不对,其中有矛盾,假若他早知我与张继是同道,岂会如后来那般对我?
“你是不是当时瞒下了我的真实身份?”
只见张继沉默颔首,果然如此。当初在虎崖山上,徐江伦就把事情始末讲解于我听,无论是他还是高城,都是被一股外力吸引而来。他能想到,高城自然也能想到,在剔除是徐江伦的可能性后,自会围绕我从身周之人逐一排除。最终,将目标锁定张继,能力、智慧以及魄力,只有他是最大的可能。
在这时张继只需说我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专用来引徐江伦上钩,高城即使智商再高,也断然想不到我真正身份。不管知与否,张继若不是随船而来,也定然在我们抵达后赶到,他与高城之间有盟约。所以我断定,张继一定知道这时高城在哪。
我没有判断错,张继起了身并伸手拉我,等站定后他说:“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找他了。”
绝然没想到的是张继从暗处找来两套潜水服,视线惊愕地从他脸上转向那黑潭,水中?可是我并不会潜水。但他却道:“我们生长在岛,最基本的一项技能就是潜水。下水后你若不适应我会带着你。”
事实上除了最初入水时被那冰寒冻的浑身一颤外,之后就手脚自觉伸展开来。通道是在潭底的,若非身临其境,绝然想不到表面平静的黑潭底下另有乾坤。
尽管我本能地懂在潜水时如何有效的呼吸来控制身体的平衡,但可能身体太虚的原因,潜出几十米远就感觉胸闷起来,四肢摆动也变缓下来。张继很快就发觉我的异状,回转过来扶住我的胳膊,带着我往深处游。足足潜了有十五分钟,两人才从那条水下通道游出。水道的那头是深潭,这头却是一条水泉。我几乎是被拖上岸的,身体的脱力让我气息变得不顺。
颤着手指想脱去那潜水服,是特制的,就裹在衣服外面,但在穿上前我还是除去了厚外套。只是刚刚显然有水灌进领口了,身上阵阵寒意。
张继道了声:“抱歉。”直接三下五除二帮我把潜水服给脱下,他扫了眼我身上,蹙起眉问:“会很冷,你熬得住不?”没有迟疑点头,并就着他的手要起身。他并非拖泥带水之人,即便我几乎是全身重量都依靠在他身上了,也半拖半提地带着我往深处走。
想过很多种再见高城时的画面,却从没想过这一种!让我肝胆俱裂……
“小匣子,你怎么会来?”疯子瞪圆了眼惊呼。
我哪里还看得见他,即便他与阿蛮就拦在五尺以外,我的目光也直勾勾地瞪着那面疑似透明的墙体,而高城……在里面,静止不动。谁来拉我,谁又被推开,我无意识感觉不到,只一步一步迈近,一直等到最近之处,才伸出颤抖的手一寸寸靠近。
指尖轻触,那透明的墙体竟然呈软冻状,可以戳进墙内。而高城就闭眼横躺在内,几乎要触到他脸了,但再进一分也不能,隔着一公分的距离,咫尺,天涯。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里面?”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嘶吼。疯子走过来忐忑地刚唤我名字,我就忍不住一把揪住他衣襟:“是谁把他关在里面的?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任由他就这么……”那个字我说不出口,可是高城的脸苍白如纸,胸口没有起伏,我的心在泣血。
疯子被我狰狞的表情给吓到,怔怔看着我说不出话来。肩膀上被后重重一按,敛转眼看到阿蛮面色极沉地冷盯着我,但很快就被张继给架开,他挡在我身前微怒地呵斥:“你干什么?”阿蛮冷敛了眼,改为去扶疯子,眼角一抽,忍不住问:“疯子你怎么了?”
他闻言咧了咧嘴,刚想开口就被阿蛮寒凉的语声给截下:“你试试每天一碗血来祭这堵墙看。”身体重重一震,从疯子明显变僵的脸上证实阿蛮所言不假。低头去看疯子的手腕处,但因为衣袖遮掩看不到痕迹,可到这时才发现他的双腿在打着颤。
“为什么?”
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只闭了眼,沉入梦影,再睁开眼时物是人非。生离别,我不是不可以接受,也能理解下这个决定时只会比我更痛,即使不是情求不得,那么我至少理解成离别之后,我们都还活着。可是,为什么再见却看高城没了气息?而阿蛮又说疯子每日以血来祭这墙。
仍然是阿蛮开的口,第一次这么的愤世嫉俗:“因为他居心不良!”
眼眶刺痛,不是这个被痛斥的人是高城,而是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是疯子的血而不是比他更强壮的阿蛮?因为在船上疯子受伤昏迷不醒,曾受过高城的输血。所以,以血祭这堵墙的是高城的血气,那么……“他为什么会在里面没了气息?”
“他没有死。”张继出声回答,目光沉凝墙内,“一月前他走进去时交代两件事:一是让疯子每日用血涂抹这堵墙,二是让我暗中守着你。”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失听了,“你说什么?他是……自己走进去的?”张继点头,“没人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看到他像变魔术一般,用刀在掌心破开一道口子,在这墙上一抹出现一道裂口,等他钻入后裂口快速合并消失。
如果不是疯子、阿蛮以及张继沉凝的表情,我会以为他们合体来诓骗我。可是……我嘴巴都快打结了:“他...还有说其它的吗?”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走进那里面躺下啊。
张继回眸认真看我:“夏竹,知道为什么我要不惜一切把你救回来吗?”茫然摇头,隐约有不好的感觉,只听他说:“因为高城进去时说过,一月为期。如果他没自己醒来,就必须把你带来这,否则你和他都将性命难保。”
一月为期!我在梦中画影就是一月,如今已过去近两天。可是我来后能做什么,隔着这堵墙,等等,墙?突的一个惊念划过脑层,我婉转眸光盯住张继,一字一句问:“从水潭到这距离有多长?”他刚一沉目,我又追问:“这里还是不是我们的那座岛?”
他眼神缩了缩,答:“这是离岛。”
脑中闪过一道奇异的白光,我僵化在原地。没有人来催促我,三双眼睛看着我,而我却觉浑身寒毛而竖,异常而诡异的凉意侵进皮肤,没入血液。
良久,我又伸出掌贴向那……“墙”,嘴里轻喃:“我知道了。”
“小匣子,你知道了什么?”疯子探头过来问,“你三哥我一直也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里面,我们都进不去,即使把你叫来了,也无济于事啊。咦,怎么会?”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成了惊疑。而余光里,其余两人脸上也出现震惊。
张继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夏竹,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手能穿过去?”
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之前还是无法攻破的透明墙,我的手掌穿透而过。垂了眸,眼中浮出微妙的笑意,口中却说:“你们忘了吗?若连疯子的血都能辅助他,那么与他血气相连的我,功效只会更大。”而我那只手掌,正是之前被张继一撞摔倒而擦破了皮,即使水中潜游血迹已无,但血口仍在。
“不对。”阿蛮突道,锐利的眼扫向我伸入墙内的手。心漏跳了半拍,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单手撕那裂口,身体同时也扑进,骨骼脆响,缩骨而钻,只不过眨眼的一瞬,我的人已破入墙后。回头间,只看到阿蛮伸长的手,和张继、疯子惊愕的脸。
我用口型对他们说:对不起。
不是我不愿告诉他们实情,是一旦说出来,不管是疯子还是张继必然不同意我这决定。他们不明白高城让张继在一月后将我带来的原因,我却明白。
当身体完全进入这空间后,那被我撕开的口子就自动合并了,也阻断了视线,眼前一片浑暗漆黑。就猜到两处空间,外头能看见里面,而里头是这般。因为,我有经验。
有一个秘密在楚元风死后,这世上只有我和高城知道。
离岛,奇异空间,千百年来的楚人尸骨不腐,凝成这么一个庞大无形的身体,而在我五岁、高城十岁那年,为了求生出去,我成了脑,他成了心。
第286章 心起心魔,脑生魔影
所以已然肯定,他记起我是那个瘦小又总被嫌弃算计的小竹竿了。而他之所以会走进来,因为他要解除这禁锢!心魔于此,画影也于此,他以为单方面破解心魔,就可破我生死劫。可是心魔沉淀二十年,在他身体里扎根了,尤其是他几次差点被催化成魔,又岂是这般容易?而他并不是莽撞之人,在下一个决定结果未知情况下,做了两手安排。一月后他能醒来,意味着破除心魔固然最好,如果醒不来,那就合两人之力来破。
我是这般理解和判断他行为的涵义的,所以当心中清明时不顾一切要冲进来。
轻轻坐下,依然感应不到除我之外的任何气息,其实我也不知道进来后该怎么做?是再一次用血去渡化他吗?我有迟疑,不是怕以命换命,而是怕没有作用。前次能以血救回他,是因为我的体内流着盛世尧的血,而今这血与他已经相溶,等于我和他流着相同的血,若能起效用,他自己就能依靠自己醒来了。
“高城。”我轻唤,城哥哥三字唤不出来,轻抬手,指尖微颤,触及一片清凉,寒意渗透进皮肤。突的心上一抽,我猛然想起他的三次之限!为疯子输血是第一次,在进来这时他再次以血为刃破开肉墙,岂不是启动了第二次?第三次……
不,绝不可能有第三次!我开始心慌意乱,俯下身贴近他脸面,想用自己的脸去暖他,可是等贴近了发觉自己比他的还要冰。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代表他其实还有余温的?立即将耳移往他心口处紧贴,在等了足足半分钟我将绝望时,突的一下极轻的震动传来。我以为是错觉,继续匍匐他胸口,等听到第三次时才确定,他不是没了气息,只是心跳缓慢地几乎不在跳动。因此我去探他鼻下以及脉搏,情形都相似。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曾跟我形容过空间里存在的特殊介质会让人身体机能停滞,而他甚至可能是石棺里那对夫妻在死后所生,所以他的生理机能定异于常人。
在确定他没有死后,我就趴在他胸口,感受那缓慢的震动,心绪渐渐冷静,头脑也开始理智运转。我的画影根源由来于此,正是五岁那年被他设计弄昏成了这空间的脑,于是影像叠生,成为了我的一种能力,也正是这种能力和高城控心结合,使得这空间打开缺口,从而两人才逃出生天。那这刻我如果再次画影,用意念操纵这里,是否能将他送出去?
刚想到这,就觉身下原本规律缓慢的震动突然变得剧烈起来,我心神顿时不宁。他有感应!即使在这种状态,他依然能遁入我的思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