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显然没有料到丹青会说出这番话,表情有些木讷地看着她。
“愣什么愣?还不照嫂子说的办?”六爪一巴掌拍在了疯子的头上。
“哎,哎,放心,嫂子!”疯子此时此刻看丹青的眼神也有了一丝的尊敬。
“晚上八点,疯子带三个人先走,八点半六爪带另外三个人,我跟小辣椒最后离开。记住只能坐汽车,不管费多长时间,一定要确保不能使用自己的身份证件。我们三个谁先联系上火哥,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其他人,明白了没有?”丹青仿佛一个干练的首领在吩咐任务。
“明白!”
夜色染黑了天空,在丹青的指挥下,八人分两批鱼贯而出。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浪琴手表,转头对身边挺着大肚子的女孩温柔地说道:“小辣椒,姐对不住你。”
“丹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要不是你,我早就被疯子给卖了!”小辣椒对着疯子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有姐在,没人敢欺负你,我带着你慢慢走,等到了东北再想办法!”
“丹姐,你还是走吧,你带着我负担太重了,你要是被抓到,可性命不保啊!”小辣椒使劲地把丹青往门外推。
“你给我闭嘴,既然你喊我一声姐,我就要对你负责任,以后少跟我说这种话,你要是跑不掉,咱姐俩一起死!”丹青的话不容拒绝。
“姐,我知道了!”小辣椒眼眶湿润地点了点头。
“火哥那边联系不上,很有可能是出了大事,否则今天晚上也不会惊动那么多的警察。”
“那怎么办?”小辣椒擦拭了一下眼角,有些惊慌失措。
“云汐市的出租车都有对讲平台,你挺着个大肚子,目标太明显。我们的事情如果已经败露,只要一上出租车,我们就有可能会被抓个正着,所以出租车坚决不能坐。”
听丹青这么一说,小辣椒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
“不过我们也不用担心,据我所知,火车站附近的晚上可能会有黑车,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包一辆黑车出云汐市,只不过从这里到火车站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我们只能徒步,我怕你吃不消。”丹青关心地看了一眼小辣椒。
“丹姐,不用担心我,我可以!”小辣椒使劲地点了点头。
“真的可以?”丹青的眉头微微皱起。
“可以,没问题!”小辣椒毅然说道。
“那好吧。”看到小辣椒神情如此坚定,丹青轻叹一口气只能依了她。
夜幕中,村屋的房门被再次打开,两个黑影蹒跚着朝远处的公路走去。
“肚子还疼不疼?”丹青看着小辣椒额头上的汗珠,关心地问道。
“不疼了!”小辣椒咬着牙齿回道。
“还是先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再走。”丹青望了望远处的一张长椅。
“嗯!”小辣椒眉头舒展,点了点头。
丹青坐在木椅上打开了手机,她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叶茜”两个字,冷哼了一声。
“姐,我们走吧!”小辣椒的声音把丹青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好,我们走!”丹青深吸一口气,把手机装进了口袋。
两人沿着乌七八黑的小路左拐右拐,最终站在了洒满路灯灯光的马路边缘。
“前面就是火车站,你先忍忍!”丹青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小辣椒说道。
“姐,你自己走吧,我真的走不动了!”小辣椒的脸色如草纸般黄,额头上汗水串成了线。
“听话,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找车!”丹青小心翼翼地把她搀扶到花池边坐稳。
“坐在这里千万不要乱动,等我回来!”丹青一再嘱咐。
“嗯!”小辣椒吃力地点了点头。
安顿好之后,丹青转身走入车流之中。
腹中的阵阵疼痛,让小辣椒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夜幕下,一辆辆来回穿梭于火车站广场前的巡逻警车,让她看不到一点逃的希望。她吃力地站在了铺满花岗岩的花池上朝远处望去。她望着丹青急躁、焦虑的身躯嘴中喃喃自语:
“我这条命是丹姐给的,我不能再拖累她……我不能再拖累她,我不能……”
嘈杂的汽笛声在她的耳边一次次响起,她多么希望能有一辆车载着她们离开这座城市,可她知道,这可能只是一种奢求。有人说,人生是一次赌博,可她不敢用两条命去赌,因为她输不起。
小辣椒抬头望了一眼身后那栋高楼,脸上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她擦了擦汗水,紧咬牙关,迈着蹒跚的步子朝楼内走去。
叮!电梯直达顶楼,二十四层高空中呼啸的狂风,让她的身体有些摇曳不定。她晃动着负重的身躯,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站在了楼顶的边缘。
在她迷离的眼神中,繁华的街景,拥挤的人群,这些已经不再让她留恋,她此刻双手扶住嘴边,额头的青筋也随之暴起,她用尽生命对着丹青离去的方向呐喊:“姐,来世我还要当你的妹妹!”
纵身一跃,她是那么决绝,那么坚定。
“不要!”人群中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
九十四
晚上十点,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怎么了,明哥?”我拿起电话。
“五分钟到楼下!”明哥没有说出原因便将电话挂断了。
我不敢怠慢,披上衣服冲到了往常的指定地点。
胖磊驾驶的勘查车,一路警报冲到了我们家楼下。
“什么情况?发命案了?”我拉开车门。
“刚才在火车站东北侧的高层建筑上,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死者是一名孕妇,胎儿被摔出母体,现场很血腥。因为是在闹市区,带来了很不好的负面影响,市局领导希望我们去处理一下。”明哥快速解释道。
“孕妇?”这两天,我对这个词相当抵触。
“对!别的我还不是很清楚,咱们到了现场再说!”
“嗯!”之后我没再作声。
到达现场时,整个现场外围已经拉起了警戒圈,黑压压的一群人围在圈外东张西望,在人群之中,时不时有闪光灯亮起。
“请尊重一下死者,不准拍照!”维持秩序的派出所民警对着人群喊道,但不管多么声嘶力竭地喊叫,都无济于事。
咔嚓,咔嚓!依旧有不和谐的声音。
穿过警戒带,辖区派出所所长一路小跑了过来。
“冷主任,根据大楼内的视频监控,死者是今天晚上二十一时四十分自己乘坐电梯上的顶楼,接着没过多久就跳了下来。”
“监控能不能拍到顶楼她跳下去的情况?”
“没有,这栋楼除了电梯间其他地方没有监控,所以我们也无法分辨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还请冷主任你们给辨别一下。”
“死者的情况知不知道?”
“不清楚。”
“我们先去看看尸体再说。”明哥点了点头。
事发现场是一栋坐北朝南的独立高层住宅,楼的南侧是一条人行横道,楼的西侧是一所驾校,东侧与北侧则是一个新建的购物广场。
尸体由于下落的冲击力,被驾校的院墙拦腰截断,发育成型的胎儿被钉在了院墙顶部的三角形玻璃片上,死者的内脏溅得到处都是,在院墙的另一端,死者的脑组织洒在地上,坚硬的颅骨也已经完全粉碎。
殷红的鲜血、蜡黄色的碎肉、附着油脂的内脏、烂泥一般的躯体,现场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皮肤、骨骼、内脏多种组织器官损伤,体表损伤轻微而体内损伤严重,完全符合高坠伤的特点。小龙!”
“在!”
“你去看看死者坠落的位置有什么异常。”
“好!”
“焦磊,你去把这事发点周围的所有监控全部调取。”
“明白。”
“国贤,咱们两个检查尸体。”
“嗯。”
在明哥分工之后,我带着工具,在楼内保安的带领下,来到了死者所到达的楼层。
因为顶层的位置平时很少有人上,所以地面浮灰相当完整,人走在这样的浮灰层上,鞋底会将灰层沾走,留下减层鞋印。所以我只要打开足迹灯便可以很容易地观察到到底有几个人曾上过楼顶。
如果只发现了死者一个人的足迹,那这起事件就可以偏向是自杀,如果有两个人的足迹,那说不定就是一起案件。所以我的勘查结果对案件的定性极为重要。
吧嗒!我按亮了足迹灯。
“两种鞋印?”一看到这个结果,我心凉了半截。
“哦,我刚才上去过!”站在我身后的保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口说道。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
“就你一个人上去的?”
“对,就我一个人。”
“把你的脚抬起来,我看看鞋底花纹!”
“好!”
在现场勘查中遇到“被破坏的现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尤其是在盗窃案件中最为明显,有的人发现自己家中被盗,时常第一反应就是这儿找找,那儿摸摸,看看自己有没有丢什么东西,但殊不知,这种行为已经给案发现场造成了相当严重的破坏,一些最关键的指纹物证,只要一碰,基本上就失去了比对的价值。东西丢已经丢了,你再怎么翻也找不回来,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保护现场,拨打报警电话,等专业的勘查人员到场勘查完毕之后,你再去核对自己丢失的财物也不迟。
我拿着足迹灯,仔细地观察了保安的鞋底之后说道:“嗯,这是你的鞋印!”
现场两种鞋印,一种已经被我排除,接着我顺着另一种鞋印行走的方向一直向前,很快我便找到了女子跳楼的位置。
“坠落点附近,没有反抗痕迹,没有其他人的足迹,结合其他因素应该是自杀无误!”我坚信我的分析结果。当然,这个结果也让我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我把结果跟明哥做了简单的通报,他得知事件的性质以后,拨通了殡仪馆收尸队的电话。
“还好不是命案!”胖磊回到单位伸了一个懒腰。
“明哥回家了?”我问道。
“对。”
“老贤呢?”
“他还在做DNA比对,希望能通过这种方法查出来死者的身份。”胖磊打着哈欠回答。
“你晚上不回去睡了?”
“这都十二点了,你嫂子和豆豆都睡觉了,我就不回家吵他们了,今天晚上在单位凑合一夜算了。你呢?难不成你要回家?”胖磊揉了揉眼角问道。
“我也不回去了!你先睡吧,我去实验室帮贤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