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的慷慨陈词让我心里酸酸的,说:“原来你厚着脸皮、挤破脑袋抢新闻还是自立自强的典范,以后我不嘲讽你了。再怎么说,做狗仔也比被人包养光荣一百倍。”
沈恕说:“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尤其是事关市委主要领导,私下议论太多,有损领导形象。”
程佳撇撇嘴说:“别人自己都不要形象,你急吼吼地替人维护什么?人家已经顶门过日子了,还要什么证据?难道被你抓到一手脱裤子一手交钱才算证据?沈冰冰卖弄风骚,在大学里就有个绰号叫‘猫女郎’,这绰号一直带到电视台,不信你们去调查。”
我刺她说:“你还没结婚呢,说这种糙话也不脸红。沈支队说得没错,不该说的话你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程佳一脸的不服气,还想辩解,沈恕摆摆手打断她说:“当务之急是侦破命案,和公安工作无关的事情先放一边。”
送走程佳,沈恕和二亮、可欣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
三人分工合作:二亮负责申请搜查令,由法医配合,对沈冰冰的居所进行搜查,并寻找她驾驶的车辆,以确定她被劫掠或杀害的第一现场;可欣到电视台走访沈冰冰的同事,捋顺她的社会关系;沈恕则负责落实程佳反映的情况,确认沈冰冰生前是否曾被周常健包养,一旦证实,那么周常健将成为第一犯罪嫌疑人,鉴于他的身份特殊,案件将会非常棘手。
3
两小时后。
楚天家园小区。
碰头会结束,我和二亮立刻带人赶到沈冰冰生前的住所。楚天家园虽然在市郊,却有一条宽阔平坦的高质量马路直通到那里。据说这是手眼通天的开发商要求政府财政拨款,专门为楚天家园铺的道路。这条马路花费不菲,利用率却很低,人车稀少。
沈冰冰的住所是楚天家园21号,一幢风格别致的欧式小楼,配有一个花团锦簇的庭院,一望即知价格不菲。房门紧锁,并没有异样。
楚原市刑警队中颇有几个开锁的好手,技巧绝不逊色于猖狂的江洋大盗,二亮就是其中之一。沈冰冰家的门锁在他眼里可视若无物,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打开了里外两道锁。
室内装饰愈发富丽堂皇,可惜有些俗气,大片金色和红色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别墅外观的雅致形成巨大反差,这不禁让我对周政法和沈总监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室内非常安静,物品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痕迹,更没有丝毫血腥气息。不过走进卧室后,还是让我有些意外。卧室里乱得一塌糊涂,床上的铺盖随意团成一团,内衣和丝袜胡乱扔在地板上,床头柜的一只抽屉拉开一半,露出里面的药瓶和避孕套。床头柜上堆着一小堆荔枝核,还有两粒剥了皮的荔枝,已经发黑腐烂,散发着让人欲呕的臭味。
二亮的眼睛瞪起来说:“有情况,被害人明显走得匆忙,连房间都没来得及收拾。”
我笑起来说:“荔枝臭成这样,至少放了三十小时,这是沈冰冰遇害前一天晚上吃的荔枝,她不是走得匆忙,而是懒得收拾。这种金玉其外的闺房我见得多了,漂亮女人的真面目往往会让人失望。”
二亮再打量了一遍卧室内外的情形,表示同意我的分析,咂舌说:“女人脏乱成这样,恐怕不好嫁人……”话没说完又咽回去,沈冰冰已经香消玉殒,再也没有嫁人的烦恼了。当然,她活着时也不愁嫁不出去。
对沈冰冰的住所进行了全面翻检,除去找到大量男人用品外,并无特别之处。我留取了几根粘在梳子上的头发用于身份鉴定,又把其他物证分门别类装好,心里想着不知沈恕将会怎样处理这个“烫手的山芋”。
沈冰冰的电脑设置了开机密码,我们把它拆卸下来以带回局里技侦处。过往的经验表明,个人电脑已经可以成为刑事侦查中重要的物证之一,许多重大刑案都是在电脑中发现关键线索而找到突破口。
取证工作细致而烦琐,沈冰冰的住所面积又大。将所有房间和每一个角落都检查完毕后,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半小时。我长时间蹲坐,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两眼干涩红肿,脑袋又涨又木,像不是自己的。
这时二亮突然接到沈恕的指令,让我们封锁沈冰冰的住宅,马上赶往楚原市第三人民医院脑外科,尤其强调法医务必到场。沈恕的指令含糊,语气却不容置疑,二亮不敢怠慢,让我坐他的车赶过去,其他警员殿后。
4
2014年12月3日晚八时。
楚原市第三人民医院。
楚原市第三人民医院的规模不大,只有门诊和住院部两栋楼,医疗技术和力量都有限。不过脑外科却在全市首屈一指,因为有两名国内知名的脑科专家坐镇。
沈恕向我们介绍了事件的来龙去脉。稍早前沈恕向市局局长汇报了沈冰冰的遇害经过,以及坊间流传的周常健和沈冰冰的绯闻,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局长未明确表态,只说他会处理此事,并且要求沈恕专注于命案的侦破,如果有涉及周常健的线索,要及时向他请示汇报。
沈恕知道周常健的位置特殊,而且他在楚原市官场经营了二十余年,树大根深,别说奸情,就算有再大的问题,只要上面扶植他的人不倒,周常健都会履险如夷。
不过反腐肃贪不属于沈恕的职责,他也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仁人志士,并不怎么为这事操心。只是沈冰冰的命案如果绕过周常健,恐怕办起来难免磕磕绊绊。他早已想好,到需要周常健配合的时候,他就向省厅求援,至于能办到什么地步,他也没有半点把握,只是尽力而已。
正在这时,接到了望湖路派出所所长鲁向东的电话,说今天凌晨他们辖区内的山脚下有人受伤昏迷,被路人发现后送到市第三人民医院,病人在医院里苏醒后一直大叫“沈冰冰”的名字,说沈冰冰死了。医院方面担心有什么隐情,就向派出所汇报。鲁向东对沈冰冰遇害案有所耳闻,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线索,于是马上报告给沈恕。
我和二亮听到这里都有些兴奋,感觉案情已经现出曙光,这个受伤的病人即使不是凶手,也一定是知情者。不过沈恕接下来介绍的情况又让我们有些失望。
这名患者是个年轻女人,随身背有一个女士挎包,在包里找到她的工作证明,是视频网站生活秀的雇员,名叫李明梓,二十七岁。她的精神好像受到强烈的刺激,头部有脑震荡,一直无法正常交流。更严重的是,脑外科主治医生冼涤非初步诊断她患有选择性失忆,是否能够治愈、什么时候能治愈,都是未知数。目前警方已经联系了“生活秀”网站,让他们派人前来协助调查。
选择性失忆——这并不是一种常见的疾病,我从事法医工作近十年,也仅遇到过一例选择性失忆患者。选择性失忆的成因很复杂,在心理学来讲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当人受到强烈的外部刺激或头部遭到重创时,会导致选择性失忆,遗忘掉那些不如意的、折磨神经的事情,从而摆脱痛苦、耻辱等负面情绪。选择性失忆虽然有选择性,实际上是被动的,患者可能忘记一件事情,却不影响对其他事情的记忆,但患者却不能选择遗忘的内容。失忆分为暂时性失忆和永久性失忆,只有前者可以治愈。
李明梓的情绪极不稳定,经过反复商量,冼涤非勉强同意我一个人进入病房和她正面接触。脑外科病房都是单间,医疗器械和卫浴设施一应俱全,较其他病房的条件要好一些。躺在床上的李明梓听见我进来,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目光呆滞而游离,像是完全没有看见我。
看脸庞她是个很美的女人。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小巧的鼻子,红润而精致的嘴唇。我注意到她的头发,是深黄色的直发,披到肩头,纤细而柔顺,和我在沈冰冰的遇害现场发现的女人头发非常相似。
沈冰冰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难道这是一场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李明梓,”我轻轻叫了她一声:“我叫淑心,是一名医生。”
她直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才说:“沈冰冰死了,你知道吗?”
我接茬说:“她是怎么死的?”
李明梓长久地凝视天花板,似乎在努力回忆,却终于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摇摇头说:“她死了。”
我不甘心,继续问:“你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李明梓沉默片刻,忽然狂躁起来,半坐起身,把枕头狠狠摔在地上,表情很狰狞,半是嘶吼半是哭泣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忘了,什么都忘了。”
她的声音很大,远远地传了出去,守在外面的冼涤非和护士陈萍闻声就冲了进来,一边安抚她,一边语气不太友善地对我说:“这时候不要过度刺激她,不利于她恢复记忆。”冼涤非三十多岁,戴一副黑框眼镜,温文儒雅,但严厉起来还是有些吓人。
我是医生,怎么会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脸上有些讪讪的,无趣地站了一会儿,嘟哝着说:“你们忙,我先出去。”冼涤非和陈萍不理我,忙着去安抚李明梓。
沈恕和二亮在门外守候着,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我理解他们的心情,李明梓是案件的关键人物,他们盼望着我和她的对话能够揭示案情的真相。可是,他们一见到我的脸色,心就沉了下去,沈恕安慰我说:“慢慢来,我刚看过医学影像那边的报告,说李明梓的头部创伤不是很严重。”
我苦笑了一下,选择性失忆的治疗是国际难题。如果患者潜意识里不愿意恢复记忆,即使头部创伤不严重,也将终生无法痊愈。李明梓的抵触情绪已经表明,她彻底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当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时有警员来通知,李明梓的同事到了,在医院会议室等着。
来的是生活秀网站的人力资源主管徐楠和视频制作部主管任强。徐楠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个子不高,圆脸,短发,说话有些絮叨。任强也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梳着油亮的背头,眼睛很大,白多黑少,据说是名校毕业,自视甚高,和我们握手时仅伸出指尖任由我们握着,有点睥睨众生的意思。
徐楠向我们介绍了李明梓的履历。李明梓是娄底人,毕业于楚原音乐学院师范系,专科学历,毕业后曾于一家民办学校任职音乐老师,两年前跳槽到生活秀网站,任视频过滤员。
她提起楚原音乐学院时,我心里一动,此前程佳在介绍沈冰冰的经历时,也曾说她是音乐学院的专科毕业生。两人的交集越来越多了。
任强向我们详细描述了视频过滤员的工作职责。生活秀作为国内较大的视频网站之一,网友每天上传的视频文件数以万计,其中不乏暴力、色情、变态、极度血腥的内容,而这些内容严重违反我国法律,这就需要有专职工作人员进行筛选和删除,即所谓的视频过滤员。李明梓已经入职近两年,一直在他手下工作,虽然不够杰出,但尽职尽责,算是个好员工。任强说这些话时,语调铿锵有力,手势斩钉截铁,仿佛他绝不仅是网站的雇员,而是全权所有者。
沈恕皱皱眉头说:“视频过滤员整天观看这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内容,会不会对他们的心理产生不良影响?”这也是我听说有这个职位后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任强犹豫了一下说:“会有些影响,不过并不明显,公司配有专职心理咨询师,对员工的身心健康非常重视。”
我感觉任强的回答不得要领,进一步问:“视频过滤员一般做多长时间会离职?”
这次徐楠回答说:“半年到一年吧,李明梓在这个职位上做的时间最长。”
我和沈恕对视了一眼,想起案发现场那些稀奇古怪的物品、横亘的女尸、被剥皮的人头,以及李明梓莫名其妙的失忆,这些情节的血腥暴力,也许并不逊于不良视频的内容。
沈恕提出调取李明梓的工作电脑,用于调查取证。
任强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行,公司电脑里储存的内容是商业机密,关系到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对外泄露。”
沈恕察觉到这人外强中干,头脑不太清楚,不愿跟他纠缠,转过头对二亮说:“你辛苦一趟,去生活秀公司交涉,把李明梓的工作电脑取出来,送到技侦处去。”然后对徐楠和任强说,“多谢你们配合,以后的侦破工作也许还需要贵公司的协助。”
任强晃了晃头发油亮的大脑袋,带着点江湖气说:“好说好说,兄弟一定竭尽所能。”
看着他桀骜的表情,我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在形象和说话做事方面,都和他的身份不太协调。
5
经查证,李明梓和沈冰冰是楚原音乐学院的同班同学,而且一直保持联系。两人曾是音乐学院的两枝花,双妍各有千秋,暗中较劲。
谁知毕业后,两人的发展竟然大相径庭。沈冰冰攀上高枝,以高官情妇的身份在电视台春风得意,短短几年就做到了娱乐频道的副总监,而且生活豪奢,极其高调张扬。李明梓却因个性清高,在职场中一再受挫,在生活费都没有着落的困境下,被迫到网站做视频过滤员,她内心的巨大落差可想而知。李明梓因嫉妒杀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沈冰冰的恐怖死状,也反映出凶手对她怀有不可化解的仇恨。
经过鉴定,在沈冰冰遇害现场发现的几根女人的头发,正是从李明梓头上脱落的。
有犯罪动机,有作案时间,有现场物证,这使得李明梓成为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不过,仅凭几根头发,不足以给李明梓定罪。而她又已失去记忆,使得传唤或聆讯都无法起到作用。
如果李明梓真是凶手,又不能恢复记无论警队怎样努力,这也将是一起零口供的案子。除非铁证如山,否则一定会被检察院和法院驳回。
目前掌握的线索非常凌乱,让人理不出头绪和重点。首先,发现尸体的朝阳镇中心小学是不是第一现场?如果是,凶手是怎么强迫或诱骗被害人和她一起去到已经废弃的小学校舍的?从现场编织袋中的痕迹来看,办案人员倾向于沈冰冰在抵达小学校舍之前已经遇害,那么,第一作案现场又在哪里?
其次,现场遗落的物品究竟做什么用途?那些编织袋、鹅卵石、细沙子、煤油炉、绳结等物品,稀奇古怪,是凶手在向我们暗示什么,还是故意扰乱视线?现场墙上的《好了歌》,是有特定寓意,还是纯属巧合?
第三,如果李明梓是凶手,为什么手段会如此残忍?杀人害命后割下人头,还要剥皮抽筋。两人之间是否还有我们尚未掌握的深仇大恨?
第四,李明梓真的有能力独自完成这起骇人听闻的案子吗?一个美丽的单身女人,此前从未有过前科劣迹,或许在一时冲动之下可能铸成大错,但是如此处心积虑地害死一名旧日同学,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置信。
第五,李明梓为什么没有把案子做完?或者说她为什么没能把沈冰冰的头皮完整地剥下来?是不能?不敢?良心发现?外力干扰?她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会失足跌倒?
千头万绪,案情像一团乱麻,
此外,沈冰冰和市委政法委书记周常健的特殊关系,也让办案人员感到阻力重重。传言未必是真的,却也未必是假的。只要有这个传言在,办案人员就无法充耳不闻,但是碍于周常健的身份,在上级机关介入之前,又无法对他采取侦查手段。这种两难的境地,势必导致案子无法办得圆满。现在距案发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按条例规定,命案必须报政法委备案。周常健在公安局里遍布眼线,有多条渠道可以获知沈冰冰已遇害身亡,他却装聋作哑,一直没作任何批示,似乎已决心置身事外。
无论怎样,案子已经发生,而侦破案件是刑警的使命,不管多么烦琐困难,办案人员都要剥茧抽丝,在一团漆黑中把乱麻理出头绪。
沈冰冰有一台颇为眩目的名车,每天自己开车上下班。据目击者称,在她出事的当天下午,她是自行驾车离开的。但是,办案刑警在沈冰冰居住的楚天家园小区的车库里,并没冇发现她的座驾。这表明她当天下午离开电视台后,可能没有直接回家,或者到家以后又开车外出。那么,她的车现在在哪里?车辆停泊的地方是否就是她遇害的第一现场呢?
我们调阅了沈冰冰和李明梓的通话记录,两人在昨天下午五时许有过一次通话,时长一分十五秒。这正是沈冰冰开车回家的时间段。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李明梓是否通过这次通话制造了杀害沈冰冰的机会?
6
2014年12月4日。雪霁。
楚原市家园南路。
沈冰冰驾驶的这款名车在楚原市仅有三台,颜色和外形扎眼,并不难查找。刑警队发出协查通报不久,铁东区交警大队就反馈回信息,在家园南路中段发现沈冰冰的座驾。
家园南路就是专门为楚天家园住户修建的马路,从市区主干道直通楚天家园正门。道路两旁栽种有名贵的梧桐,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颇有些雍容华贵的味道。
家园南路的配套设施齐全,每隔三米就有一盏路灯,每十米就有一个摄像头,路上的行人车辆,尽在监控中。
沈冰冰的豪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车门紧闭,车窗完好,看不出丝毫异样。似乎是车主有意停在这里的,路过的车辆和行人都没有产生怀疑。
发现车的是杨东升,一名才参加工作不到一年的年轻交警。他接到刑警队发出的协查通报后,马上想到早晨巡逻时在家园南路中段见到过的那台车,于是返回现场查看,见车还在,就立刻通知了警队。
我在车内外提取到了几枚清晰的指纹,不过从外观和指纹所在的位置判断,这几枚指纹属于同一人——即沈冰冰本人,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车里干净整洁,不见丝毫凌乱和半点污渍,这说明沈冰冰在遇害前是自主下车的,不曾与人发生过打斗。
车并未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好在这条路上的监控摄像非常密集,而且摄像头的清晰度很高,为警方提供了有效的影像资料。
监控录像记录下这样一段画面:沈冰冰独自驾车由远及近,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嘴巴不停地在动,显然是在和人通话。行驶到镜头前时,车戛然而止,车门打开,沈冰冰手里提着价格数万元的名牌包跨出车门。这时,一个与沈冰冰身材接近的年轻女人从摄像头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中走出来,向她慢慢靠近。两人面对面交谈了几句,又一同向监控录像覆盖的范围之外走去。
这时,那名年轻女人的脸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画面中,正是李明梓。
整个过程没有争论或厮打,两人的态度都很平和,显然是商量好一起到什么地方去。
这是沈冰冰生前的最后一段影像资料,拍摄时间与警方计算的她的遇害时间相差五个小时左右。
沈冰冰是否下车后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李明梓是否是蓄意谋杀她的真凶?是否还假手了别人?单凭这一段影像资料,并不能给我们提供满意的答案和扎实的证据。
7
2014年12月4日下午。
楚原市第三人民医院。
目前最直接的侦查手段显然是对李明梓进行聆讯。她作为案件当事人,最清楚沈冰冰遇害的过程,即使她本人没有亲自动手,也一定可以提供关于真凶的线索。我们寄望于李明梓经过治疗已经恢复部分记忆。
“李明梓闹着出院。”主治医生冼涤非有些无奈地对我们说,“她除去失忆,并没有其他严重的伤势,有自主和自理能力。她说住院的费用太高,要回家休养,你们再不来,我也留不住她了。”冼涤非并不知道医院里有警方的便衣值守,始终监视着李明梓的一举一动。
“她恢复得怎么样?”我抱着若有若无的希望问道。
“不乐观。”冼涤非蹙起眉头说,我这才注意到他除去脸色过于苍白之外,还算得上英俊,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忧郁而深邃,“比想象的严重。我们会诊后研讨了多种治疗方案,都不够满意。目前,最大的障碍是病人不配合治疗,她没有主观愿望,记忆就很难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