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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医手记之证词(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8节
小说作者:刘真   内容大小:127 KB  下载:女法医手记之证词(出书版)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6-11-07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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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欣说:“听值班人员说他两个小时前打过电话来,没找到你,就说让你归队后给他回个电话。”

  许天华在平湖摸到的情况也很细致,把周天成的旧同事、老朋友和家庭成员基本都走访到了。周天成是部队转业干部,此前担任平湖市旅游局长,口碑不错,据说工作能力也很强,如果不是卡在学历上,早该晋升正厅级实职。

  周天成身后遗有一妻一子,妻是平湖市实验高中化学教师,儿子十七岁,高三学生。据了解,周天成生前一家三口和睦恩爱,没有家庭矛盾。

  周天成在经济和私生活这两个敏感方面都算干净,至少侦查员们在与他身边人正面接触时并未掌握到多少负面情况,偶尔有人口出微词,似乎也是对他仕途顺利有些不满和嫉妒,并没有具体的、可供追查的线索。

  不过,在如此短暂时间内得出的调查结果究竟有多少可信度,还值得商榷。毕竟周天成生前的职务比较敏感,无论是平湖市旅游局长,还是楚原市清洁能源集团董事长,都是有利可图的岗位,如果周天成搞过一些权钱交易而惹祸上身,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沈恕和其他办案人员讨论后,决定把侦查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刘晓晓的小说上面。尽管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可侦查员们越来越倾向于相信,凶手是在模仿《让死者闭眼》这本书进行犯罪,至少,凶手借鉴了书中的犯罪手法。

  接下来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让死者闭眼》这本书里一共有三起命案,三名死者,按照书中的情节,接下来还有两个人遇害,一人是女大学生,还有一人是小说作者,难道就是——刘晓晓。这想法很疯狂,可是侦查员们不得不防。以往的事实证明,许多貌似疯狂的想法,最终都成为现实。凶犯的心理和行为,都不能用常理揣摩。

  可欣牵头的侦查小组还有一个引人注意的发现。他们经过比对,在青年公园命案现场的围观人群中,看到了刘晓晓丈夫的影像。警方将他的头像照片和视频资料中的疑似男子进行比较和甄别,最终确认,面部特征百分之百吻合。也就是说,刘晓晓的丈夫曾到过青年公园的命案现场。

  这不能简单地用巧合来解释。

  可欣已对刘晓晓的丈夫做过背景调查。他名叫于敏洪,三十七岁,一家小型民营铝合金门窗企业的生产经理。他俩结婚十年,育有一个六岁男孩,先天不足,患有地中海贫血症。

  于敏洪的一名同事证实,他最近经常和一名三十来岁、面目姣好的女人来往,两人曾在工厂门外的拉面店里约会,头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看上去关系不一般。

  沈恕对这条线索很感兴趣:“于敏洪的那名同事叫什么名字?”

  可欣说:“叫叶倩玉,公司出纳,四十多岁,很爱嚼舌头的样子。不过她提供的这条线索的可信度很高,因为除她之外,还有别人曾在厂门外见过那名女人。但是没有人认识她,于敏洪和她见面时显得偷偷摸摸的,更不愿意向别人介绍她的身份。”

  沈恕沉吟片刻,说:“和于敏洪正面碰一碰,不怕惊了他,就算敲打他一下也好。”

  7

  2013年7月7日黄昏。

  于敏洪家。

  于敏洪身高一米七左右,偏瘦,皮肤黝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好几岁。他性格内向,口齿木讷,不怎么主动说话,即使别人问到头上,回答也非常简短。

  沈恕直奔主题:“三天前,也就是这星期二的早上你在哪里?”

  “嗯,”于敏洪略想一想,说,“上班,在公司。”

  沈恕说:“除了公司,你还去过哪里?”

  于敏洪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我在青年公园看了几眼杀人案,你们就是为这事来的?”

  沈恕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刨根问底:“你怎么知道青年公园里有杀人案?”

  于敏洪说:“我骑车上班路过那里,听见门口有人嚷嚷,就跟着进去看了两眼。”

  沈恕来之前研究过于敏洪骑车上班的路线,从他家到公司,确实要经过青年公园,所以于敏洪的这个说法还算合理。他又问:“星期一晚上10点前后你在哪里?”

  于敏洪没回答这个问题,貌似不满地嘟囔着:“我就是顺道看看热闹,当时围观的有百八十人,怎么就单单把我挑出来审问?”

  沈恕纠正他:“这不是审问,也不是传唤,是例行调查。在案子侦破前,公安机关有权利对相关人员进行问话,你有义务如实回答问题。”

  于敏洪摇摇头,说:“我星期一晚上在家上网。”

  沈恕说:“当时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家吗?”

  于敏洪:“在家,他们起得早也睡得早,每天不到9点就上床睡下了。”

  沈恕说:“也就是说,你如果在他们入睡后悄悄出门,他们未必能察觉?”

  于敏洪的右眉向上一挑,貌似满不在乎地说:“可以这么说,他们的睡眠质量都很好。”

  沈恕换个话题又问:“你支持你的妻子写作吗?”

  于敏洪嗤地笑一声:“说不上支持不支持,不干涉就是了。她挺自觉的,把家里活儿都干完了才挤出点时间写东西,挣个仨瓜俩枣的,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于敏洪的语气和说话方式让人感觉不舒服,连不相干的人都禁不住怀疑他对妻子有多少真情,而在这个家庭的和睦的表象下面,有多少隐患和暗流潜藏其中。

  沈恕说:“你妻子已经出版了五本侦探小说,你都认真读过吗?”

  于敏洪又笑笑,似乎蕴含着嘲讽和不屑:“一本也没有读过,那些书——都是闭门造车,可读性不强。”

  于敏洪未表现出对刘晓晓有丝毫的欣赏和关心。也许他的同事叶倩玉所说的那个女人——那个和于敏洪关系密切的女人,已经夺走了他对妻子的爱。

  沈恕不给于敏洪缓冲的时间:“最近有个女人经常和你在你公司门前的拉面店里见面,她是谁?”

  于敏洪的身子一震,脸上变了颜色:“什么女人?哪有这回事?是谁和你说的?”

  于敏洪的反应分明是承认了这个女人存在,言语间却又极力否认,这欲盖弥彰的劲头有些可笑。沈恕点到为止,并不急着戳穿,目光炯炯地注视他:“你今天所说的话,都会被记录在案,作为警方办案的参考。如果有意隐瞒或撒谎,造成严重后果,你要承担法律责任。”

  于敏洪涨红了脸,却憋着说不出一个字,话语都挤在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到了这地步,连普通人都能看出于敏洪有问题,何况整天和危险而狡猾的罪犯们打交道的侦查员。沈恕摆摆手,把于敏洪想说的话拍回嗓子眼,起身走了。

  出门后沈恕吩咐可欣:“盯紧于敏洪,务必查清楚他和刘晓晓之间是否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调查和他密切来往的那个女人的身份,如果能找到他购买或租借弩箭的记录就更好。总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只要发现他参与作案的线索,立刻传唤或拘捕,对他家进行搜查。”

  8

  2013年7月10日清晨。

  楚原市刑警支队。

  警方在于敏洪身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却没有什么收获。于敏洪似乎要以实际行动证明他是个老实人,每天准时上班下班,接送孩子,买菜做饭,一副标准的好男人形象。除了工作需要,他几乎不和其他异性搭话,低眉顺眼,规规矩矩。

  警方调取了他最近三个月内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有一个号码的出现频率较高。当然,于敏洪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社会交往不多,这个号码也仅比其他号码稍突出而已。

  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蒋文荟,和平区解放路小学的语文老师。三十二岁,已婚,据调查,她在一年前装修房子时,曾找到于敏洪购买折扣价的铝合金门窗,此后一直保持来往。但没有证据显示他俩有超出朋友界限的密切关系。

  警方设法取得蒋文荟的清晰照片,拿给叶倩玉辨认,她证实蒋文荟就是曾多次到公司门前来和于敏洪会面的女人。叶倩玉信誓旦旦地说,她亲眼目睹蒋文荟和于敏洪坐在拉面店的角落里,头碰着头,关系非同一般。

  可欣把调查结果向沈恕汇报后,请示说:“要不要和蒋文荟正面碰一下?不过她和于敏洪如果真有那层关系,多半不会跟我们实话实说。”

  沈恕说:“索性正面接触一下。叶倩玉是个热衷八卦的人,善于添油加醋,她的证词可信度不高。如果蒋文荟和于敏洪是正常交往,并没有情人关系,也许她会给我们提供更多有用的线索。”

  沈恕话音未落,值班接线员急匆匆地过来汇报:“楚原大学校园内发现一具女性尸体,怀疑是他杀。”

  现在是早晨7点45分,距青年公园命案刚好五天时间。

  9

  2013年7月10日上午。

  楚原大学。

  楚原大学是一所市属大学,拜近年来院校合并和扩招所赐,在校生从原来的四五千人暴增至三万多人,校园面积也扩大了几倍,虽然学术水平暂时没有长进,生源质量不断下降,但学校人数和规模已经率先跻身世界一流高校之列。

  楚原大学的校园庞大,除去高耸华丽的新建楼宇外,按照国际标准设计的体育场、宽敞平坦的校内马路、假山林立流水淙淙的公园,都彰显出它的新兴贵族气派。

  刚发现的尸体就俯卧在校内公园的小树林里。

  我第一眼见到尸体,心里就咯噔一下——在尸体脐部上方,赫然插着一根弩箭!

  这使得案子的性质变得复杂起来——连环杀人!

  死者很年轻,看模样不到二十岁,应该是一名学生。它披着一头长发,虽然五官因痛楚和恐惧已扭曲变形,但从脸部轮廓,依稀可以看出她生前的俏丽模样。它身长175厘米左右,身材比例很好,尤其是两条腿,修长笔直。整体来看,它在遇害前是一个相当出挑的年轻美女。

  死者上身穿一件黑色薄纱罩衫,下身穿桃红色牛仔裤,蹬一双黑色皮凉鞋,露在外面的脚指甲上涂有桃红色。腕部戴一块镶碎钻的名牌女表,一部新款进口智能手机静静地躺在它的右手边。

  曾经是个精致的女孩子,经济条件也不错。

  它的死状和青年公园命案的死者非常相像。肤色青中带黑,眼皮微睁,露出一线白眼珠。嘴唇乌青,半张开,牙齿上沾有发黑的血迹,嘴角及脖颈处沾有呕吐物。它双手紧紧抓住心口的衣襟,表情扭曲,像是死前经历了巨大痛苦。

  尸体的肚脐上方插着一把弩箭,插得很深,仅露出一小截尾巴,闪耀着寒光。这个位置也不足以致命,看来凶手的射箭准头不怎么样。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所以要借助毒药的力量。

  尸体俯卧在校内公园的小树林里,距林外仅两米远,地面上有拖曳痕迹。这条沾有血迹的拖痕一直延至林外池塘边的座椅旁,死者应该是坐在这里中箭身亡的。

  从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斑判断,其死亡时间为昨晚9点至午夜之间,除腹部的利器创外,未发现其他外伤。而插入尸体的弩箭通体用不锈钢打造,箭头呈三角形。

  作案时间、凶器、手段,与周天成遇害案完全一致,几乎可以肯定是同一凶手所为。

  不同的是,青年公园命案现场被破坏得很严重,而这个现场因校内保卫处介入及时,得到了保护,我在地面上提取到几枚凶手留下的泥脚印。不过这几枚脚印的形状很奇怪,没有纹路,边缘模糊不清,呈不规则的圆形,到底是不是凶手的脚印,我都不太确定。

  我在拓取脚印时,见脚印中的泥土里混杂着一些纤维,细如发丝,要仔细辨认才看得出。我用镊子夹起一根纤维,对着阳光细看,土黄色,粗糙,一时想不起是什么织物的纤维。

  “是毛毡上的。”沈恕见状说,“现在这东西不常见了,几十年前可是老百姓保暖的好东西。做一双毛毡袜,多冷的天气也冻不到脚。不过出现在这里可对我们不利。凶手在鞋子外面裹了毛毡,现有的足迹分析理论就都不适用了,我们无法根据脚印判断凶手的性别、身高和体重。除了能得出凶手是有备而来、具有一定反侦查能力的结论,不大可能有更多收获。”

  我略感沮丧地把那根土黄色纤维塞进证物袋。

  沈恕接着说:“这个细节也是《让死者闭眼》那本书里描写的。”

  我吃惊地追问一句:“什么细节?”

  沈恕说:“你只读过那本书的梗概,我可是仔仔细细地读完了的,在那本书里描写的第二起谋杀案中,凶手作案时就在鞋子外套上一双毛毡袜,以避免在现场留下脚印。”

  沈恕说这话时,树林里有一阵邪风吹过,我不禁打个寒战,心里一片冰凉。

  可欣接过话头说:“不仅这个细节一样,被害人的身份、性别、年龄,以及案发地点、凶器、作案手段,都一模一样,甚至两起案子之间间隔五天,也没有差别。”

  沈恕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像坠进冰窖:“按书里的描写,五天后,小说作者会被害死。”

  楚原大学保卫处的工作很到位,不仅在现场外拉开警戒线,还驱散了围观师生,仅留下报案人和几名与死者有关人员,供警方录取口供。

  报案的是两名大二男生,胆子都很大,外表镇定,说话也有条理。“早晨去教学楼上课,想抄近路,就从公园穿过去。他先看见的,说小树林里有个女的在地上躺着,我还不信,说谁会一大早就到小树林里去躺着?他就拽着我过去看,结果发现那女的早就死了。”报案的男生这样说。

  艺术系辅导员张秋水证实:“死的这个女生是艺术系导演专业的大三学生,名字叫郝问,很有才华,已经参与过两部电视剧的拍摄。她的家庭条件也非常好,父亲是省国资委主任郝广德。这学生本来是个有前途的好苗子,可惜了。”

  我心想这两起案子貌似随机杀人,凶手却有意无意地惹到有影响力的人物身上,给刑警队增添了许多压力。

  沈恕看上去并未对被害人的家庭背景给予更多重视,问:“她在夜里10点来钟一个人出现在公园,是在等什么人?”

  张秋水迟疑着说:“这个我说不准,郝问有个男朋友,是我校服装设计专业的大四学生,也许他知道一些情况。”

  “我在这儿,”张秋水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郝问昨晚在公园里是在等我。”声音很含糊,带着哭腔。

  我循声看过去,见一个高大的男生挤出人群,走到沈恕和张秋水面前。这名男生打扮得很时尚,染着黄色头发,穿一身色彩斑斓的衣服,好像还化了淡妆,眼睛下垂着两条黑色的泪痕。

  那男生不等沈恕问话,主动说:“我叫冷峻,是郝问的男朋友。昨天晚上我和她约好10点钟在公园里见面,可是我到了约定地点没见到她,打手机也没人接,我坐在椅子上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既没见到她身影,也没听到电话,有些生气,就回寝室休息去了。谁能想到,她当时——就躺在离我几米远的小树林里。”

  我想象当时的情景,有些毛骨悚然。

  冷峻说得激动起来,双手掩面而泣。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行为举止有点女性化。

  沈恕不解地问:“你们那么晚在公园里约会,就不考虑安全问题?”

  冷峻抽噎着说:“在校园里,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我俩白天都很忙,除了上课,还有校外兼职,只能晚上抽出点时间见面,一年多来都是如此,偏偏昨天就——”

  沈恕见他伤心欲狂的样子,不忍心问下去,就好言相劝,让他回寝室休息。

  望着冷峻蹒跚而去的背影,我、沈恕和可欣三个人面面相觑,心中说不出地郁闷苦涩。这两起连环杀人案明明就是在模仿《让死者闭眼》中的情节,随机杀人,防不胜防。凶手如果模仿个十足,五天后,被害的将是小说作者刘晓晓,而凶手就是她的丈夫,于敏洪。

  这可能吗?如果我们全力防范,凶手在预定时间内无法得手,与书中情节对不上号,他是不是就要被迫收手?还是要寻找机会继续谋害刘晓晓?

  凶手就是于敏洪?简直荒唐。他难道疯狂到把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地步?在作案伊始就把警方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这是愚蠢还是过度自信?可是,这本来就是一起不能用常理忖度的案子,我们必须对于敏洪上刑侦手段,无论这听起来多么荒诞离奇,我们必须陪他把这血腥的游戏玩下去。

  我们三个人都在揣摩心事,没人说话,却被一阵肆无忌惮的高谈阔论打破沉默。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不用看就知道是我的那个活宝表妹,省电视台《疑案追踪》栏目的记者、主持人、制片人程佳。

  程佳尚未成家,却已经成了名,她的栏目收视率在全国同类电视节目中一直保持前三名的佳绩,她本人也成了省台的当家花旦。她手持公安厅颁发的特别通行证、全国记协的高级记者证,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思。敢在这样严肃压抑的命案现场高声说话的记者,也非她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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