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木悠闲地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说章主任啊,看来你对付死人是有本事的,揣测活人的脑子想的是什么可就不那么在行了。”
章桐苦笑:“没错,方工,做法医的,处处都离不开科学证据,一是一二是二,我一点都不担心,而人脑的思维,说实话我有时候还真是反应没那么快呢!”
“其实呢,章姐,我觉得你的思维方式确实是有些狭隘了,或者说正如你刚才所提到的,太局限于直观思维,有时候要想知道真相,就不得不从另一个相反的角度去重新看待问题,而一些看似正常的表面环节下,其实就隐藏着截然相反的真相也说不定呢!”潘健双手抱着肩膀斜靠在铁皮柜上,笑嘻嘻地说道,“方工,你的意见呢?”
方小木连忙摆手:“我不表态,你这家伙可别找挨骂拖我下水啊。”
潘健开心地哈哈大笑,难得沉闷的法医办公室里多了一点别样的感觉,但是一边的章桐脸上却不见笑容,她低头陷入了沉思。
夜深了,章桐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步子推门走进家,金毛丹尼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迎接主人回家是它每天最开心的一件事。楼下宠物医院的韩医生不止一次提到过说如果章桐没时间遛狗的话,不如考虑养只猫,但是章桐却每次都会拒绝,她说不出理由,或者说她不忍心说出理由,因为只要丹尼守在自己身边。章桐的内心深处总会时常想起那已经逝去多年的馒头和刘春晓。记忆这个东西就是这么残酷到近乎无情,她不能选择,只能连同快乐和忧伤一起收藏。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如果已经阴阳两隔,就会成为永远的遗憾。
章桐轻轻叹了口气,脱了鞋光脚来到客厅,翻出了那个陈旧的小樟木箱子。她全然不顾双脚的凉意,打开小樟木箱,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熏衣草的香味。父亲是个医生,虽然是法医,却也不可避免地有着一些小洁癖,无论过去多少年,这一整箱子的工作笔记始终都显得那么干净整洁,按照年份排列井然有序。
章桐伸手拧开客厅的落地灯,然后盘腿坐在地板上,开始耐心地寻找起了父亲留在这个小樟木箱中的脚步。因为她知道,要想解开李晓伟身世谜团,要想把凶手彻底抓捕归案,如同潘健所说的那样,自己必须揭开表面现象看本质,凶手的影子就隐藏在当年的那场噩梦中。
“你真的确定要那么做吗?”方淑华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她抬头看了一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的李晓伟,内心深处作为一个女人特有的柔软被无声地触动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死的。”他一边利索地给失去知觉的李晓伟绑上各种插管,挂上吊瓶,目光中闪烁着说不出的兴奋,“他死不了,我绝对不会让他死!如果他死了的话,我一切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我这辈子就是为了能够找到他,我牺牲了那么多,你说,我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失败呢?”
“那他,还会再醒来吗?”方老太太开始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他会的,做了那么多次实验后,你说,我还会那么蠢吗?”他桀然一笑,惨白的牙齿在夕阳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一定要向他证明,我是对的!”
话音未落,窗台上两只乌鸦似乎被惊醒了一般,振翅高飞扑向远处的树林。一轮夕阳用最后的绯红抹亮了天际。
凌晨,天还未亮,一夜未眠的章桐便匆匆地走下了出租车,加快脚步向警局大厅走去。
因为最近案子比较多,加班也就成了常事,看见法医处主任走进来,安保人员自然也就点点头放行了。
章桐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相反,径直走向二楼的刑警队办公室,她知道,这个时候卢浩天肯定在。果然,因为是凌晨的缘故,整个办公室里虽然坐满了人,但是几乎都累得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眼尖的阿强看见了章桐,刚想打招呼,却被她摇头制止了。
卢浩天的办公桌上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卷宗和现场相片,桌角的垃圾桶里则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泡面空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泡面的作料味,让章桐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着趴在卷宗上睡得正香的卢浩天,章桐皱眉,一狠心便毫不犹豫地嚷嚷道:“醒醒,卢队,快醒醒!”
卢浩天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句,便转头继续睡觉。
章桐急了,伸手猛地在他的肩胛骨所在位置上拍了一巴掌,疼得他哎哟一声顿时清醒了。
“章主任,你咋动手打人啊?”卢浩天双眼布满血丝,一脸的委屈,“我们都连轴转了好几天了,别那么抠门,打个瞌睡也是正常的啊。”
“别吵吵,卢队,我怀疑季庆云没有死!”说着,章桐把手中早就准备好的工作笔记摘要放到卢浩天面前,“这是我父亲当初的工作笔记,我仔细查过,前面十具尸体,无论是被害手法还是抛尸地点,都是一般无二的,唯独黄晓月和季庆云的尸体,却出现了异样。”
一听这话,本来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卢浩天顿时来了精神头,他揉了揉眼睛,神情也变得严峻了起来:“章主任,你请说。”
“黄晓月是赵家瑞的妻子,只不过当时因为环境特殊的缘故,再加上在赵家瑞被捕前她就已经失踪了,所以知道这个情况的人并不多。”
“没错,我后来派人去那个物流仓库查了档案记录,上面登记显示当时的货主是个女的,你想,名字可以造假,证件也可以造假,但是货主站在你面前,我相信性别是没有办法造假的。”卢浩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椅背上的警服口袋里摸了老半天,终于摸出一个空香烟壳,他顿时沮丧地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把香烟壳丢进了垃圾桶。
这一幕被章桐看见了,她不由得轻轻一笑:“看来想要叫你们这帮老刑警戒烟就跟要我戒咖啡一样,感觉是不可能的。”
卢浩天摇头苦笑:“提神必备,没办法。对了,章主任,我记得李医生当时说兰小雅的时候,也曾经提到过一个女人,因为戴着口罩的缘故,所以没有认出对方来。对吗?”
章桐点点头:“是的。这个案子里确实有个女人存在,现在看来就是收养李医生的女人,她曾经跟我说过当初一直怀疑赵家瑞是无痛症患者,却苦于没有机会证实这个观点,于是她就收养了被送到福利院的李晓伟,本想着当李晓伟的无痛症基因显现出来后就把他亲手杀了的,结果后来却很失望,因为李医生一直都很正常。”
“天呐,这女人真变态!”卢浩天愁眉苦脸地长叹一声,“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女人。”
章桐没去搭理卢浩天的抱怨,她伸手指着桌面上的笔记,继续说道:“我父亲笔记上显示,他一直都怀疑季庆云头颅的可信性,因为找到时已经严重腐烂,再加上当时没有现在这样的DNA技术,所以也就不存在比对,所以说季庆云尸体的确认完全基于她弟弟季庆海的认尸。你看这里,我父亲打了一个很大的问号。所以我可以就此认为,那个头颅,不一定是季庆云。只是奇怪的是,季庆海为什么一下就认出来了呢?”
“亲情使然?血缘关系?”
章桐摇摇头,笑了:“没那么神秘。我记得第一次在他家见到季庆海的时候,注意到他的颧骨,而根据我父亲留下的工作笔记和颅骨手绘图比对下来发现,缺乏必要的遗传特征,所以我大胆地推论他们俩并无血缘关系,也就是说,季庆云,或许没死。这样一来,再结合前面他认尸速度的飞快,卢队,我想,你有必要要和他谈谈了。”
“没错,这家伙!”卢浩天愤愤然地嘟囔,“对了,还有那个黄晓月,你的意思是说她的尸体和一个女人有关?”
“是的,虽然死因和被害手法和前面十个死者不尽相同,但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赵家瑞偏偏没有供述出黄晓月的藏尸点?”
卢浩天恍然大悟,伸手指点笔记,神情激动地说道:“只有一个可能,他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已经死了,只知道失踪,所以他无法指认老婆的藏尸处,不然你想想看,他难道就忍心自己的老婆在冰冷的物流仓库一放就是几十年?”
“其实呢,赵家瑞是一个感情很丰富的男人。我认识当时担任刑场值班法医的卓叔叔,他跟我说过,赵家瑞临死前哭了。”章桐若有所思地说道。
“哭了?”卢浩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章桐点点头:“是的,他哭了。据说当时是因为有个记者提到说赵家瑞应该给自己的孩子留下点什么话,结果赵家瑞已经来不及了。我想,他有孩子这件事,是绝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再加上对孩子的思念,最终,就流下了眼泪。卓叔叔说他还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连环杀人犯临死前哭的。要知道赵家瑞是以凶残出名,死在他手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痛苦地离去,但是他自从被捕后对自己的罪行就从未进行过道歉,相反,在监狱里过得很开心,就好像最终的死刑就是自己的解脱一样。”
“可以理解,有个这样的杀人犯父亲,孩子的心里该留下多大的阴影啊。”卢浩天轻轻说道。
阿强对卢浩天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跟班,虽然有时候反应慢了点儿,并且经常挨骂,但是关键时刻考虑事情还是比卢浩天冷静,所以一旦外出办案,卢浩天还是很愿意把这个晚辈带在自己身边的。
开车这么件小事儿自然也就成了阿强的活儿,当他们终于赶到季庆海的工作单位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阳光正对着卢浩天他们所站的位置,所以他不得不眯缝着眼朝厂区里面张望着。终于,十多分钟后,身穿灰布工作服的季庆海快步走了过来。
“谁找我?”他一边摘下纱布手套,一边没好气地咕哝了句,“我忙着呢,有什么事不好下班时再说吗?”
卢浩天冲着阿强努了努嘴,便认真地观察起了季庆海的脸部表情。阿强摸出工作证在季庆海面前晃了晃:“我们是警局的,这是我们卢队,有些事情想请你配合调查一下。”
果不其然,在季庆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慌张:“警察?找我什么事?是不是你们抓住了那个杀害我姐姐的凶手?把他关起来了吗?”
“哎,季庆海,我们大老远地赶来可不是回答你问题的,你不要搞错顺序了。”卢浩天一脸的严肃,“你要是不愿意在这里回答问题的话,我可以免费让你搭车,我们去城里的警局回答也没关系,中午饭我请就是。对你,我们可有的是时间呢。”
卢浩天不冷不热的几句话让季庆海顿时感到尴尬了起来,再加上身边不远处保安室里的值班人员也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终于坐不住了,搓着双手,语调也变得缓和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同志,你们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们,绝不隐瞒。”
“是吗?”卢浩天看了看阿强,两人相视一笑,“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点,季先生,其实有些事情的真相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一次只是想在你这里得到进一步证实而已,例行公事,希望你能够理解。”
“没问题的,你们尽管问吧。”季庆海嘿嘿一笑,躲开了卢浩天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姐姐还活着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实话!”卢浩天笑眯眯地盯着季庆海的眼睛。
“我……我……”季庆海就像活生生地吞下了一只苍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真的做梦都没有想到卢浩天一上来直接就戳中了他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你说呀?为啥呢?”卢浩天更高兴了,他知道此刻的季庆海一定在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把眼前这貌不惊人的两个小警察放在眼里了。
“我,我……”季庆海犹豫了老半天,终于一声长叹,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板上。阿强刚要上去进一步追问,却被卢浩天拦住了,他轻轻摇摇头。
果然,季庆海猛地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嚷嚷道:“那人不是我杀的!那个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这次真的没骗你们!”
卢浩天皱眉看着他:“你说的是什么人?什么人不是你杀的?”
“那个头颅,那个我把她当做我姐姐阿云的头颅,真的不是我杀的。我也知道那人不是我姐姐,但是,但是……”
卢浩天火了,一把抓起他前胸的衣服,恼羞成怒地说道:“‘但是’什么?你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警方?知道什么叫做伪证吗?那可是犯罪,你明白吗?婆婆妈妈的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爷们儿,讲话就不能利索点吗?”
“卢队,注意形象!”阿强在一边小声嘀咕,脑袋朝保安室的方向歪了歪,“人家正盯着我们看呢。”
果然,话音未落,身旁保安室里的两个小保安立刻站起身把门关上了。
卢浩天无奈只能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松开了手,顺便帮季庆海抚平了他胸口的衣服:“抱歉,我刚才脾气有点失控,请原谅。”
“没事,没事,我……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当初听说找到了我姐姐的头颅以后,我就去火葬场认尸,当然了,我不能叫我母亲去,她年纪大了,心脏又不好,我怕她出事。我们家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好,这些你们也都知道。”季庆海沮丧地低下了头,目光有些茫然,“然后呢,我刚进去火葬场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是个男人打给我的,说只要我承认那个头颅是我姐姐的,那么,我就可以拿到一千块钱。我想,我姐姐反正已经是死了,能拿一千块钱,也算是件好事,毕竟我们家需要钱,我上学也需要学费,我就同意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许久,大厅里静悄悄的。突然,卢浩天摇摇头:“不对,他后来没再联系你了吗?”
“没有,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
“你钱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出火葬场的时候。门卫给我的,说有人专门留下的信封。”
“你后来没再见过这个人吗?”
季庆海用力地点头:“是的,我没有再见过他,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再见过他,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你撒谎!”卢浩天冷冷地说道。
“我没有,我没有撒谎!”季庆海急了,委屈地说道,“我真的没有再见过他!后来,学校毕业后,我顶替父亲进了厂子,一直都很忙,哪有时间出去乱晃,三班倒上了班就回家,我现在都快四十了连个老婆都没有。”
“你撒谎!如果你没有再见过他或者听过他的电话的话,你又怎么可能去医院找李晓伟医生闹事?难道说你这一次又有时间了?”卢浩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又撒谎!”
“李,李晓伟医生?”季庆海的身体本能地向后慢慢退缩着,目光也开始游移不定了起来。
“好吧,既然你的记性不太好了,那我就来帮你回忆一下!”说着,卢浩天冲着身边站着的阿强点点头。阿强立刻心领神会,打开手中的平板,点击到那段季庆海在医院闹事的监控视频,开始播放的刹那,听着自己几乎声嘶力竭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季庆海顿时面如土色,急得满头大汗:“赶紧关掉,赶紧关掉,求求你们,警察同志,不然的话我会被炒鱿鱼的!”
卢浩天轻轻一笑:“没问题,那你说吧。李晓伟医生的身世,到底是谁透露给你的?当初你为了一千块钱能把别人的头颅认作你姐姐的,由此可见你对这件事的兴趣更多地是在钱上,我说的对吗?”
季庆海的脸涨得通红,他犹豫了半天,最终长叹一声:“五百块钱,闹一次。”
“是谁叫你这么做的?”卢浩天紧追不放。
“一个女人……”季庆海唯唯诺诺地说道。
“女人?怎么又是女人,她年轻吗?还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了?”卢浩天一头雾水。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就在我旁边站着的。”季庆海伸手指了指阿强手里的平板。
卢浩天这才恍然大悟,他一把夺过平板,打开那段监控录像,神情紧张地看了起来,半晌,他抬头看着阿强,一脸的惊愕:“怎么会是她?”
“没错,就是她,警察同志,就是她,当时来找我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个孩子,所以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她在我家门口等了老半天,那天我送我老娘去医院复查了,老娘脑子不太好,萎缩了。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看见她就抱着孩子坐在我家门口,一个女人家独自带孩子,真的太可怜了,警察同志,我挺同情她的。她跟我说自己也是赵家瑞案件的被害者家属,因为是个女人,所以力量不够,希望我能帮她,后来是她把李晓伟医生就是赵家瑞——也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的儿子这个消息告诉我的,还硬塞给我五百块钱,说事成之后再给五百,结果后来就再也没看见她了!”说到这儿,季庆海的声音还流露出了一丝不满的神情。
卢浩天突然想到了什么,头也不抬地追问道:“那你姐姐后来见过你了吗?”
“跟人间蒸发一样,”季庆海摇摇头:“或者说跟死了没啥区别。”
回到车上,卢浩天示意阿强开车,自己则抱着平板坐在副驾驶座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段监控录像,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卖力表演的季庆海身上,而是死死地盯着缩在柱子旁边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半晌,心有不甘地咕哝了句:“阿强,你说林玉芝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阿强猛地一个刹车,卢浩天猝不及防重重地磕在前挡风玻璃上,懊恼地嚷嚷道:“你干吗?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对不起,卢队,我这不是突然想到些东西吗?”阿强尴尬地笑了笑,转而严肃地说道,“卢队,林玉芝是死者潘威的妻子。我记得我老妈曾经跟我说过,结婚前和结婚后的女人是不一样的,结婚前是男人为她死心塌地,而结婚后,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则是女人为自己的男人死心塌地,你看这个林玉芝,潘威条件又不是很好,我看过他的相片,再加上又是个神经兮兮的家伙,而林玉芝却为了他不惜未婚生子,你说一个女人甘愿为男人未婚生子,那要多大的勇气和爱才会支持她去这么做啊!”
卢浩天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下属,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小子应该还没谈恋爱,对吗?”
阿强嘿嘿一笑:“是的,头儿,不过这是我老妈跟我说的金科玉律。话说回来,卢队,我可不是在浪费时间,你想想,季庆海大闹医院的时候,她老公潘威应该已经死了吧,又为什么要害李晓伟医生呢?”
这时候卢浩天才不得不对自己的这个小跟班开始刮目相看了,愣了半晌,看见交警正朝自己的车子走来,他赶紧伸手狠狠一拍阿强的脑袋:“快开车,再吃罚单的话我这个月奖金就彻底完蛋了!”
车子开过交警身边的时候,卢浩天顺手把警灯往车顶上一插,同时满脸带笑伸手作揖状:“公事,公事,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话音未落,车子就开跑了。交警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一脸的苦笑。
屋外电闪雷鸣,临近冬天的天气似乎总是有些不正常,半小时前还是阳光明媚,现如今哗哗的暴雨却在不断地冲刷着灰色的警局大楼。
地下室的法医办公室里,章桐已经整整一个下午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了,她感觉到双脚逐渐麻木,这可是不好的现象。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尖利而又刺耳。
她微微皱眉,在电话铃声第二次响起之前就摘下了话机,夹在脖子上,双手仍然敲击着电脑键盘,季度报告还有最后一个结尾,虽然最讨厌文书工作,心里又总惦记着毫无下落的李晓伟,但是工作还得有人去做,更不用说现在的办公室里就只有自己和潘健两个人是喘气能干活的了。
电话是卢浩天打来的。还没等章桐开口说话,他就开始嚷嚷上了:“章主任,我们马上去找林玉芝谈谈。潘威的死,麻烦您再复核一下他的尸检报告,我觉得他的死可能有问题。因为我们有证据证实林玉芝和李晓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而季庆海就是拿了林玉芝的钱后才按照她的要求去医院大厅大闹的。还有,至少可以证明当年季庆海说了谎,那个头颅不属于季庆云所有。”稍微停顿一下后,卢浩天微微带着一丝遗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事实证明你父亲当初的观点是正确的,季庆云有可能并没有死,但是那个头颅到底是谁,现在却没有办法确定了。”
“等等,你说什么?潘威?那个李晓伟的妄想症病人?”听了这话,章桐不由得愣住了,“他是死于电击这个结论是肯定的,但是……”突然,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章主任?”
“我知道了,卢队,马上看了给你电话。”章桐心中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她便尽快结束了谈话。
挂断电话后,章桐一脸严肃地抬头看着潘健:“马上给我潘威的尸检报告,还有,他的尸体应该还在冷库,对吗?”
潘健点点头,站起身便向门口走去,突然,他停下脚步看着章桐,皱眉犹豫道:“章姐,你现在有时间吗?有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的。”
“没事,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