铝片衣服一离开他的身体,陈旺鬼魅地笑了一声,整个人遁入黑暗中再也不见。
三舅急切地问怎么了。
我不敢说因为自己的缘故,咽着口水告诉他,衣服从陈旺身上滑落下来,他已经藏在黑暗里没影了。
三舅把我拽到身边,能感觉到他手心湿湿的,全是汗。
“三舅,你没事吧?”我担心地说。
“全身酸软无力。”三舅嘶嘶吸着冷气:“这人的心思好歹毒,把我们关在屋里,没有光线,料想到咱们必然要点蜡照明,蜡烛里早动过手脚,加入了迷烟儿。”
“他,他知道咱们会来?”我说。
三舅嗯了一声:“咱们追踪陈旺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提前安排下陷阱。这人心思太深!”
我脑海里浮现出小男孩的形象,可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他具体长什么样。当时我们的心思都在陈旺身上,谁会注意这么个小孩。
没想到这孩子步步心机,竟然有着成年人都没有的心思。
突然恶风不善,就听“撕拉”一声,一个黑影猛地掠过。三舅大惊:“不好,书,你姥爷的书被撕了!”
黑暗中传来陈旺的怪笑,却看不到他的踪迹。
三舅急促道:“不能在这里和他纠缠,撞门!”
“撞,撞不开啊。”我哆嗦着说。
黑暗里不时响起鬼魅的笑声,正是鬼附身的陈旺。他游移在黑暗里,像猫捉老鼠一样,准备戏弄我们。
三舅道:“神桌!把神桌掀翻,用它撞门,快!”
我赶紧跑向神龛,猛地往外一拽,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有来有回和喜好和顺两尊神像翻滚落地,砸个粉碎。
这时候谁还管它们,蜡烛花环撒得满地都是。
我把神桌翻过来,锐面对着门,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推动神桌。
神桌快速在地上滑行,撞向大门,只听“哐”一声巨响,木头门应声而开。
外面也是一团漆黑,可总比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强。我扶着三舅往外走,三舅一把推开我:“我不要紧,书有一半被撕在陈旺手里,赶紧找回来!”
借着外面传来的光亮,我看到屋角蹲着一人,正是陈旺。他四肢着地,眼珠血红,像是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缓缓在地上爬动。
他猛地窜过来,高高跃向我。
情急之中,我还哪顾得上三舅说的话,吓得赶紧把铝片衣服撑起来,挡在自己面前。陈旺借势没有扑向我,而是踩着我的身子,猛地窜出房间,顺着走廊“踢里扑棱”跑远了。
三舅晃晃悠悠过来,照着我踹了一脚:“愣着干什么,追!”
我和他追出房间,客厅里传来“啪”一声玻璃的脆响,隔了几秒随即是重重的闷声,像是装满水泥的麻袋从高处扔下去。
三舅脸色大变,勉强撑着身子,来到客厅的窗边。窗户破损不堪,看下去,下面的水泥地上趴着一人,一滩黑糊糊的液体,应该是血吧。
这里是居民区,不少人家亮着灯,纷纷开了窗。
三舅道:“你在这里找找那小孩的线索,我去下面看尸体,顺便把撕破的残书拿回来。等警察到了就晚了。”
他强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出门下楼去了。时间有限,警察转眼就到,我翻找着能找到的一切文字资料。
那孩子走得匆忙,客厅茶几上作业的本子还在,我翻开看看,上面写着“镇中心小学二年一班李普”。
本上还有这个孩子的笔迹,写的很稚嫩,反正我是看不出这是个成年人写的。
我正要细看,外面传来警笛声,顺着窗户看出去,警察已经开到了小区外面。
我想关灯,突然觉得不对味,灯已经开了再关上,岂不是欲盖拟彰。
我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作业本,夹在胳肢窝底下出了门。临走前学着电视里的模样,用袖子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怕留下指纹。
出了房门,我没急着往下走,而是往上到天台。趴在天台边缘,迎着狂风,看到警察进了楼洞。
我听着下面的动静,接下来是几十分钟的混乱,幸好警察没想到天台查看。我躲在角落里心神不宁,等了好半天,警察收尸走了,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小心翼翼从楼里出来,小区里全是人,大半夜的都水泄不通,互相聊着,说什么的都有,估计明天这件事就能在坊间迅速传开。
我在人群里,倒是没有人注意我。
我不知道三舅在哪,不敢在人群里乱找,找了个僻静地方,给三舅打电话,打过去是关机。又给他发了微信的信息,很久没有回复。
我焦躁异常,蹲在花坛上抽烟,抽了好几根的时候,背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强子”。
我回头看,正是三舅。他显得疲惫不堪,有气无力地坐在我身边。
我赶紧搀扶住他:“三舅,咋样?”
三舅摇摇头:“我下去的时候,陈旺尸体的手里并没有残书,很可能是被那孩子拿走了。”
他拿出姥爷那撕烂的日记,顺手翻了翻,苦笑:“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黑暗里顺手一撕,其他的还好说,最后的那部《万经之经》的解本被撕毁了大半。”
“那怎么办?”我急着问。
“只能找到那孩子,要回另外的部分,把它们重新对上。”三舅说。
他把撕烂的半部手稿塞到我的手里:“你收着吧,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大用了。”他看着我:“强子,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正襟危坐:“三舅,你说。”
三舅问我要了一根烟,缓缓点上说:“如果我死了,日后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书的另外那一半,把法本凑齐,然后烧在我的坟头。”
我倒吸冷气:“三舅……”
三舅摆摆手,看到我胳肢窝下夹着的作业本。他抽出来看看,盯着李普的名字看了半天。
正文 第十八章 黑魔法的两大法则
三舅看作业本,身子突然一歪,我赶紧扶住他:“三舅,你没事吧?”
三舅脸色不好看:“这股迷烟儿很是霸道,恐怕的有日子我才能恢复了,法术已无法再用。”
我说:“三舅,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去找那个孩子。”
三舅看了看我,点点头:“好。那个孩子其他倒没什么,只是有两个地方让人胆寒,不得不防。一个是心机,一个是能控灵。你去找他的时候,把铝片衣服穿着,这样能有效的保护自己。”
我答应一声。
三舅叹口气:“我有预感,那孩子估计已经走了,就算去找也找不到。”
我问为什么。
三舅道:“陈旺为什么死了?他是那个孩子的傀儡,孩子知道陈旺已经被跟踪,所以在关键时候他舍弃了这个傀儡。”
我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孩子控制陈旺跳楼的?”
“是的。”三舅说:“关键时刻这孩子能丢卒保车,真是不简单。他控制陈旺已经七八年了,必然得心应手,水到渠成。可关键时候说杀就杀,此人腹黑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咱们现在要再找到他的几率很低,他估计已经远走他乡。”
他看看作业本上的姓名:“咱们兵分两头,你去学校问问,我再找找周围的线索,看能不能找到关于这个孩子的信息。”
天色已晚,我们没有回村,在镇上就近找了家小旅馆歇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九点多钟就到了镇中心小学。过了门岗,让我去二年级的办公室,我和教导主任说明来意,自称是孩子李普的亲戚,昨晚孩子在我家做作业,把作业本落下了,怕耽误学业,我一大早就来送还作业本。
教导主任估计经常和孩子打交道,人很真诚,没有怀疑我的身份,说道:“大兄弟,你不知道吗?”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知道什么?”
教导主任说:“今天一大早,李普的叔叔就来了,给孩子办了退学手续。”
“什么玩意?退学了?”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教导主任说:“一大早他叔叔就来了,心急火燎的办手续。”
我赶紧问他,孩子早上到学校了吗?
教导主任点点头:“他叔叔说,孩子以后要到上海那边上学。”
我问他叔叔是什么样的人。
教导主任描述一番,说:“你们都是亲戚,你不认识这个人吗?我看他们爷俩挺和谐的,李普一直抓着他叔叔的手,应该不是胁迫。”
我心往下沉,暗暗后悔,应该早点来,或许能把他们给堵着。
教导主任描述的那个人形象,我从来没见过。我隐隐的做出了判断:这个所谓的叔叔,估计是孩子李普控制的新傀儡!
教导主任絮絮叨叨说:“其实按照流程,退学手续还得几天工夫,可不知怎么的,今天特别顺畅,一路畅通就给他们办好了……”
我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李普会不会连这些老师主任什么的都控制了,控制他们尽快办出手续。
我在学校又呆了片刻,正赶上二年一班下课,教导主任的引荐下,我和班主任聊了聊。据班主任说,李普是个很老实,不怎么起眼的学生。在班上几乎不怎么说话,经常一个人做作业,很少和同学混在一起玩,学习成绩不好也不坏,中不溜。
总而言之,是个混在人堆里就让人想不起来的学生。
我暗暗吃惊,李普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韬光养晦,他明显就是装的。这孩子还不到十岁,他是从哪学来的法术,又是怎么磨练出如此的成人心机,简直匪夷所思。
就打刚从娘胎里落地,他已经开始修炼,也不过八九年的光景。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姥爷已过世十多年,而李普满打满算不到十岁,为什么姥爷遗落的手稿会出现在他的手里,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难道李普还有师父,中间藏着某个关键的环节?
我在学校没查出太有用的信息,只好回到旅店,三舅不在,我一直等到天黑,他才回来。
回来之后我们退了房间,他什么也没说,带我坐着小公汽回到了村子。
在路上我几次想发问,他都摆摆手让我什么也不要说。到家之后,老妈问,你们爷俩一走就是两三天,去哪了。
三舅对老妈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告诉她,他带着我出去转悠转悠,考察一下市场,想投钱让强子做个小买卖。
老妈听了特别高兴,我在家游手好闲的快一个多月了,老妈最挂念的就是想让我有个正式工作。
三舅对我做个眼色,我们他的房间。一进屋里,三舅的疲态尽显,他靠着墙坐着,有气无力的,脸色蜡黄。
“三舅,你没事吧?”我担心地说。
三舅闭着眼说:“强子,给我来支烟。”
我把烟点上,塞到他的手里。三舅抽了几口,这才说道:“我去走访调查了一圈,李普的情况大概做出一个推断。”
我静心听着。
三舅说:“我找到破烂王,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李普的人,他回忆了很长时间,告诉我,还真认识。那是在十几年前,他旁边住着一个打工的年轻人,叫李普。这人没什么钱,又喜好读书,经常去破烂王那里,翻捡旧书,有时往回带几本书,想掏钱买,破烂王碍着交情就没收。只要他拿的数量不多,拿就拿了。他们两个互为邻居,大概能有一年的光景,这个李普突然消失,似乎一夜之间这人搬家走了,此前一点征兆也没有。”
我眨眨眼说:“三舅,你认为这个年轻人和我们见到的那孩子是同一个人?”
“很多迹象表明确实如此。”三舅说:“不过,细节都是我推断的。李普当年应该是无意中发现了你姥爷安仕昌的手稿,他拿回去以后按此修行,不知怎么的竟然返老还童,成了小孩子,并练就了一身邪术。目前来看,这是最符合逻辑的一种推断。”
我把在学校的调查告诉了三舅。
三舅神色若失,一脸愁容。
他的仇人已经快来了,要找到他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后果无法想象。我经历过两次斗法,三舅和纸人张,三舅和妖人李普,这两次都是九死一生,心惊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