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命数和气运也不知道有何用处?
陈默目光在那财富值上盯了片刻后叹息一声,便不再理会,沉沉的睡去。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天尚未亮,陈默便已经醒来,收拾停当,陈母为他做了几个面饼,城里的吃食太贵,如今陈家全部家当都在陈默身上,就那七个五铢钱,陈母怕他舍不得花钱吃,提早起床,帮他准备了面饼。
“娘亲莫要担心,这里距离县城不到三十里,日落之前定能回来。”陈默将水囊跨在腰间,又将母亲给自己的面饼包在个小包袱里面揣在怀里对着陈母笑道。
“我儿方才九岁,叫娘如何不担心?”陈母垂泪道,想想这孩子也太苦,自小没爹,六岁的时候便为这家开始干活、奔走,只是想想,便叫人觉得心酸,旁人孩子这年纪虽说也开始干活了,但也不至于如此将家里的重活一肩承担,陈默却是六岁就自己往城里去跑,为自己求医。
“没事的,娘,不是还有里正阿翁他们在么?”陈默不想惹自家娘亲垂泪,接过娘亲这些时日做好的女红笑道:“这些是送给城里的锦绣坊么?”
“嗯。”陈母点点头,这些女红往日里都是托人去卖的,这次既然陈默要去,让陈默送去就好,也省的麻烦别人。
“娘亲放心,日落之前必然归来!”陈默细心地将那些女红放好之后,才对着陈母笑道。
“嗯,出门在外,多听里正的话,遇事不可鲁莽,我儿聪敏,却也不可逞强,县城与这乡里之间不同,人心险恶,我儿不可妄信他人。”陈母嘱咐道。
陈默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慧,他到现在的表现,都是那神仙给的,年幼的他,不太明白何为人心险恶,当下只是点头却并未听进去。
“时辰不早了,孩儿先去找阿翁了。”陈默对着母亲躬身一礼后,转身将一袋粟米背在背上,辞别了母亲,往里正家的方向跑去。
里正这边找了一辆驴车,还集合了五六个都要去城里的乡民,都是健壮的猎户,人人手中拎着一根叉子或是棍棒当做武器,听说这几年外面不太平,虽然这段路不远,但偶尔也会遇到一些落单的山贼草寇。
“阿翁,王叔、蔡叔……”陈默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准备出行了,连忙上前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还以为你小子要睡过了。”王叔的汉子嘿笑着伸手接过陈默背上的袋子,有些诧异道:“嚯,这分量可不轻,有一石吧?”
“差不多。”陈默点了点头,他不太敢跟王叔对视,总觉得下一刻会被打。
(汉代一石大概是二十七斤左右,计量单位不一样,汉代一斤大概是现在的半斤重,我记得我小时候背过二十斤,也累,但能拿的动,常年做农活的孩子,力气耐力应该比我那会儿更大些)
“有些力气,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将军!”王叔帮陈默将粟米的袋子放到车上,一边笑道。
“将军哪是我们这等出身的人能当的?”一旁的蔡叔摇了摇头,对着陈默道:“小粪郎,你也上车吧。”
“诸位长辈都不坐,我如何能坐?”陈默摇了摇头道。
“你个稚童,怎能跟我们比?”王叔笑道:“快上车吧。”
陈默态度却非常坚决,他想要让大家把自己当大人来看,而不是稚童,而且县城他六岁就去过,不用大家怜悯。
“让他一起走吧,这孩子倔的很。”里正摇了摇头道:“县城他六岁就去过,能跑得动。”
其他几人见里正都说话了,也只能作罢。
三十里的路,对于这个年代常年奔走的人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了,但陈默一个还没长全的稚童却也能跟着大家一路走下来,不叫苦也不叫累,这叫众人啧啧称奇。
夏丘县以前是侯国,后来不知为何又降为县,陈默以前听娘亲说些过往的故事,大概两百年前吧,王莽篡权的时候曾将这里改为归思县,后来又改回来,隶属于临淮郡。
陈默也不知道当初为何要改名,不过过去的事情,跟他也没多大关系,虽然六岁那年来过一次,不过当时忙乱,心急如焚,也没时间去管这县城有多好,如今看着那足有三人高的城墙,也是有些惊叹,这城墙可比栅栏看着雄伟多了。
第四章 声音
“快走吧!”王叔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道:“不过一座土城,你若见了郡城那用砖石筑成的城墙,还不得吓死?”
“不一样吗?”陈默有些不太明白砖石城墙的含义,在他的世界观里,这夏丘县的城墙已经是这世上最宏伟的建筑了。
“当然不一样,听说郡城的城墙足有五丈高,是这里的两倍。”一旁的蔡叔一脸淡定的道。
“蔡叔也没见过?”陈默敏锐的捕捉到话语中的关键字,相比起凶神恶煞的王叔,他更愿意跟蔡叔说话。
蔡叔脸一黑,拍了陈默一巴掌一脸不耐烦的道:“快走快走,要想日落之前回去,下午就得走。”
“哦~”陈默被拍了一巴掌,不敢再问,只能闷闷不乐的往里走。
这年月,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当地的县城了。
里正在城门口跟守城的门卫交了传才进城。
“那是什么?”陈默有些好奇的看着里正,他当年也跑来过县城,不过当时不记得有人跟他要这个。
“传,好像有很多级别,像我们这样的,要去别的城池,进城的时候没有这个人家不让进,你要去其他城池的话,还得到县城去办,里正开的也没用,反正很麻烦。”蔡叔一边赶着驴车,一边解释道。
陈默点点头,却看到里正偷偷地塞了两枚五铢钱给那守门的侍卫,疑惑的看向蔡叔,其他人进城的时候可没塞这个。
“别乱看,也别乱问。”蔡叔不等他说话,已经瞪了他一眼道:“以后你会明白。”
“哦~”陈默乖巧的点点头,不再多问,跟着众人一起赶着驴车进城,那守卫城门的将士没有跟对其他人一样搜索驴车,这大概就是那两枚五铢钱的效果了吧?
“二狗~”进了城之后,里正将陈默叫来。
“阿翁有何吩咐?”陈默连忙跑过去。
“你要卖粮,跟我们去的地方不一样,就此分开,现在是巳时(9点到11点之间),我们申时初在这里集合,粟米该在二百钱一石左右,不过今年各地大旱,粮价该有所上涨,或可卖至更高,不过坊市之中的粮商给的虽然价低,但那里安全,最好还是去坊市卖,锦绣坊的刺绣收的价格还算不错,你娘手艺不错,自己拿来卖的话,这些大概有五百钱左右。”里正看着陈默道。
“这么贵?”陈默诧异的道。
他记得每年自家娘亲的刺绣最多也就给个百钱左右。
里正点了点头,没有多话,其实陈母平时卖的也没错,人家到他们那边去收,就是这个价。
“去吧,记得申时初在这里见我们。”里正挥了挥手道。
“哦。”陈默点点头,把粮袋背在背上,心事重重地走了。
“让他一个孩子这样去,是不是太……”王叔看着陈默小小的背影,有些担心道。
“虽然还小,但也是陈家现在唯一的男人,有些事,他得自己经历。”里正摇了摇头道:“你去看着他,其他人跟我走。”
……
陈默走在大街上,有些心事重重,往年里都是县城的人到各乡、各里来收购各种物资,比如粮食、刺绣等,没什么对比,自然不知道价钱,但如今突然知道原来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远高于那些每年过来收货人给出的价格,这让年幼的他心里有些不好受。
粮价倒是差不了太多,但娘亲的刺绣价格就差了太多了,想到娘亲每日在窗边拖着孱弱的身体在那里刺绣,一个月都未必能绣好一匹,到最后还要被那些人盘剥,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一路询问,陈默想要找到收粮的地方。
“小童,你要卖粮的话,何不直接送去驿馆?卖给粮市没有多少钱的。”一名老者看陈默样子讨喜,又有礼,主动将他叫过来,笑眯眯的道。
“差很多么?”陈默诧异的道。
“以前差的倒是不多,但今年各地粮荒,粮价大涨,他们往外卖的话,一石粟米便要四百钱,但若是收的话,大概会跟往年一样。”老者笑道。
粮食买卖如果在正常年月,其实是不怎么赚钱的,就是薄利多销,但如果遇上荒年的话,对于粮商来说,那就能大赚一笔了。
“多谢阿翁。”陈默连忙跟老者道谢,又问清了驿馆的路之后,便要朝着驿馆方向走去。
“等等~”老者对着陈默招了招手道:“你这么去,驿馆不会理你,他们一般都是几十石几十石的收,你这点儿,人家不单独收的。”
“那该如何?”陈默好奇道。
“笨呐,你就说是粮市送来的。”老者笑道。
“骗人?”陈默皱眉道。
“怎能叫骗?这叫变通!不然你怎能将粮卖给他们?”老者敲了敲陈默的脑袋笑道:“到时候啊,你就说是城西街的刘老介绍的,他们会信的。”
“哦。”陈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背着粮袋按照老者的指示往那间驿馆走去。
“粮市那边没说今日要送粮啊?”一刻钟后,城西驿馆中,看店的伙计看着陈默皱眉道。
“可是城西街的刘老说可以的。”陈默有些慌,一双眼珠子忍不住乱转,想到那刘老说的话,连忙道。
“哦……”伙计的声音有些怪,眯眼打量着陈默道:“是那老儿啊,行吧,把粮食放下吧。”
“钱呢?”陈默放下粮食,看向那伙计,总觉得对方的表情有些诡异,但哪里诡异又说不出来。
“钱?”伙计闻言想笑,脑袋却被人拍了一巴掌。
“东家?”伙计本能的低头,对着身后出现的男子道。
“快去拿钱吧。”男子长的颇为正派,给人一种放心的感觉,此刻看了陈默一眼笑道:“小童,喝些水吧,这一石粟米,分量可不轻,你家长辈呢?”
“正在那边卖货,一会儿便……”陈默本能的说道,只是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自己现在不应该是从粮市过来的么?当下闭嘴不说。
男子只是笑了笑,让陈默放松了几分戒备,摸着陈默的脑袋笑道:“不妨事,如今已经收下,按照市价,现在一石粟米三百八十钱,不过我们这里只能给你三百钱,毕竟我们也要赚钱的。”
陈默心里有些不愿,却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而且三百钱,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很多了,看了看旁边的水碗,有些犹豫,他跑了一路,确实渴了,但又不好意思喝。
男子似乎看出了陈默的犹豫,站起身来转身去了后堂。
陈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将水碗端起来喝了几口。
“宿主请注意,检测到宿主饮下安眠性药物,是否耗费一点气运,将其清除?”就在陈默喝下水的瞬间,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沉默给吓了一跳……
第五章 人心险恶
“谁?”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陈默一跳,他现在有些昏沉,在叫出声的那一刻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脑海中那神秘存在的声音,不过从得到这神秘存在到现在,对方一共也只是说过三句话,所以陈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那伙计拎着个钱袋过来,看着陈默嘿笑道。
“没事!”陈默晃了晃脑袋,意识有些模糊,甚至眼前的人影都出现重影了,那碗水有问题!
陈默看了水碗一眼,又看了看那伙计以及离开的男子的方向,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害自己,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心中默念了一声救我之后,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接钱袋。
“给你!”伙计故意将钱袋递偏。
陈默伸了两次手方才将钱袋拿在手里,此刻意识已经清醒,但为了迷惑对方,依旧做出快要昏迷的样子,默默地打开钱袋,确定里面都是五铢钱,用麻绳穿在一起,至于多少,已经顾不得去数了。
用绳子把袋口栓紧之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嘿,小童!”伙计见状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抓住陈默,却见陈默突然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一般,嗖的蹿了出去。
伙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拔腿便追。
“王叔?”门外,陈默一头撞进一个宽大的怀里,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反弹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去,正是王叔,不由心中一松,王叔那凶神恶煞的脸,在这一刻却是亲切了好多。
王叔点点头,皱眉看向追出来的伙计,紧了紧手中的棍子瞪眼道:“干什么?”
伙计有些迟疑,王叔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户,曾猎过恶虎,体格魁梧,再加上凶神恶煞的脸,此刻一瞪眼,自有一股凶气,普通人看了都要腿软,伙计哪敢再上前?
“这小童偷钱!”那伙计眼珠一转,破口道。
“胡说,那是我卖米得来的,你们在水里下了药,想害我!”陈默此刻见王叔在身边,心底胆气大了不少,声音也粗了不少。
王叔闻言眉头一皱,看向那伙计的目光凶了几分。
“有何证据?”伙计被王叔看的有些不自在,加上底虚,想要后退,却见之前那男子出来,看着陈默微笑道:“小童,有些事可不能瞎说,否则若是见官的话……”
“那碗水我只喝了两口,你把剩下的喝了!”陈默看着男子咬牙切齿道,这人长得一副和善模样,心思却这般歹毒。
男子闻言微微一滞。
王叔看着男子,见他神色迟疑,已知如陈默所言,那水有问题,皱眉道:“要见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