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问出,张静初送了口气,不是军职就好办,两个民户打架死了人,也是能交赎罪银的。
可是马光烈一句话就把他的幻想打碎了:“呵呵,薛将军有所不知,这国泰虽说不是我们这里的军汉,可是,他确确实实是个军人,而且,还是御林军的校尉,当然了,他这个身份也就是挂名而已,是不用上殿当值的。”
马光烈点明了国泰是挂名的军人,那就是为了狠狠恶心恶心总兵府,挂名军人也是军人,杀了军人,就得偿命!
“白风也是挂名的军人!”张静初差点就喊出了这句话,可是却被眼疾手快的张洪熙给拦下了。
笑话,马光烈是什么人?那可是一州的按察使,军队的花名册都要交给人家一份的,你现在这么说了,人家回去一查根本没这个人,那张家是什么罪了?那是欺君谋反!
这个忙,咱们张家帮不了啊!
“奶奶……”
张静萱反应也很快,这个时候也知道回天乏术了,只是一个劲的哭着求奶奶,轻语也跟着抽泣,只是跪下来低头不语。
老太太也是仰着头,闪着泪花,沉声道:“唉,傻孙女啊,你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这事,咱们张家是没办法搀和的啊。”
“这些年在烈州府,咱们张家看似风光,可是谁都知道,你爹爹,现在是如履薄冰啊,白风这事情,说小就小,放在平时,根本就不算事,可是,如果真的被人揪住不放,那可就是通天的大事!”
“不是奶奶狠心,只是……”
“奶奶……白……白风如果死了,孙女这辈子就谁都不嫁……”张静萱也顾不得许多,哭哭啼啼的把这一路上白风怎么力杀五贼,怎么浒县逞威,对自己怎么照顾,自己又怎么倾心,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这真是个好孩子……”老太太听了之后,不仅愕然,愕然于孙女用情之深,也愕然于白风的侠骨柔情,思考片刻,若有所指的道,“咱们张家是绝对不能帮这个忙的,不过,依大威律,这种案子如果不是民变,只是个案的话,案犯是要暂时收监,秋后问斩的,马光烈肯定不会放心的将他放在咱们的大牢里,也只能押回他的按察使司衙门。”
“不是老太太自夸,那个破地方,就连轻语这小丫头都能来去自如,更别提白风那小子了。”说完,老太太很有深意的看了轻语一眼。
小轻语眼泪一收,眼睛里泛着喜色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和蔼一笑:“我可是什么都没说过。”说完转过头问了一句,“你们都听到什么了?”
“回老太太,婢子什么都没听到。”
马光烈很得意,非常得意,得意中带着一丝失望。
是啊,你白风不是能打吗?你再能打还能翻了天去?
张洪熙?
连救你女儿,保你女儿名节的恩人都保不住,你还有什么面目统领这十万大军?
你退缩了?呵呵,真令我失望,本以为你一怒之下还能有点担当,不过也好,要是你被我轻易的干掉了,那以后在烈州府,我马光烈还真有些无趣!
想翻盘吗?所有军官的花名册都在我手,你拿什么翻盘?
马光烈志得意满的环顾全场,看这群平日里粗声大气不服管教的丘八现在一个个一脸惋惜的模样,心下十分快慰,都是聪明人啊,谁说这帮人都是粗人来着?一涉及到自身安危,他们可是比兔子都细心啊!他都巴不得能有个不开眼的此时崩出来,说白风是他的军队里的了!
“出来啊!你倒是出来啊,你不出来我怎么杀鸡儆猴啊?”马光烈热情的环顾全场,最后定格在了薛黑子脸上。
“薛将军,怎么样?您一向以爱兵如子享誉于世,今天,就有这个暴徒当着您的面蓄意杀死御林军校尉,薛将军,您怎么看?”
“啥?有这事?”薛黑子睁着一双铜铃大眼,咋咋呼呼的问道,“马老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有这种事还不快去抓人,你还在这墨迹什么呢?”
“啊?”马光烈一怔,怎么,这还有个落井下石的主呢?
“还愣着干什么啊!你人够不?不够找我老薛,我给你派人!”薛黑子继续大着嗓门呼喝。
“这个黑炭头!”他这么喊,可不止是得罪了在场的武将,更是把假山后面的张大小姐给气得够呛,就连老太太也是愤怒的不行!
“那好!”马光烈也摆脱了一时的怔忪,大喝一声,“来人!”接着威风凛凛的一指白风,喝道:“把这个叛逆,给我拿……”
他还没说完呢,那边薛黑子一把就攥住了他伸出去的手,眉毛一立,张口就骂:“他妈的,让你抓人你就抓人去,你指着我手下干什么?”
“你的手下?”小手被抓得生疼,马光烈不由得大怒,龇牙咧嘴的问薛黑子,“薛将军,这个以民犯军的道士是你的手下?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有花……”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薛黑子直接打断。
这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吼道:“我知道你迟早就得得上这花柳病!不过,你有没有花柳病跟我有什么关系?去找窑姐啊!”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失控,这些本来就看不上马光烈的军汉,登时哈哈大笑,有人凑趣的喊道:“薛将军,人家马大人这次可没说自己有花柳病,人家是说自己有花名册!”
一听这话马光烈鼻子差点气歪了,哦,什么叫这次没说?我又哪次说出来过?不对!呀呀呸的,老子从来都没有花柳病!
薛黑子一拍脑袋:“哦,不是花柳病啊,切,你看,我这脑子,一见马大人就自己往那边拐,莫怪莫怪哈,哈哈哈,不过这也不是我的错,是马大人你长得实在是……太他妈像了……”
“哈哈哈……”这话一出,全场爆笑。
马光烈绿着一张脸,狠狠地一拍桌子:“薛黑子,你别在那胡说八道!现在你就给我说清楚,这个白风是你哪里的部下?我回去就查花名册,我倒要看看,欺君谋逆的罪名,你这颗脑袋顶不顶得住!”
薛黑子也是一拍桌子,他这一拍,整张桌子都四分五裂,盘子碗碎了一地,稀里哗啦的更增气势!
他也是破口大骂:“你个小B样的犊子玩意,捧着花名册跟捧着你娘的肚兜似的!老子明告诉你,没有!他不在那狗屁的名册上!”
“他是我定蛮县的把总!”
定蛮县的把总!
定蛮县!
一听这个词马光烈就傻了,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想到薛黑子防区的这个定蛮县!
怪不得薛黑子能够肆无忌惮,根本就不把花名册放在眼中,那是因为,整个烈州府所有的军人的名字都在花名册上,唯独没有这个定蛮县!
因为,定蛮县,是烈州府最北面的一个县,是最靠近镇远关的一个县!
镇远关废弃之后,烈州府就被草原蛮子给折腾得够呛,而定蛮县,则是首当其冲,用十室九空来形容也不为过。
所以,定蛮县的官兵,是最彪悍的一群兵。
同时也是最难以管理、最喜欢聚众闹事的一群兵。
所有的兵痞、垃圾、恶棍、赌徒、酒鬼……凡是在别的部队犯了事的,只要不是死罪,统统都会被押送到定远县去。
大威朝都知道,犯了王法会被流配边疆,而烈州府这里的兵都知道,犯了事的,要被送去定远县!
那个鬼地方,住户没有多少,反倒是蛮子常来串门;吃的最差、饷银最少、住得最烂、死得最快!
所以,没人在乎那里的兵在不在花名册上,而花名册也根本就不会记录那里的兵的名字。
都是垃圾,死了一批又一批的,谁会有心思去记录他们?
可也就是这么个地方,今天救了白风一命!
“他……他什么时候上任的?”马光烈还想狡辩。
薛黑子一乐,大嘴一撇:“都上任一年了,怎么?你不知道?”
“上任一年了?怎么会在后方救了张家小姐?”
“谁说上任了就一定要去任上?”薛黑子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要对定远县的军力进行一番大改动,所以,这小子这一年来根本就没去定远县,那边的人他也不认识……”
“你……”马光烈想拍桌子,可是,桌子已经被薛黑子拍碎了,只好无奈的嚷嚷,“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说,你把他带在身边干什么?”
薛黑子白眼一翻,吐出三个字。
“学——兵——法——”
“呜嗡——”
现场的那些军汉一下子笑开了,有的人拍着桌子狂笑不已,您别看薛黑子是个副将,可是这些人里面,还就他最没架子,几乎所有的人都敢和他开几句玩笑,更何况,现在这帮家伙是在帮忙起哄呢!
“对!”有的人大声喊道,“薛将军那兵法造诣,可不是盖的,简直就是韩非子转世!”
“嘿嘿,韩非子算个屁啊,薛将军那绝对是孙武的级别!”
“孙武?没听过!”
“你个没见识的玩意,孙武没听过,孙子你听过没?”
“哪个孙子?孙子兵法的孙子?”
“没错,就是那个孙子,咱们薛将军,那就是孙子复生,兵法深的没边了……”
“哈哈哈,对对对,薛将军就是孙子……”
人所共知的,这个薛黑子打仗是有两把刷子,可是人家那是自学成才,是实打实的在战场上滚出来的,其实他本人可是大字不识一个,兵法对他而言,打出来行,真要让他说?你还是饶了他吧。
所以平时根本就没人夸他兵法好,就是捧臭脚的都没有,今天借马光烈的光,他可是好好的被人敬仰了一回,本来还挺得意的呢,冷不防听得这群家伙越说越不对味,薛黑子一急眼,顿时就骂了回去:“哪个小崽子说的,你他妈才是孙子呢!”
33.第一卷 出樊笼-33 陪嫁
先不管什么孙子不孙子的,也不说谁是谁孙子,可是被薛黑子这一套胡搅蛮缠下来,马光烈却真真正正的成了孙子。
赔了一个贴身高手不说,这下子连自己这张脸都搭了进去。既然脸皮都撕破了,这个地方他也就不想多呆了,可是,身为堂堂一个按察使,一点城府还是很有的,又饮了几杯之后才装作不胜酒力,起身告辞。
不过,临行之前还煞有介事的跟刘武卫和白风两人抱了抱拳,说道:“恭喜白小英雄年未加冠就官职傍身,日后想必又是我大威一栋梁之材,这样,改日有空,本官必当派人到你的防区叨扰一下,你可不要将其拒之门外哦?”
意思就是:“你们这些猫腻我心里明白着呢,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把柄,否则,要你好看!”
当然,还有下半句话:“无微子道长,能教出如此良徒,定定不是平常之人,行踪也毕竟非比寻常,可是,所谓的国有国法,在这烈州府里,还请道长莫要施展太多神通,否则,我这按察使,可是有些不好做啊。”
“告辞!”
说完也不等主人张洪熙发话,这位带着儿子和余世云转身就回了按察使衙门。
“哼!余世云!”刚一回到按察使衙门,马光烈就将桌子上的杯子给摔倒了地上,指着一直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余世云就喊道,“你也是方相送给本官的,为何今日我受此大辱,你却一直无动于衷?”
那边余世云却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了另一只茶杯上,也不倒水,就是轻声说道:“有方相庇翼,这烈州府迟早是你马大人的,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将死之人而已,大人你又何须介怀?”
“至于那个姓白的小子嘛,呵呵,既然他们这么维护,那就让他先下地府,给他们打个前站就是了。”
说完一抬手,只见他按着的那个茶杯此时平平整整的镶嵌在上好的红木桌子上,杯体与桌子却一丝裂纹都没有。
马光烈随不懂武术,可是,也知道眼前的这手功夫代表着什么,不禁大喜:“余老,您这是……”
“呵呵,区区一个还没到炼精化气境界的小毛孩子,就算是有点奇特的招数,老夫要杀他,也是轻而易举!”
而总兵府这边,讨人厌的家伙走了之后,剩下的军汉们又闹腾了半天,其中,跑过来给张洪熙敬酒的,没有一个不顺道灌上白风一口的,同样,过了一回孙子瘾的薛黑子也得瑟的不行。
“怎么样?啊?怎么样?关键时候还得看我老薛!你瞅瞅你们这群没用的,就只会吹胡子瞪眼睛,到了最后,还是我老薛靠得住!”
喝多了,舌头也大了,薛黑子却一把搂住白风,醉笑道:“小子,今天老薛我可是救了你一命,没别的,老薛我看你顺眼!你先去定蛮县溜达溜达,呆上一年半载的,然后就调到老子我的亲兵里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个本事去我的地盘抓人!”
这话说得,好像张洪熙都已经护不住白风了似的,放在别人身上,那肯定又是把总兵得罪个瓷实,可是薛黑子不一样啊,人家是公认的浑人,整个烈州府里面,谁都知道他十句话里有八句话得掂量着听,所以,张洪熙父子两个也就只能苦笑一下,就算罢了。
假山后面呢?前一刻还对薛黑子恨得牙根痒痒的张大小姐此时都恨不得扑上去亲这黑脸一口了,要知道,要不是这薛黑子急中生智,今晚劫狱的话,白风能不能救出来不一定,轻语都有可能陷进去。
这可是九死一生的活计啊,被他以搅合,不用干了!那还能不高兴吗?
就连老太太都笑得跟朵花似的:“呵呵呵,这个黑炭头,关键时候还真能顶用,走吧走吧,看它们吃吃喝喝的,连老身我都有些饿了。”
“是。”后面莺莺燕燕一声答应,众女拐向后院,吃饭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早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这群男人,有晃出去的,有爬出去的,有被抬出去的,竟然还有死扒着门框不走的!
谁啊?老薛呗!
“那个白风啊,别忘了你现在是我手下的兵,到了定蛮县给我好好干……到时候……咱俩掰腕子哈……”
别人醉了,白风也醉的够呛,听了这话,也没多说什么,就当着薛黑子的面,将总兵府门口的石头狮子给搬起来,稍稍转了个个,又给放下,瞥了一眼薛黑子,道:“你放心,到时候我奉陪。”